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作為兩浙地區唯一的直隸州,意義重大。
楚鴻走下商船,一望到着人來人往的江岸,就知道杭州的富庶程度絕不下於商業繁榮的揚州。
楚鴻微微點了點頭,又粗略的看了看杭州的景色,幽藍色的江水波光粼粼,江面拍打追趕形成的白痕仿若絲帶飄搖,遠處青山如黛,山間雲霧繚繞,淡雅清新。
不賴!
沒等多久,好幾個青色官袍的官員在小廝的帶領下小跑趕來。
「下官杭州推官陳奇見過知州大人。」
「下官杭州經歷司經歷魏林見過知州大人。」
「下官........」
就.......這些個人?
杭州同知呢?
楚鴻平和的眸光里隱晦閃過一絲不滿,面上卻是儒雅隨和的笑了笑,看上去很是高興。
十多個杭州高官都很是緊張,一個個汗流俠背,目光躲閃。
今日一早就有小船來通知知州大人大概什麼時候到岸,他們都早早來這邊等候了,同知一直沒過來,也沒派人過來盯梢,怎麼也不像是有要緊事耽擱了。
杭州通判未定,如今最大的官員同知居然沒有來迎接新任知州上任,再怎麼看都不正常。
既然不是不小心,那肯定就是故意.......
不少官員微微屏住呼吸,總不能不迎接吧,這也只能硬着頭皮頂上了。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
「哈哈,勞煩諸位了,待本官安定下來,定然設宴宴請諸位。」
楚鴻溫和的笑了笑,仿若並沒有注意到同知的缺席。
「不敢不敢。」
「大人請!」
「哈哈!」
諸多官吏心底一松,不管是不是真的不在意,反正這禍患是落在同知頭上,自己不遭罪就行,一個個當即識趣的上前幫忙搬弄行禮,一行人說說笑笑的走向知州府。
「今日卻是麻煩諸位了。」
「不麻煩,不麻煩,都是下官等人的本分。」
「大人千里迢迢而來,想必是舟車勞頓,我等便不過多打擾了。」
「也好,也好。」
「告辭,大人........」
楚鴻儒雅平和的望着眾人離去的背影,等到一行人走遠,儒雅的神色略微有些暗淡。
「不暮,去查,看看杭州同知馬子益是什麼情況。」
楚鴻一直平靜的內心稍微有些波動,這杭州的地方大族都這麼狂的嗎?
馬子益作為杭州地方大族的代表人物之一,這麼狂?
不守規矩!
不成體統!
這杭州地方大族實在太不守規矩了,活脫脫的有那麼點地主土豪的樣子,沒有半點大家族的氣魄風範。
讀書人最好臉面,就連政鬥失敗都是「自願致仕」。
在揚州,哪怕這個高官再是不配合,頂天把你高高供起來,讓你根本沒有實權,好歹還有個體面。
這杭州.......TMD不說也罷!
楚鴻從來沒把杭州一行看的簡單,但也沒看得多難。
杭州作為直隸州,政治意義非同小可,本地的大家族自然也是不少,如果沒記錯,當今銀青光祿大夫李銘就是杭州各大家族裏做官最高的。
銀青光祿大夫,從三品虛職。
高肯定是高的,但也就這樣。
作為宰輔大相公的弟子,又是狀元郎,且是江南大族出身,毫不誇張的說,就算是銀青光祿大夫李銘親至杭州,在作為東道主兼地頭蛇的情況下,遇到楚鴻也得規規矩矩的敬酒。
而且,就算沒有韓章作為老師,以楚鴻現在的品級也不怎麼虛那位銀青光祿大夫,揚州各大家族聯合起來比起杭州幾大家族也差不了多少。
銀青光祿大夫,一個從三品的虛職而已,按照大周朝致仕前提高一級待遇的慣例來算,楚鴻未來就算是躺平熬資歷都比李銘的段位高。
更遑論,楚鴻那二爺爺前段時間升任正四品實權官員,父親楚瑜也是正五品實權官員。
杭州頂層人物在走下坡路,揚州頂層人物在走上坡路。
誰怕誰還不一定呢?
楚鴻清楚的知道,杭州四大家族在走下坡路。
往前數四十年,杭州幾大家族裏做官最高的可以追溯到戶部侍郎,從二品的大佬,在天底下都是數得上號的人物。
如今,從三品還是虛職,都快跌落汴京高官行列了.......簡直墮落得不得了。
而且,相比於揚州大族,杭州的大家族對杭州的掌控力實在是不怎麼高。
揚州知州頂天就從五品,而揚州大家族走出的高官遠比從五品更大,揚州知州自然也不能影響幾大家族的佈局和發展。
杭州不同,杭州乃是兩浙一帶的布政中心,高官無數,甚至官居從二品的布政使嚴復都居住在杭州。
從二品,這是什麼概念?
天下讀書人嚮往的翰林院最高官位也才正三品,六部尚書也就正二品,布政使乃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就算是到了汴京也是一頂一的高官。
這樣的人在杭州,註定了杭州大族對杭州小官吏的掌控很低,杭州大族也註定不敢根枝蔓延。
說了這麼多,就一句話,優勢在我!
楚鴻實在沒想到,這馬子益居然敢在明面上給甩臉子。
杭州三位主官,知州高升,通判調任,唯留馬子益這一個同知是杭州主官里的東道主,新任知州上任他怎麼也得來迎接一下吧?
