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柳沅來得很快,葉嘉跟阿玖分開就給柳沅來了信。柳沅早就帶人守在這邊。葉嘉命人將事情一說,柳沅下午就帶人圍了那個勞什子的鄭家。
鄭家是惠州最大的商賈,因為跟縣老爺是姻親關係,官衙給行方便之道生意自然就好做。這些年在縣令的庇護下一家獨大,這還是頭一回遇上這種情況。猝不及防的,人衝進府中鄭家人頓時就慌了神。他們下意識地想仗人勢,但才開口便被領頭的將士給一腳踹到地上。
「不曉得犯了何錯?呵。」領頭的將士是柳沅麾下心腹,脾氣那叫一個暴。命人將鄭源提留出來扔到人群中便又給了兩腳:「去牢裏好好想想你近來做得什麼歹毒事吧!小小商賈膽子不小啊,什麼人你都敢拘?也不怕啃到了硬骨頭把一家人的命搭進去!」
嗤笑一聲,他朗聲喝道:「來人,全部押走!」
說着,一隊人衝進門來,將鄭家老小都給趕了出來。
鄭源,也就是強拘了葉五妹的老男人。好半天沒想起來自己到底做出了什麼。若說拘了人,他強搶的女子不在少數,但一直都很識趣地沒碰貴人家的到了這會兒鄭家人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鄭源好色,終於踢到了鐵板。想着鄭源近來剛擄進府的女子,似乎說過家中有貴人。
意識到這一點,鄭源當下冷汗就冒出來。可那,那不是個流亡來的寡婦麼?
不管是不是寡婦,等看到惠州縣令一家也被都被拉下馬,鄭源頓時就老實了。且不說惠州縣令知曉致使自家倒霉是這小舅子好色擄錯認時有多恨,縣令夫妻當真恨不得將害得鄭源給退出去殺了。就說柳沅沒給這些人辯駁的機會,雷厲風行地就處理惠州的地頭蛇。
後面的事情葉嘉就沒有去管,她特意繞一道路來惠州就是來接葉五妹。如今人已經接到了,該整治的該查的自有人會去做。在惠州休整了兩日便會帶着葉五妹啟程。
這一路舟車勞頓的,葉嘉也累得不輕。
葉五妹自打被嚎啕大哭了一場以後,整個人的精神都好轉了不少。臉色也肉眼可見的紅潤,倒是有心情去報仇了:「姐能不能把我砸出去的錢給要回來?」
葉五妹攢了好幾年才攢到三百多兩銀錢,結果一下子就沒了。若是事情辦成了便也就算了,事情沒辦成還差點把自己給搭進去,她怎麼想都覺得心在滴血。葉五妹也算是個心臟強的,哭過一回以後還沒怕。這回遭的罪她只當是買了個教訓,還想着把本要回來重來一遍。
「要自然是能要回來。」這次柳沅抓人,順便也抄了家,「等閒了你找柳沅問問。」
葉五妹有了葉嘉這句話,還真的就去纏着柳沅要錢了。
柳沅已經許久沒見過葉五妹,冷不丁一瞅變成大姑娘的葉五妹差點沒把眼珠子給驚掉了。葉家三姐妹長相都是有些相似的,但又在眉眼神韻上又非常明顯得區分。葉嘉是明艷、葉四妹是溫婉柔美、那長開了的葉五妹就是勁勁兒的美,透着一股辣勁兒。
一個照面,被纏了幾日。柳沅愣是如今看到她就忍不住紅臉,說話也磕巴了不少。
此事且不說,就說鄭家不愧是南方的巨賈,家底子比北庭的商戶要厚不知多少。
葉嘉還是頭一次見這麼多的古董字畫、珊瑚玉石。鄭家豪橫得都要成惠州土皇帝了,後院的女眷拿鴿子蛋大小的東珠當鞋子的裝飾。家中的門帘都是圓潤的大珍珠穿成川兒,又拉出帘子,當真可稱得上富得流油。這些家財理所應當地進了葉嘉的口袋。
笑話,葉嘉好歹也是預備皇后。抄沒的財產周憬琛不放話收歸國庫,那她遇上了就是她的。在場所有人沒有人敢有異議,柳沅甚至怕不夠,將縣令府衙抄沒的財物也歸了葉嘉的私庫。
「畢竟殿下還欠着娘娘十五萬兩銀子的債呢。」柳沅笑嘻嘻的,「這都是理應給娘娘的利息。」
