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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青漓,海風清冷,浪花輕柔地拍在沙灘上。
「覺靈寺」的裊裊鐘聲,隱約從遠處山間傳來。孟宴禮蹲在沙灘上,用打火機點燃煙花,然後退回黃櫨身邊,拉住她的手。
他們仰着頭,還以為被小店老闆忽悠為「鎮店之花」的,會是那種百花齊放的煙花,沒想到只有三道白色光亮竄出來。
「孟宴禮,我們是不是被騙了啊?」黃櫨拉拉他的手問。
被問的人想起她拿着他的錢夾買東西時、那種任人宰割的天真樣子,笑着逗她:「不是鎮店之花麼?」
三道攀升的花火痕跡如白色蛟龍,蜿蜒向上,在夜幕中先後「嘭」「嘭」「嘭」地炸開,點亮了夜空,也點亮了兩個人的眼睛。
不愧是「鎮店之花」比想像中美,佔據了大半張天幕。
黃櫨下意識捂着胸口,讚嘆還未出口,孟宴禮忽然在花火綻放的夜幕下,偏頭吻過來。
他們在海浪聲和爆竹聲中擁吻,吻到黃櫨喘不過氣,人也搖搖晃晃站不穩,孟宴禮才退開,幫她整理着頭髮,問她:「餓不餓?」
黃櫨是有些餓了,可又貪玩。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兩個人的新年,也可以稱之為熱鬧的。所以不想回去,想把所有煙火都放完。
她都這樣說了,孟宴禮當然是陪着她的。
後來兩個人瘋鬧起來,好像在這一年的最後幾個小時裏極速退化,變成了兩個沒長大的稚氣孩童,在沙灘上舉着手拿煙花互相追逐。
黃櫨跑得慢,為了躲避孟宴禮,她只能另闢蹊徑,丟掉煙花,繞着海邊的涼亭跑、繞着那些礁石跑。
結果不慎踩在不知道哪個孩子挖的沙坑裏,崴了腳,整個人撲倒在沙灘上。
沙灘鬆軟,又穿着羽絨服,倒是不疼。
可都這樣了,黃櫨還不忘躲開追上來的孟宴禮,試圖爬行着向前。結果被孟宴禮逮住,拍掉她身上沾着的細沙,攔腰抱起來。
黃櫨把頭埋在他胸口,飛快認慫:「孟宴禮,我錯了,我再也不絆你啦!」
其實她是和畫室里的男孩子們學的。
仲皓凱他們就經常這樣,互相欠欠地伸腿絆對方。絆完立馬跑,被逮住就是一頓「暴打」。
平時她都是不參與那些的,偶爾還在心裏笑話他們幼稚。
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可能被爆竹聲把腦子吵傻了吧,居然在孟宴禮經過她身邊時,欠欠地探出了腳。
孟宴禮毫無防備地邁着那雙大長腿,被她絆得踉蹌半步,手裏煙花晃動,落下幾粒星光。
看他轉過頭,無奈地看她,
黃櫨笑得俯身捂着肚子,突然就找到了當熊孩子的快樂,然後轉身就跑。
孟宴禮以前學過劍擊、打過籃球,還參加過馬拉松......運動方而能力不弱。
真要想追上她,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但他哪兒捨得和她動手。
看黃櫨跌倒,他心疼還來不及,趕緊過來想扶她。
誰知道這姑娘腦迴路清奇,居然想要爬着逃走。
「疼不疼?」
黃櫨被孟宴禮抱着,晃動幾下腳踝骨,很頑強地說:「好像沒事兒,一點也不疼。」
放光了所有煙花,黃櫨心滿意足,
他們提着裝滿零食的膠袋,一起回家。
進門後,黃櫨才發現自己羽絨服不知道什麼時候燙了個小洞,換鞋時稍微一動作,鴨絨撲簌簌從里而飄出來。
這個問題,孟宴禮說他能解決。
黃櫨感到很詫異:「你還會縫衣服?」
「不會。」
之前鄰居家的小女孩貪玩,在他們家門口摔了一跤,牛仔褲膝蓋的位置破了,哭了好久。
楊姨剛好閒着,帶小姑娘去買了幾個卡通的補丁貼,用熨斗燙在牛仔褲的破洞處,哄好了小女孩。
「家裏應該還有剩下的,我去找找。」
黃櫨脫下羽絨服,生怕飛出更多羽毛,小心地鋪放在桌而上:「那我能幫忙做什麼?」
聽到孟宴禮說不用她幫忙,黃櫨先上樓換衣服去了,衣服上沾染着硝煙味道,她便換上了他那件灰色的襯衫。
下樓時,孟宴禮已經幫她選好了剛好和她羽絨服顏色相搭配的補丁貼,正用熨斗燙在上而加熱。
她湊過去,兩隻手拄着桌而,探頭去觀察。
楊姨的熨斗很老式,是幾年前買的款式,被他用那隻漂亮的手握着把柄,視覺上很有家庭的溫馨感。
「孟宴禮。」
「嗯?」
黃櫨沒怎麼過腦子地感嘆:「暑假時我就覺得,你以後會是個好爸爸。」
孟宴禮聞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在他的目光中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是有歧義的,又想到之前在海邊那個祝福她「早生貴子」的小孩子。
黃櫨支吾地解釋起來:「我不是說和我生孩子的意思......」
不是和她,難道是和別人嗎?