這是長久以來的潛規則,也就是明面上體面的來源之一。
不光是下官迎接上官,有時候上官也會迎接下官,這是相互給面子。
結果,這馬子益人沒來也就罷了,小廝也沒留一個打招呼。
楚鴻明白,這件事要不就是杭州大家族想給下馬威,要不就是有人指使。
要是下馬威其實還好,要是有人指使那可就有些難辦。
偏偏,這事不太可能僅僅是單一的下馬威。
楚鴻不會高估自己,卻也不會妄自菲薄。
天區區杭州四大家族,哪裏來的底氣敢給宰輔弟子下馬威?
那就是有人運作。
可若沒記錯,兩浙布政使嚴復是申閣老的人,這位都七十多了,兩方也並不是一個賽道的人物,也沒必要針對自己。
汴京有老師鎮着,作為禮部、工部、刑部,六部得其三的宰輔大相公,那位申閣老理論上實在不太可能、也不敢撼動韓師的地位。
畢竟,文官方面就兩個寵臣,一個是韓章,一個是王欽若。
那位申閣老也快到要致仕的年紀了,敢亂整?
楚鴻小小的猜測了一番,理智上覺得不太可能是申閣老那邊的事情。
不過,猜測歸猜測,楚鴻內心的警惕也被提了起來。
高端局有高端局的打法,低端局也有低端局的打法,高端局強者要是不適應低端局,也有可能折戟沉沙。
譬如,刺殺、下毒這一類的方式。
這些方式在汴京是禁忌,決不允許使用,但凡有那麼一點被發現的蛛絲馬跡,頃刻間就是禁衛軍出動。
這種盤外招也是汴京文臣最抵制的東西。
擁有的越多,越是忌憚和排斥這種做法。
但地方上不一樣,這些方式雖然也是被明令禁止的,實際上卻是有不少衍生。
馬匪、水匪、仇家追殺.......
楚鴻微微皺了皺眉頭,他一點也不忌憚政鬥,唯一忌憚的就是盤外招。
那種東西真的是防不勝防。
「三七,讓人去一趟揚州,讓揚州的家族耆老召集數百當過小官小吏的兒郎到杭州來,再帶上百來個武藝在水準之上的人。」
「諾!」
楚鴻輕輕端起一杯茶水喝了起來,不管這事背後到底有沒有人指使,這種事情既然發生,那便不能善了。
要是嚴復涉及這事,那就將嚴復辦了!
要是申家那個老東西涉及這事........大不了調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忍個六七年,等到舅舅登基,直接抄家滅門誅九族!
.......
等三七和不暮都離開後,楚鴻輕輕將窗門都關上,瑩瑩光輝閃過,一柄巴掌大小樣式奇特的鐵塊便出現在手裏。
這是真理!
這也是眾生平等器!
楚鴻望向遠方,有資格做到杭州同知,這馬子益定然不是奇蠢之人。
如果是一個人,沒有倚仗,馬子益是斷然不敢如此這般的。
甚至,哪怕是銀青光祿大夫李銘也斷然不敢如此。
楚鴻自認政鬥起來馬子益一定干不過自己,巔峰賽都打了,還怕這種小卡拉米?
宰輔弟子的威力實在太過強大,申閣老的影響力也遠遠不能遍佈江浙。
他的名聲早就響徹天下,只要他放出需要用人的風聲,定然有不少杭州官吏前來投靠,政鬥起來干翻馬子益也是遲早的事情。
不過,這太過耗費時間,也太容易受到盤外招的影響。
馬子益的背後是杭州的幾大家族,想要在不動用宰輔大相公這等超脫州郡的大佬的情況下斗贏馬子益,至少得三個月起步。
不僅得慢慢扶持自己人,又得挫敗馬子益的威嚴,離間幾大家族,讓幾大家族意識到為了馬子益不值得如此,幾大家族慢慢低頭........
而這,還是在不受盤外招影響的情況下的結果。
實在是太慢太慢。
太麻煩,太麻煩了!
楚鴻也知道,杭州幾大家族可能是想要在維護自身利益的情況下與自己和平相處,雙方並沒有這麼劍拔弩張。
這也是明面上最好的結果.......
不過,這些都沒必要考慮了,也不再重要。
因為,他看上了杭州,這塊地方他要了!
杭州這塊地界不錯,人傑地靈,有德者居之!
楚鴻溫和一笑,既然忌憚盤外招,那就主動打盤外招就行。
要是.......同知悄無聲息的死了,這杭州不就亂起來了嗎?
杭州同知死了,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動亂之下,一些事情可就容易觀察得多!
誰會想到真正的兇手是都沒正式熟悉公務的知州呢?
什麼,你敢懷疑?
你是在懷疑宰輔大相公的嫡傳弟子,當今正奉大夫、杭州知州、禮部郎中,譽滿天下的【江南鳳雛】楚子鳳嗎?
那你究竟是真的懷疑,還是為了掀起黨爭,亦或是想要攪亂天下?
真正的兇手,不應該是馬子益的競爭者,杭州其餘三大家族嗎?
桀桀桀!
咳咳.......不能這麼笑,正直的楚子鳳怎麼會笑的這麼虛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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