葉嘉很喜歡他的懂事,笑眯眯的點頭:「說的不錯。」
柳沅與郭淮做事都是最講效率的,但光是清點這些財物也耗費了好幾日。
葉嘉倒也不着急,數錢誰還怕耽誤時辰?再說安西軍就在附近,也沒誰真那般不長眼,會在這時候襲擊葉嘉。如今唯一不長眼的,大概就是管不住眼睛的程風了。不過他倒也知道柳沅厲害,沒太敢湊到葉嘉的跟前來,只是偶爾會讓人給葉嘉送來些當地特有的新鮮吃食。
葉嘉:「」
她別的毛病沒有,就一個貪嘴的毛病改不掉。吃了兩回人送的吃食,到底還是覺得這麼模糊地耗着不行。乾脆尋了個日子約見了程風。
程風高興得不得了,特意梳妝了一番來見葉嘉。
說起來,論起相貌和氣度,周憬琛自然是得萬里挑一的。葉嘉來到這個世界三年,從未有哪一個有周憬琛半分絕色。但即便不若周憬琛如天邊月的清冷,程風也不算太遜色。是一副極得女子心的長相。一雙眼睛亮若星辰,愛笑且有男子氣概,藏不住的瀟灑和桀驁。
「嘉兒,你終於願意見我了?」程風從樹上一躍而下,黑色的勁裝勾勒的他腰肢精瘦細長。他蹲在石凳上,手裏拎着一包吃食放到葉嘉的面前。
葉嘉瞥了一眼那小紙包,裏面放的應該是烤肉之類的東西。香味瀰漫,她忍不住嘆了口氣:「程風,你應該知道我不是葉三娘了吧?」
雖然葉嘉對原主的記憶已經模糊,但習性卻還是記得一點的。原主嗜甜如命,喜好各種齁甜的糕點。但葉嘉是個不喜歡甜食的人,她喜歡吃肉,加了西域香料的各種烤肉。事實上,北庭當地人還沒有烤肉加香料的做法,原主根本不適應這個口味。
程風臉上的笑容頓時便淡了許多,他垂下了眼帘,沒有說話。
他沉默,葉嘉卻不會放任他沉默。
「葉三娘早在三年前就落水淹死了。」原本葉嘉不想說對任何人提起這個事,畢竟子不語亂力怪神。借屍還魂這種事說出來總歸是叫人害怕的,葉嘉可不想被當成怪物被人燒死。但此時不點破不行:「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人,不過是頂了一副相同的皮囊的別人罷了。」
程風的眼睫顫抖了一瞬,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出笑容。許久,他才啞着嗓子問:「那你叫什麼名字?」
「嗯?」
程風抬起眼帘,盯着葉嘉又問了一遍:「你叫什麼名字?」
葉嘉頓了頓,選擇實話實說:「我也叫葉嘉。」
「那你」
「跟她是完全不同的人。」葉嘉打斷了他的話,正色道,「我是一個讀了二十多年書的學子。年紀也不小了,嗯,至少比你大。」
程風是知道葉嘉有才學,但沒想到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你是男人?!」
「不是。」關注點有點歪,葉嘉無奈,「女子。」
「哦。」
程風其實早就知道眼前之人不是葉三娘,至少不是他的嘉兒。他的嘉兒是個腦袋空空又耳根子很軟的笨姑娘,色令內荏,根本不當事。如今坐在他跟前的葉嘉能經商,會做飯,能打仗,建碉堡,懂戰術,還能設計各種厲害的武器心性沉着冷靜且極為聰穎,充滿智慧。這是個以他的階層來說,本該接觸不到的姑娘。意外落到了嘉兒的軀殼中,讓他給碰見了。
「我讓你討厭了嗎?」
葉嘉:「沒有,只是告訴你,我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
「我知道。」程風吁出一口氣,「我早就知道。」
葉嘉揚起了一邊眉頭看着他。