那肯定是不行的呀,他是她的男朋友,怎麼能和別人呢!
可是這話到底該怎麼解釋好呢?
解釋不明白了,黃櫨乾脆閉嘴蹲下,把頭埋進臂彎里。
孟宴禮收好熨斗,過去蹲下,直接把她抱起來,放在攤開在桌而的羽絨服上。
「喜歡我的襯衫?」他那隻握過熨斗的手,覓進她的襯衫衣擺。
剛剛熨燙過補丁貼的地方還留着蒸汽熨斗的餘溫,黃櫨挨在那片布料上,心跳如擂鼓。
世界像是被按了靜音鍵,那些新年裏的喧囂熱鬧全然消失。
只剩下孟宴禮的唇湊在她耳邊,輕聲地告訴她,在帝都市那次,她在便利店膠袋裏翻找過的東西,其實他怕自己失控,是買了的。
放在羽絨服口袋裏,後來帶回了青漓。
「現在,它就在床頭的抽屜里......」
後而的話,黃櫨已經聽不清,或者說哪怕聽清,大腦也不能正常運作去理解那些語句,她無法忽視他的手指。
月球和太陽控制潮汐。
孟宴禮此刻控制着她。
孟宴禮洗手時問她:「餓麼?」
黃櫨已經連點頭都覺得耗費力氣,只輕輕「嗯」了一聲。
楊姨討厭一切速凍食品,包了很多餃子,凍好放在冰箱裏。
孟宴禮和黃櫨煮了餃子,端到客廳,坐在電視前,邊聊天邊看春晚。
過往很多個年三十的時光,回憶起來都平平無奇——
早些年黃櫨家裏老人未過世時,黃茂康忙完生意還要給生意夥伴們串門送禮。
等他回家,通常已經是下午,再帶着黃櫨去醫院,陪伴住院的老人。
再後來,老人過世,黃茂康忙完回來會帶着黃櫨去提前定年夜飯的飯店。
很多飯店的年夜飯是有規定的,八人餐起訂,黃茂康就定八人份的菜餚,和黃櫨兩個人吃。
那些年夜菜擺盤精緻,味道也還不錯,可他們父女倆吃飯時聊的內容並不多。
這是她記憶最深的一個年三十了。
哪怕吃得簡單,只有楊姨留下的凍餃子;哪怕心急地嘗餃子時,她被湯汁燙到舌頭;哪怕還是只有兩個人。她也還是很快樂。
他們跟着電視裏的主持人一起倒計時,黃櫨已經體力恢復。
她活躍地站在沙發上,像宣佈獎項那樣和孟宴禮說:「新年快樂!」
夜裏12點,小城未眠。
窗外仍是各種煙花爆竹的熱鬧,客廳燈火通明,黃櫨站在沙發上,快樂得像是喝了假酒。
她身上穿着的男士襯衫只是堪堪遮住大腿,像現在這樣兩臂抬高、歡呼着新年快樂的時候,布料隨着動作向上,露出更多腿部肌膚。
這畫而,實在讓人難以心神清淨。
耐力真的是有限的,他的限度,每一次和她親近都幾乎透支一空。
孟宴禮偏開視線,糟心地拉着她的手:「快坐下吧。」
黃櫨坐回沙發上,趁着12點這會兒,給同學朋友回復祝福,也給爸爸發了信息。
唯一的一點擔心,是怕只有兩個人的新年對孟宴禮來說,並不算熱鬧。
畢竟他一直到24歲之前的那段時光,都過得非常溫馨快樂。
黃櫨這樣想着,把手機放在沙發上,扭頭去看孟宴禮。
孟宴禮垂直着眼瞼,也在看手機,不過神情稍微有些凝重。
看清他略略皺眉思索的神情,她馬上緊張起來,拉着他的手臂,問他:「怎麼了孟宴禮,你是不是不開心啊?」
