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城呆了一呆,詫異無比的說道:「怎的開封還有第二個范府麼?」
太史昆把臉一寒,道:「老秦,好好回答!我這是考究你的學問呢!我來問你,這范府都出過什麼名人呢?」
秦暮城乾笑兩聲,道:「如今主持范府的是當今的尚書右丞范純禮,范氏一門在唐朝、吳越國皆歷代為相,便是到了大宋朝,也有文正公范仲淹、忠宣公范純禮二人為相呢!」
這公那公的太史昆沒聽說過,不過范仲淹文武雙全的大名他豈能不知?原來這開封的范府,便是范仲淹後代的府邸。想不到這樣的大門閥也被秦暮城的手下滲透,如此說來天京城情報司的能耐也算是有長進。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先天下之樂而樂,後天下之憂而憂的范府麼!你當哥哥我真的不知道麼?都說了剛才是考究的麼!」
秦暮城翻了個白眼,沒好聲沒好氣的說道:「念反了!」
太史昆一愣,連忙改口道:「哈哈!後天下之憂而憂,先天下之樂而樂麼!小時候嫌正着背書沒有挑戰性,所以哥哥我都是反着背的!如今一時口滑,倒是讓老秦你見笑啦!」
「得得得,你就這麼背吧,瞧你這態度我也就不更正你了,你就一直這麼無知着吧你!」秦暮城嘟囔了兩聲,陰聲怪氣的問道:「昆哥,大宋朝廷里新舊黨爭這麼機密的事兒,你沒理由知道的吧!要不我給你解釋解釋?」
「老秦,你糊弄誰呢你!荊公王安石與溫公司馬光兩伙人掐來掐去,普天之下有誰會不知道呢?就這種事兒,還機密?」太史昆一拍桌子,訓斥道:「解釋,給我好生解釋!」
「你什麼都知道,怎的還要解釋呢?」秦暮城扯着嗓子爭辯一聲,忽而就瞧見了太史昆耳朵根上那一片紅暈。見此狀,秦暮城不由得心下一軟。
唉,當個精神領袖也不容易呀,甭管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得打腫了臉充胖子硬是裝作知道,便是被人戳穿了,也只好咬住牙根拋去臉面死撐。世人皆認為《皇帝的新衣》中的皇帝無知可笑,可又有幾人能領略到皇帝光着屁股走在一道道玩味的眼神中那種絕決呢?一個獨裁者將自己的畫像貼滿大街小巷,甚至將自己的屍身冰凍起來供人參觀,他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又豈能想不到觀看他的視線中會摻雜着不純粹的眼神?他豈會想不到,謊言始終會揭穿,神話始終會破滅,在時代發展變遷之後,再來觀看他屍體的後人中又有幾個人是沒有叛變他的教旨教宗的呢?又有幾個人不是貪官污吏呢?又有幾個人不是他當年要打倒的人呢?敢於躺在水晶棺中,又何嘗不是一種絕決?就如同太史昆,不懂裝懂又何嘗不是一種勇氣?
想到此處,秦暮城語氣放緩許多,道:「新舊黨爭兩派果真就是以荊公的新黨與溫公的舊黨。溫公的舊黨,有個俗間的稱呼叫做元?黨,范府一門的范純仁、范純禮、范純粹三兄弟皆是溫公一派的支持者,也就都是元?黨的黨魁。率先從元?黨黨魁家中傳出的情報,不用說也是元?黨人操控的事情了。」
太史昆眉頭一挑,喃喃道:「你是說,元?黨人想要扶持簡王趙似登基?」
秦暮城點頭道:「我之所以這麼說是有理由的,如今的皇帝趙佶身邊都是新黨的人,朝政已是由新黨說了算。當年元?年間元?黨把持朝政的時候,新黨之人又是流放又是發配的被整的不輕,而今新黨之人得了勢,報復元?黨人幾乎是必然的。
如今新黨中的魁首乃是左相蔡京,他心狠手辣惡名遠揚,他若是想要整個人,不動手則罷,一出手必是殺招,元?黨人攤上了這麼一個狠毒的對手,個個嚇得夜不能寐,所以麼,元?黨輸死一搏干點換新君的勾當也是情理之中的。」
「這麼熱鬧?亂臣換新君?」太史昆沒心沒肺的笑了幾聲,道:「老秦,你琢磨着這事兒有幾成把握?」
「一半以上的把握還是有的!」秦暮城翻着情報,道:「你瞧,另一份新帝登基的情報來自於呂府,便是呂大忠、呂大防他們兄弟的那個藍田呂府,亦是元?黨的中堅;最後一份來自於……咦?竟是章府?」
不等太史昆發問,秦暮城搶先解釋道:「怪了,這個章?乃是新黨上一任的黨魁,怎的從他府上也有這等情報傳出?」
太史昆一拍巴掌,道:「章??可是趙佶登基前在位的那個左相?」
秦暮城答曰:「正是!」
