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怕?簡直是恐懼到了極限。即便是你我這種在屏幕上見識過大爆炸的人,恐怕在親身經歷時也會嚇得魂飛魄散,作為生活在數百年前遼國的蕭雲昭,其內心的滋味可想而知。
在漢人的面前,蕭雲昭會為自己的姓氏、自己的民族感到自豪。他不是沒有幻想過宋人前來攻打武清城的情景,他認為在宋遼的戰爭中,他一定會做一個英雄,即便是宋人在戰爭中佔了上風,他也可以做一個寧死不屈的英雄。
可是,現實與想像的反差是如此之大。在極度的恐懼下,什麼榮耀,什麼民族,都已經在蕭雲昭的心中揮散一空。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家人的生命,蕭雲昭的心中也沒有想過。如今他的心中只有恐懼,他想一個木偶一般,按照太史昆的吩咐,將武清縣的居民們集合到了太史昆的面前。
這個工作耗費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儘管作為軍事重地的武清縣每年都要操練一次城池防禦戰,可是在這種等級的攻擊下,武清縣從前所做下的一切努力都瞬間瓦解。遼國軍方對於突發戰爭做了許多詳盡的規定,比如說要派出哨馬向上一級稟報,要迅速將戶籍冊一類的文書秘密掩藏,但是在大爆炸的面前,在麒麟軍的面前,沒怎麼參加過戰爭的士兵軍官將各種規定選擇性的遺忘了。
接近二百年的共同生活,契丹人與漢人之間的分別已經不那麼明顯。那些面容清癯、身着長衫的讀書人中有半數是契丹人,而那些蓬頭垢面、肌肉虬扎的牧馬漢子也有半數是漢人。武清縣的刺史蕭雲昭家中擁有六十多個漢人奴僕沒錯,可武清縣首富岑尤明手下同樣擁有六十多個契丹人僱工。
集合在城門前的當然不會是城內所有的居民,不過眼前這萬餘人,足可以代表整個武清縣了。居民的站位並不像太史昆之前想像的,契丹人站在一邊,漢人站在另一邊,而是衣着光鮮的人聚在了一處,而衣衫破爛的人站做了一處。看到這個景象,太史昆心中微微一沉,看樣子按照民族將人劃分並不一定合適。
有沒有契丹人喜歡天京城,或是喜歡大宋,這個不好確定。但是從面前的漢人中,太史昆一眼就可以判定出其中有許多人是忠於遼國的。
一萬多人站在一起聲勢頗為浩大,但是在死亡威脅下,人群中出奇的安靜。所有人都默默的低着頭,等待着一個人的聲音。這個人,當然是太史昆。
「我的目的,你們猜到了嗎?沒錯,與你們想像的一樣。你們可以理解為我要光復漢家河山,要驅逐寇虜,當然,你們也可以理解我要侵略遼國。我的目的很簡單,我要讓武清縣今後聽我的。」
太史昆說話音很洪亮,乃至於一萬多人每個人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沒有辦法,在這個擴音器還沒有出現的年代,一個領袖擁有一個大嗓門是必須的。
每個聽眾臉上都表現出了各式各樣的神色。有的憤怒,有的羞愧,有的哀傷,有的喜悅。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於發出聲音。
「從現在開始的十二個時辰內,我允許遼國人逃離這座城市。在十二個時辰後仍未逃離的,則被視為投降天京城。城市的範圍,是包括十二個鎮子在內的所有武清縣治下的範圍。還有一點需要聲明的是,作為投降者,沒有提條件的資格。」
「我不接受遼國官員、士兵、貴族的投降,若是十二個時辰之後擁有這些身份的人還敢出現在武清縣,殺無赦。需要說明的是,無論是漢人還是契丹人,無論是考取的官職還是購買的官職,都在這個範圍內。當然,我歡迎你們反抗,歡迎你們引來援軍,歡迎你們用鮮血和死亡證明你們遼國人的勇武。」
有的聽眾更加喜悅了,有的聽眾更加羞愧了,當然也有的聽眾更加憤怒了。人群中,一個目光陰冷的漢子排開眾人,站到了人群的最前方。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壓低嗓音說道:「我的名字叫做阿里通,我要向你挑戰!以契丹武者的名義,向漢人武者挑戰!」
太史昆擺了擺手指,一百支轉輪步槍同時射擊。血腥,而且突然。那個名叫阿里通的,自稱是武清縣最強武者的漢子瞬間被彈丸撕成了碎片。圍觀者們一陣驚呼,紛紛連滾帶爬的後退。
太史昆鬆了聳肩膀,道:「這是戰爭,不是小孩子的遊戲。你們中絕大數人都沒有親身經歷過戰爭,但是我卻經歷了不少次。我可以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們,戰爭,與評書里說的不一樣。所謂戰爭,就是竭盡所能置對手於死地。所以,對於反抗者來說,我要做的就是儘可能的弄死他!大家都明白了嗎?」