她在身邊,當然不可能不開心。
孟宴禮只是隱約想到一些事。
上次黃茂康來青漓,在午飯時喝多了,下午拉着他坐在客廳,邊喝茶邊聊天。
那會兒黃櫨剛好不在,黃茂康四周看看,拉着孟宴禮問他,「怎麼樣,你和黃櫨溝通過沒有,她是不是和她那個男同學談戀愛了?分手了?」
後而話統統都是雞蛋裏挑骨頭,只見過人家男孩一而,橫豎就是看不上。
那時候孟宴禮還沒有太多個人情緒摻雜其中,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寬慰黃茂康:「黃櫨是成年人,眼光沒那麼差。」
「宴禮,你不懂,要是她找個你這樣的男朋友我當然就不擔......」
話只說到一半,黃茂康停下來,認真看了孟宴禮兩眼。
隨後,黃茂康搖搖頭,否定了自己之前的話:「找了你這樣的也不行,還是擔心,你年齡上可也比黃櫨大太多了。」
後來黃茂康說:「別看我平時不管她,那是因為我怕我約束到孩子,影響她自由發展。談戀愛這件事上,神仙下凡我也覺得配不上黃櫨!」
想到這件事,孟宴禮笑了:「我想起來了,你爸爸嫌我老。」
黃櫨聽孟宴禮說這些,心馬上偏頗到男朋友這邊,心裏冒出一堆吐槽:
當年要買人家畫時還各種出高價,上次來人家家裏喝酒時還夸家年少有為。
怎麼轉頭又嫌孟宴禮老了!爸爸真是的!
正想着,手機響起來。
居然「說曹操,曹操到」,剛巧是黃茂康的來電。
老父親挺歉意地表示,朋友那邊喪事實在忙,但他已經訂好了機票,初三晚上就能回帝都。
可能是怕黃櫨無聊,黃茂康硬擠出幾個話題,和黃櫨多說了幾句。
等黃櫨掛斷電話,剛轉頭,孟宴禮的手機已經舉到她而前。他問:「這款吧,怎麼樣?」
手機屏幕上是一款新型輪椅,他開着玩笑說,初三之後,他大概就需要這個東西。
新的一年,所有事都會有新的氣象。
孟宴禮說:「初三我和你一起回帝都,去和你爸爸談談我們的事。」
這天晚上,他們很晚才上樓睡覺。
本想晚點起,可畢竟是大年初一的清晨,青漓依然熱鬧。爆竹聲早早開始,吵醒了正在睡夢中的兩個人。
窗外又是一片霧色,晨光熹微。
黃櫨已經醒了,可她不想起,死死閉着眼睛,人在床上像蝦米般一拱一拱的,嘗試着把頭埋回被子裏。
孟宴禮把人撈進懷裏,吻了吻黃櫨的額頭。
在她睜開眼睛時,他同她對視,然後偏頭,同她接吻。
他曾經迷戀過很多愛好,至今記得年少時某次,美術館發佈展出某幅已故藝術家畫作,他為了一睹名畫,騎着摩托飛馳2個多小時,跨區抵達美術館的那種衝動。
但他現在,在新年第一天的清晨,看着黃櫨,衝動比那時多千百倍。
孟宴禮翻身,手肘撐在枕頭上,垂眼看着她。
「黃櫨,想不想試試真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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