太史昆道:「他的事跡我倒是聽說過,傳聞趙佶登基之前乃是向太后攝政,這個傢伙三番兩次的上書說是趙佶輕佻不得為帝,結果趙佶登基後,第一個貶官的人就是他!」
秦暮城聞言一拍腦門,道:「是了,傳聞說當年章?便是支持簡王趙似為帝的!想必是他害怕趙佶仍會整治他,乾脆便投向了元?黨一邊!想不到啊昆哥,你還真是有些見識呢!」
「嗨,這些八卦都是聽金蓮那些小娘皮們隨口聊出的,當不得真!」太史昆不好意思的紅了一下俊臉,又是問道:「那麼新黨這邊定是不支持趙似即位的了?如今他們在京中還有什麼力量麼?」
秦暮城道:「新黨的三個頭領應當是蔡京、曾布與章?,如今章?明顯是投奔元?黨了,而蔡京與曾布兩個人也不怎麼對付,時常相互攻奸。眼下蔡京陪在趙佶身邊同生共死,約麼着曾布在京中心裏猜疑也不少。而元?黨人范、呂、蘇、韓、文幾個魁首都是大世家,又因為處在劣勢所以團結的很,因而如今開封府的文臣方面是元?黨佔了上風。
但是軍事力量方面,元?黨就不行了。种師道一伙人糾集了近十萬兵馬圍在開封周圍不退卻,明顯就是給新黨撐腰的!」
「哦?」太史昆問道:「種公還是新黨之人?」
「此事說來話長了,雖然种師道等武人不參與朝政,也談不上參與黨爭,但是從感情方面,他們這些邊軍還是傾向於新黨的。這事,還要從元豐五路伐夏說起。」秦暮城耐心解釋道:「雖說遼國與我大宋素有間隙,但是從檀淵之盟以來,兩國國境相安無事,從未發生過戰爭,邊境上駐軍多以象徵為主。反倒是西北的夏國一直對我大宋叫囂不斷,兩國時常交戰,因而大宋的重兵都集中在宋夏邊境上。話說到了元豐年間,荊公實行新政許多個年頭,着實積攢了大量的糧草軍餉。適時夏國內亂,神宗皇帝便發出命令,由李憲作為主帥,由種愕、王中正、高遵裕、劉昌祚為輔,起五路大軍共計五十六萬人馬,誓要剿滅夏國。」
五路伐夏的典故太史昆也曾聽說過不少,畢竟在他的身邊,就有親自參加過這場戰爭的老行伍武柏。如今夏國仍然存在,也就說明當年的這場戰爭並沒有達到預先的軍事目標。太史昆現在也是一方統領了,他已經明白數十萬人的出征絕不是演義小說中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而是一件需動用整個國家國力,甚至會拖垮整個國家經濟的舉動。那秦、隋兩朝二世而亡,未嘗不是有了這方面的原因。出動幾十萬人,若是一鼓作氣摧毀敵軍取的大勝也就罷了,但若是這等陣勢卻沒有達成目標,那麼這場大戰中經歷的種種血淚只能用罄竹難書來形容了。
秦暮城說這些話的時候,亦是目光空洞,充滿感慨之意。他稍稍失神片刻,繼續說道:「這場大戰最終的結果,勉強可以算是我大宋勝了。雖說沒有掃平夏國,可是畢竟搶奪來了許多城池。不過,荊公所積攢的錢糧也在這場大戰後消耗一空,即便是大宋如此富庶的國家,暫時也沒有力量再來一次這樣的大戰了。
後來荊公的新黨失勢,溫公元?黨執政。元?黨人皆是大世家的文化人,不喜戰爭,遇到邊關有了爭奪,便行君子之風,將國土讓與番邦換取和平。宋夏邊關上的武人從此不被重視,且他們浴血奮戰搶來的國土,大多也被元?黨人送歸夏國了。因而,這些武人感念荊公的好,卻是處處維護新黨。」
太史昆頷首道:「原來是這樣!想必邊關武人之中以种師道為首領了?」
秦暮城點頭道:「然也!如今大宋的精兵有七分在宋夏邊境,而這些精兵都是元豐年間五路大軍的底子,基本上由四大將門把持。
五路伐夏大軍中,實際上只有種愕這一路得以全身而退,因而這幾家中種氏一族勢力最為龐大,其魁首,便是咱們的老朋友种師道;
另外幾路,大太監李憲帶領的乃是開封城中的禁軍,大戰過後,那些殘兵也就回京城了,並沒有留在邊關。劉昌祚那一路由本家的子弟劉延慶繼承,如今駐守環、慶、徑、原這幾州;太監王中正的河東軍本就是大將王韶的兵馬,如今由王韶之子王厚率領,鎮守河曲;高遵裕本為外戚,戰後他的那一路兵馬,卻是歸到了折氏大將折克行的名下,如今作為魁首的的乃是他的長子折可適,鎮守河熙地區。
如今這些個人物,都在种師道的帶領下圍在開封周圍,其目的不言而喻,因而我約莫着,元?黨也頗為忌憚。」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9s 3.964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