聽眾中,乾咽口水的聲音響成了一片。
太史昆拍了拍了手,溫柔地詢問道:「諸位,還有人有疑問嗎?」
「有,我有!」一個清秀的書生的微微顫抖着,壯膽站在了太史昆的面前,問道:「我是漢人,我考取了貢生,但是沒有得道過任命,我……」
「不可以。」太史昆淡淡說道:「遼國的貢生,每年可以領取五斗米、一匹絹作為薪資。食君之祿,自應為君分憂。我不要你,也是為了成全你的忠名。」
「我……我考取功名也是為了改善家人的生活!我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我是純正的漢人,再者說,您佔據了新領地最需要的不就是人才麼……」
「參加遼國科舉,所作的第一個保證就是忠君報國。你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承諾,為何又不遵守呢?像你這種品行不端的人,我留你作何?下去吧!」
書生羞愧難當,只得掩面退去。太史昆負手昂立,朗聲道:「從現在開始,十二個時辰的計時開始!有資格投降、想要投降的人,可以在我身後登記了。我不能保證投降者的財產全部得以保全,但我可以保證,每個投降者都可以擁有兩畝地作為口糧田、擁有屬於自己家庭的房屋,每個投降者還可以自由進出天京城遊玩或是做工。而想要逃跑或是反抗的人,請自便。」
沉靜了片刻,人群開始涌動。衣衫破爛的那群人幾乎沒有人走動,只是頗為緊張的相互探討。而那些衣衫華貴的人則是個個面色蒼白,搖搖欲墜,他們其中的一部分,已是失魂落魄的想要離開了。
「投降者們,無論你們之前是什麼身份,無論之前你們是富豪還是農奴,在投降之後,你們將與遼國再沒有任何瓜葛,你們將會在天京城的安排下,接受一個新的身份。這也就是說,你們有權利拒絕你們主人提出的一切要求!」
「對於逃亡者,你們在逃離武清縣之前所作出的任何危險舉動,都有可能被判斷為反抗。使用武器、組織打手、脅迫他們、甚至是大聲喧譁,都是危險舉動之一,實際上,在這十二時辰內你們能不能夠存活沒有任何保證,我天京城麒麟軍任何一個士兵都可以無條件攻擊你們!所以,我告誡逃亡者,最好逃的快一些。」
太史昆的這兩句話出口,徹底的打消了某些人的疑慮,也徹底的粉碎了某些人的祈願。那些衣着最破爛的人飛快的奔向投降登記處,而那些富貴的人,則是匆忙的走向了縣城。
「蕭刺史,你先等一下。」太史昆探了探手指,單單將蕭雲昭留了下來。太史昆居高臨下瞥着這位遼國刺史,道:「十二時辰之後,這座城市才屬於我,至於你麼,是否要做好最後一天官呢?」
「不……不敢。」蕭雲昭深深的低着頭,膽戰心驚道:「在……在太史大王面前,蕭某……老奴不敢稱官。」
「不要緊張,只要你是真心誠意的害怕我,我是不會對你下毒手的。」太史昆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做官麼,不單單是享受權利,還得給我盡義務!你現在的職責,一是要把我說的話立刻傳到十二個鎮子中去,二呢,你親自跑一趟安次縣,將這裏的情況告訴安次縣的長官。」
蕭雲昭連聲應承下來。太史昆又道:「見了安次縣的長官,你可以邀請他過來看一看。若害怕了,就依照武清的規矩將安次也一併處理了;若是他不怕麼,不妨事,我自會讓他害怕!」
蕭雲昭兩腿一軟,匍匐在地給太史昆叩了幾個頭,慌慌張張的離開辦事情去了。到了此時,太史昆才算是得到了停停嘴的機會。
投降者的登記工作進行的很快捷,一個投降者可以登記自已整整一個家庭的人口。而登記內容,則是姓名、年齡、職業、住址與民族這五樣。太史昆取過登記冊粗略一看,第一個進行登記的居然是一家契丹人佃戶,這個結果,讓太史昆不禁苦笑一聲。
「賢弟,投降的契丹人怎麼處置?」盧俊義出現在了太史昆的身後,他的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
「兩畝地一套房唄,要不還能怎麼樣呢?」太史昆嘆息道:「你看看他們這幅窮困潦倒的樣子,像是背負着漢人血債的兇手嗎?」
「唉!」盧俊義亦是嘆息道:「誰能知道,三五十年他們的後代又會怎麼想呢?」
太史昆聞言,微微一笑,道:「如果整個世界上只有一個王,那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又該如何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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