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不覺得寧婉音有為他效勞的本事,但跳到掌心的棋子,也不是不能一用。
況且,男人對於所作所為一切都是為了討自己歡心的女人,向來是有些憐惜的。
她為了自己努力學習棋畫,雖然天賦不怎麼樣,但這份真心熱忱。
誰會無緣無故殺一個心心念念為了自己的人呢?
於利,於情,他都可以暫時先留着她。
「起來吧。」赫連祁向着寧婉音伸出手。
寧婉音小心翼翼將柔荑放在君王的掌心,這一刻,她知道她的小命暫且保住了。
但不等於皇帝會一直護着她。
如今初次見面,皇帝對她印象不錯,又恰好能用得着。
但只要走錯一步,便可能失了聖眷。
「陛下,可要手談一局?」寧婉音淺笑問道。
赫連祁已經見識了她稀鬆平常的畫,對她的棋藝並不期待,但他今日心情煩躁,沒什麼歡好的興致。
不如先下一局棋,排遣一二。
「嗯。」
汪德貴忙不迭讓宮女多添了幾盞宮燈,領着一眾宮人退下。
寢宮安靜。
只剩下玲瓏棋子落盤的清脆之聲。
你來我往。
漸漸地,赫連祁慵懶的神色里,多了幾分認真。
這棋局,竟然隱隱有勢均力敵之態。
他不由看向對面的女子。
宮燈映照美人嬌容,恰似芙蓉凝露,嬌艷欲滴,明艷不可方物,好看的晃眼。
「陛下,該您了。」美人纖纖素手落下棋子,望着他巧笑嫣然。
赫連祁回過神來,難得誇讚了一句,「你棋藝不錯。」
「謝陛下讚賞。」
棋逢對手,不知時辰。
門外傳來汪德貴的提醒:「陛下,該去上朝了。」
赫連祁這才發覺,他竟然和眼前這女子下了一夜棋。
三局和局,難分勝負。
若說原本他只是想用這枚棋子,不想她輕易折了。
如今便是難得遇見一位對手,見獵心喜。
赫連祁起身,望着寧婉音的眼神比原先多了一絲溫和:「朕先去上朝了,回頭再與你對弈。」
「是。」寧婉音福身一拜。
赫連祁正準備走,想起什麼,又道:
「你陪朕下了一夜棋,辛苦了。歇着吧,今日就不用去給太后請安了——」
他其實已經不抱希望。
寧貴人一看就是個溫順乖巧的女子,必定把規矩禮儀牢記於心。
做不了他的棋子,陪他下下棋解悶也不錯。
寧婉音一怔,不去給太后請安?
妃嬪給太后請安,是孝道。若不去,那便是大不敬,太后將她送入冷宮都是名正言順的。
但皇帝的話,每一句都需細細揣摩。
他既然如此說,必定有他的深意,絕不是順口一提。
「多謝陛下體恤,嬪妾確實感覺身體不適,以這病體去向太后請安,只怕會殿前失儀,那嬪妾就不去了。」寧婉音試探看向赫連祁。
這一句話她說的萬分小心,謹慎觀望着陛下的神色。但凡皇帝不是這個意思,她立即就改口去給太后請安!
赫連祁離去的腳步一頓,驚訝地看向眼前的小女子。
不管她是恃寵而驕,還是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她的所作所為,十分合他心意。
赫連祁煩躁了一整日的心情,終於暢快了。
他彎腰親手扶起行禮的寧婉音,難得笑容淡淡,「你好好歇着吧。」
寧婉音略略放下心,心知自己賭對了,腦海中心思百轉,當機立斷,決定得寸進尺。
抬眸望向赫連祁,欲言又止,「陛下」
「嗯?」
「嬪妾昨晚沒能侍寢」寧婉音臉上泛起一絲害羞的紅暈,小聲吶吶:
「陛下今晚還能來嗎?」
赫連祁再一次被寧婉音震驚了。膽敢連着侍寢兩日
這可真是
膽大包天,甚合他意。
「好。」赫連祁應下。
寧婉音欣喜行禮,「多謝陛下!」
赫連祁滿臉春風地走出泠雪閣。
一眼看到了門口八個黑水缸
「寧貴人喜蓮,在泠雪閣庭院裏開鑿一個水池養蓮。」赫連祁吩咐道。
汪德貴一愣,趕緊領命,「是。」
皇帝竟然為了一個小小的貴人,修繕宮殿,這可真是
寧貴人好手段!