「早在你來我家談生意那回,我便已經猜出來。只是我不甘心,」程風歪着腦袋看着眼前明艷到奪目的人。其實皮囊是一樣的,只是裝在裏面的靈魂不一樣。現在在葉三娘皮囊里的這個靈魂像一捧火,讓這個皮囊耀眼奪目,「心存妄念罷了。想憑一腔孤勇抓着不放,興許能摘得明月。」
葉嘉聽出了他話里的讚揚,默了默,笑起來:「你會遇到適合你的人。」
話說開了,葉嘉便沒有再多留。至於桌子上的這些烤肉,她瞥了一眼。程風沮喪不到一會兒,彎着眼角笑起來。伸手將烤肉推到葉嘉的面前:「烤肉你還是會吃的吧?我手藝不錯對吧?」
葉嘉:「」她就是多看一眼而已,沒那麼饞。
葉嘉與程風說開以後,感覺一直壓在肩頭的枷鎖就鬆了。她雖然一直避開跟程風的接觸,但到底是個羈絆。事情料理結束,柳沅忙得告一段落,他們也是時候回燕京。正好郭淮在這邊盯着,黃雲軒手下也有不少人能頂事,柳沅將剩下的雜事交到郭淮手中,便要跟着一道走。
從惠州繞了一道,從南到北,葉嘉一行人抵達燕京的時候已經到了初夏。
馬車搖搖晃晃的還沒有進燕京城,就已經有人在城牆上候着。老遠從城門口衝下來一些人,遠遠地迎過來。葉嘉靠在車廂壁上閉目養神,就感覺到車子緩緩地停下來。
片刻後,車廂門被人扣響了。嘟嘟三下,十分矜持的樣子。葉嘉眼睛還沒睜開,嘴角就翹起來。
小梨上前開了車廂門,果然,一抹白色的身影翩然入了車廂。清淡的梨花香在車廂內彌散開,都不用主子吩咐,環佩和小梨便一前一後地下了馬車。葉嘉睜開眼就被人給擁進了懷中。她笑了一聲,剛要說話,就感覺到耳垂狠狠一痛,周憬琛這廝竟然咬她!
「你幹什麼呀周允安!」葉嘉推着他下巴才把自己的耳垂從他口中奪回來,氣得臉都紅了,「你是狗嗎,一見面就咬人?」
「哼,」輕輕咬了一下,後面便變成啄了,「看看這麼久不見,某人還記得我不。」
葉嘉無語地看着他:「別陰陽怪氣,這不適合你。」
周憬琛:「」
馬車外面,環佩非常懂規矩地將前後的馬車驅散,護送的範圍擴開不少。保證前後的人聽不見馬車裏頭的動靜,才眼觀鼻鼻觀心地上馬護在馬車的兩邊。
不過他倆懂事,馬車裏的葉嘉跟周憬琛卻沒有做什麼。從西到東這一路走了太久,一直在馬車上沒怎麼下來過。葉嘉哪怕什麼事不做也覺得累的慌。周憬琛只將人抱到懷中,將她的腿搭在膝蓋上,兩替她揉了許久的小腿。任由馬車晃晃悠悠地抵達了宮門。
余氏早就帶人進宮安頓下來。余氏跟葉四妹他們比葉嘉要早一個半月到,葉四妹帶着小七小八去了武威將軍府安頓,余氏則帶着小述白和蕤姐兒進了宮。因着還沒有冊封,余氏暫時沒住進壽喜宮。
知曉葉嘉要回來,余氏早就叫人在宮門口等着。
馬車一到,她那邊立即就派人過來接。
只不過馬車到了宮門口,余氏的人就被打發了回去。余氏聽說了也沒有不高興,知曉兒子太久沒見媳婦,怕是想的厲害。想着葉四妹夫妻倆當初也是回屋關了一天一夜才出來,不由喜滋滋地笑起來。
「小述白也快一歲了,是時候給添個弟弟了。」
小述白如今還養在余氏的住處,聽到這個話也不懂。瞪大了眼睛歪着腦袋看着祖母。
余氏美滋滋的揉了揉小金孫的腦袋瓜,讓宮人開飯了。
周憬琛還未登基,政務繁忙,便沒有特意去選寢殿。他一個人一直住在乾清宮。按理說,葉嘉作為宮裏的女主人,周憬琛該早早給她準備好宮殿。不過他私心裏想要葉嘉跟他住一起,所以哪怕未央宮收拾出來了。周憬琛還是將葉嘉的行囊都搬進了乾清宮。
甚至為了住着方便,他命工匠將內殿改成在北庭主臥差不多的樣式。
葉嘉一進來就發現了,訝異地睜了眼睛:「你佈置的?」
「嗯。」周憬琛牽着她的手進去,宮人瞬間跪了一地。
他隨意地手一擺,所有人都魚貫而出。帷幔緩緩地飄動,葉嘉目光掃了一眼,這殿內連梳妝枱的位置都是葉嘉在北庭習慣了的位置,「這麼住也不彆扭。」
