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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龍的隊伍鴉雀無聲,眾人屏息等候着梁天子的一聲令下。
陸?跪地的脊背微僵,他想朝凌鈺掃去目光,但卻知此刻不可輕舉妄動。只要一個眼神,或許被帶走的就是凌鈺。
凌鈺緊張跪地,手心都全是冷汗。她跪在瑞夫人與韻妾之後,身側是同樣緊張的安妾。她在第二排,並不是顯眼的位置。說服着讓自己放鬆,梁天子興許看不見她的。
「寡人選哪個好呢。」鑾駕中,梁天子渾厚的語調頗有些難以抉擇。他漫不經心吐出這一語,卻讓所有女眷更加心驚,誰都不願自己被選在這殘暴的君王身側為伴。
安妾的脊背越發僵硬,手指緊緊扣着地板,指節都已泛白。凌鈺在她身側瞧得清晰,她想叫安妾不要緊張,不然會惹天子注意,但是這安靜得詭異的情形下,她不敢出聲。
安妾的身形越發顫抖,身體在無形中往凌鈺這邊靠來,一個瞬間,她伸手猛力推了凌鈺一把。
天旋地轉,凌鈺幾近眩暈。「啊」一聲痛呼,她已獨自脫離出來,匍匐在梁天子鑾駕前。
「哈哈哈——」雄渾的一聲朗笑,梁天子猛然撩開輕紗,「你想當寡人的妃子?」
凌鈺臉色霎時慘白,額角滲出了冷汗。安妾,安妾,從前引她去聽樓夫人與陸?*交歡的聲音,現在親手將她推到梁天子這個惡魔身前。垂下頭不敢抬起,凌鈺緊咬住唇,搖頭。
「你不願?」陰沉的聲音帶着狠戾,刺耳地穿透她的耳膜。
陸?的手已緊握成拳,沒有人看見他眸中閃過的一抹痛色。他單膝跪地,對梁天子道:「她並不是臣下的女人。」
「哦?」梁天子玩味一笑,「那為何會在這一堆女眷中?」
陸?未語,沉吟之時,凌鈺搶先道:「天子在上,並不是奴不願,而是有人推倒了奴而已。」
「你說有人推你出來的?」這渾厚的聲音更添一抹玩味,「那是誰推你出來的。」
「紫衣碧釵,二排左列。」安妾無情,那她就不必替安妾心慈。
「君上……」安妾惶恐地抬起頭來,求助地望着陸?。
梁天子一笑,聲音卻越發冰冷狠戾,「哦,眼睛真明亮,美人為何會流眼淚?」
安妾惶恐地搖頭,淚水奪眶,啜泣不止。
「美人不要哭,寡人捨不得你哭呢。圓肚圓肚,快將美人扶到鑾駕上來。」這聲音的主人太過興奮。
凌鈺匍匐在地,一直不敢將頭抬起,她心目中如魔鬼般的梁天子就在她身前,她能看見他一雙大腳,黑色的革靴龍騰刺眼,讓她不敢直視。
安妾驚恐地大喊:「我不要,我不要!君上救……」她如何呼喊,都沒有人可以救她。
梁天子不悅,「難道與寡人去享受榮華富貴你都不願意嗎,卞耶這個小地方還不如胡國帝都?」
「不,我不願,我不願……」安妾只這樣啜泣着,已說不出其他的話。
這一刻,凌鈺高懸的一顆心微微放下,但是卻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陸?也微微鬆了口氣,緊握的拳頭稍稍放鬆。
梁天子卻是寵溺一笑,「美人是擔心沒有人與你為伴?」他渾厚的聲音朝凌鈺跪地的方向傳來,「那叫這個美人也來陪你,可如意?」
霎時,凌鈺滿臉慘白!
安妾啜泣的聲音戛然止住,她發着愣,開口正要答應,卻被一聲清朗的聲音打斷。
「哥哥,她不是陸公的女人。」這一道聲線如碧空飄過了藍雲,如山澗淌過溪水,是澄澈的,是悅耳的。
凌鈺驚訝,同時感到非常熟悉,允王,是允王!她曾無意撞見過允王與雲初九在一起商討政事,此刻允王是在幫她嗎?
「隊伍已耽擱太久,哥哥早些回胡吧。」
「阿允。」梁天子欲言又止。
允王是在幫她,他為什麼要幫她?凌鈺雙膝發麻,跪了太久,她的脊背也是僵硬,她多想抬起頭來,看一眼這個幫她的允王長什麼樣子。但是她卻不願面對梁天子,不願梁天子看到她的樣子。
「美人,寡人就等回胡再給你找個伴了。」梁天子又大笑起來,「回胡。」
走了,什麼都走了。
隊伍走了,梁天子與允王走了,那些提心弔膽再不用折磨卞耶每一個人。等四周都安靜下來,再聽不到那令人懼怕的聲音,凌鈺身體所有力氣被抽空,癱軟在地上。
陸?去送行了,幾個女眷也癱倒在地上,似比她都還疲憊無力,身體泛出顫抖。
瑞夫人最先回過神,快步走來將凌鈺扶住,「天哪,嚇死我了!」這一刻,連往日那些溫婉端莊都拋諸腦後,瑞夫人後怕地長吐着氣,「幸好不是你,幸好不是你,太感謝允王,但安妾也是命苦……」
「是她自作自受的。」凌鈺喘着氣,冰冷地道。
瑞夫人怔了怔,「已經過去了,無事了,剛才我從沒有見到過君上那樣緊張。他是緊張你吧,不是安妾……」
凌鈺依靠自己起身,不着痕跡避開瑞夫人的攙扶,「是安妾,我只是君上認識不久的義妹。君上肯定怪罪我了,真累,嚇人,我先回殿去了。」
她不想見任何人,她對自己方才的舉動有些陌生。原來困境之時,她竟然可以捨棄別人成全自己。不能怪她的是不是,是安妾自作自受,若不是安妾推她,她不會這樣的對不對。
大步往前,凌鈺這樣安慰自己。
終於等到陸?回宮之時,凌鈺迫不及待去了前庭見他。不是因為想念,而是因為她有許多疑問。
進殿,她開門見山:「子陸,安妾沒有了。」
「孤知道。」因為忙碌了一整日,陸?是疲倦的。
「你會怪罪我麼?」這是凌鈺想知道的。
「孤不會。」他還是沉吟了片刻才答的,「安妾是孤的女人,你也是孤的女人,但是你還是孤的恩人。所以你讓安妾離開,孤不會怪罪你」
胸口像被大石堵住,呼吸都變得艱難,沉默了片刻,凌鈺忽然輕輕一笑,「只是因為這樣的理由嗎,因為我是你的恩人,救過你?你說是我讓安妾離開的嗎,可是卻是她先推的我。」
「孤沒有責備你的意思。」他們彼此相隔半尺的距離,卻恍如隔了萬里的遙遠,「孤認真想過,安妾與你,孤寧願失去前者。」
緩緩凝視凌鈺,陸?微微一嘆,伸手將她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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