赫連祁腦海中想起寧貴人的模樣,看起來是個喜好妝扮的女子,她那般嬌嬌貴貴的,確實就適合華麗金貴之物。
赫連祁又吩咐道,「從朕的寶庫里挑一些珍貴的首飾和綢緞賞給她。」
因為太過富貴,皇帝根本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寶物。
但汪德貴作為皇帝的大總管,把寶庫清單背的明明白白,一聽陛下特意點明了珍貴二字,自不敢提尋常之物,恭敬問道:
「上個月南海進貢了一批柔玉錦,另有一套赤金花絲鑲百珠蝴蝶頭面,綴以翡翠、碧璽、珍珠,合攏二十八件。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赫連祁滿意點點頭,「嗯,就這麼辦。」
「是!」汪德貴答道,心中暗自震驚,皇帝對這位寧貴人還真是格外偏寵。
正在他暗自感嘆的時候,心情甚好的帝王又道:
「儀寢司不用遞冊子了,朕今晚來泠雪閣。」
汪德貴一個踉蹌,啥?連寵兩日?
寧貴人這可真是手段驚人!
皇帝走後。
蓮蕊和丹荔進去上前伺候,「主子,該去給太后請安了!」
「今日就不去了。」寧婉音慢悠悠在軟榻上坐着,「蓮蕊,準備沐浴,我要睡覺。」
「是。」蓮蕊立即下去安排。她是從小伺候的,最是清楚自家主子做什麼必有理由,無需多問。
但丹荔第一次見到敢不去給太后請安的妃嬪,震驚提醒:
「貴人!您不去向太后娘娘請安,這可是大不敬之罪!您會被太后娘娘責罰的!」
寧婉音淡淡道,「陛下讓我不必請安。」
「這這陛下不過是隨口一說,您豈能豈能真的不去」丹荔不可思議。
寧婉音自不會與旁人說這其中的博弈,道,「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丹荔只得退出寢殿。
「你怎麼出來了?還不快伺候主子去給太后請安!」小桂子看見她,詫異問道。
丹荔滿臉匪夷所思,壓低聲音道,「主子恃寵生嬌,不去向太后請安」
「什麼?」小桂子驚呆了,「這貴人運氣不錯,沒想到是個腦子不好使的,得罪了太后,她在宮裏還有活路嗎?我看我們還是趕緊找下家吧!」
宮人各懷心思之時,寧婉音已經梳洗罷,躺在榻上。
既然已經投靠皇帝,那把太后得罪死,不是身為棋子應該有的自覺嗎?
寵妃就要有寵妃的樣子。
得罪太后、得罪薛、岑兩家,滿宮皆敵,這都是她應該做的。
她會讓皇帝知道,她就是他最好用的棋子。
既入宮,寧婉音從未曾想過用情愛作為倚仗。即便皇帝真的對她心動,把生死寄托在君主的一時興起上,豈不是太過兒戲?
帝王,豈會是囿於情愛之人。
她可不信皇帝會為了一個女子昏了頭。換了她,她也不會。
寧婉音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被皇帝需要。
皇帝的愛可能會消退,但對皇帝有用的人,他至少會留一留。
她特意下了苦心學棋,是為了陪他對弈。
這三年來沒有一日不練棋。
至於畫
就是隨便學學的。
對弈需要水平相當才好玩,但她若是畫技也高明,又怎麼展現出陛下的厲害呢?
一精一拙,全是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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