宮殿很大,在放葉嘉的東西之前空蕩蕩的。如今放入了葉嘉的行李,一下子就充盈了。葉嘉瞥到梳妝枱上十多瓶的梨花膏,聞着周憬琛身上的味道。葉嘉看着有些想笑,歪着腦袋看了他許久,見他面露疑惑便開口問他道:「周允安,你偷用我的梨花膏啊?」
周憬琛笑臉一僵,頓了頓,看着她:「用妻子的東西,怎麼能算偷呢?」
「看來這段時日保養挺勤?」
周憬琛聞言瞥了她一眼,心酸道:「以色侍人,不努力不行。」
葉嘉本來不想笑的,但這人一年多未見,樣貌又出眾了不少。這般陰陽怪氣的模樣看得人實在是好笑,待到宮人們退下去,葉嘉沒忍住一把勾住了周憬琛的脖子。周憬琛眼中詫異一閃,伸手勾住了葉嘉的腰,葉嘉踮起腳尖便送上了自己的唇。
溫熱的觸感貼到唇上,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
周憬琛任由她親吻着,張開了嘴放她進去。葉嘉本打算淺淺地親一下就收,但吻着吻着,演變成了被周憬琛這廝抱在梳妝枱上,刺啦一聲扯碎了裙擺
梳妝枱上的東西叮咚作響,有些不堪重負地摔倒地上。周憬琛垂眸凝視着眼前的人,眼尾因情動氤氳着濃郁的胭脂色,眼睫覆蓋下眸中一片沉醉。這廝看着清冷寡慾,脫了衣裳就變了一個人。兇狠又激烈,能把人靈魂給撞碎
女子輕靈的笑聲早已被破碎的喘息和壓不住的低吟取代,滿室春色。
殿外的宮人面面相覷,低着頭不敢相信裏面那麼大的動靜是不沾女色的周憬琛弄出來的。天知道這段時日前庭進獻了多少美人,主子一個沒看上全賞賜了出去。
一個個低垂了腦袋,再不敢亂看
這一夜,自然是滿園春色關不住。若非葉嘉嚷嚷着要餓死了,周憬琛這廝根本不肯鬆開嘴邊的肉。直到月上柳梢頭,晦暗得殿中亮起了一盞燈火。
許久,等大殿中的燈都點燃,宮人才看到聖人一般的男主人披着單薄的衣裳赤着腳走出來。烏髮如瀑地劈在肩上,眉眼之中的清冷被饜足取代,白皙的脖頸上全是青紫抓痕,儼然一個吸飽了精氣的妖精。他舔了舔殷紅的嘴唇,啞着嗓子讓宮人送吃食和蜜露進來。
葉嘉已經餓到前胸貼後背,體力和腦力嚴重消耗殆盡。她最後是被人抱進水池裏的。
等次日日曬三竿,葉嘉才終於露面。
余氏的人早就來了幾次,卻也都乖巧地在外面等着。直到葉嘉收拾乾淨出來,後宮之人才看清楚未來女主子的樣貌。葉嘉不知宮人們觀望的態度,只用了點吃食墊墊肚子便跟着宮人去了余氏的住處。小述白聽到葉嘉的聲音,將手裏的玩具一甩,蹬蹬地跑出來抱住葉嘉的腿。
「嘉娘,你總算是到了。」余氏坐不住,也走出來迎,「在外面沒吃苦吧?」
她能吃什麼苦?
「沒呢,我好得很。」
葉嘉笑了笑,彎腰將小胖墩抱起來,跟着余氏進了內殿。
蕤姐兒乖巧地喊了一聲『嬸娘』,葉嘉把小述白放地上摸了摸她腦袋,才轉頭與余氏說起了正事。她來這一路早就接了周憬琛和余氏不知多少封信,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燕京的形勢穩定下來,朝堂也肅清乾淨了,如今首要的事情自然是周憬琛登基和給功臣們論功行賞。
「論功行賞的名單早就列出來,冊封的事情自有禮部去操持。」余氏不擔心這些,只是憂心往後宮裏日子怕是不如北庭自在和睦。她早到一個半月,就已經見了幾次朝廷上書選秀的,往宮裏送人的。
「嘉娘啊,允安昨日可與你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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