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的啥!」葉嘉氣急,「不是說不能吃嗎!你身體好了嗎就又亂吃藥!」
「沒事,」周憬琛直接解開了她衣裳,抱着人往浴桶里去,「偶爾吃個一兩回不要緊。這個藥丸我特意找人做的,比先前吃的湯藥損害小。」
「損害小也是有損害,周允安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非得給你折騰殘了你才曉得怕!」不是說這人清心寡欲麼?這就叫清心寡欲?!
「怕什麼?怕為夫殘了以後,你將來不推我出屋子曬太陽?」
葉嘉:「你!嗚嗚嗚嗚」
說着話,他眼疾手快地扯掉了葉嘉脖子上的紅繩,將人給壓到了浴桶壁上
說好不鬧,結果還是叫他得逞了兩次才終於捨得鬆手。
那桶水幾乎全漫到地上去,等葉嘉軟癱地被人從浴桶里抱起來,裏頭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水。葉嘉累得翻白眼都懶得翻了,身體往床里一滾,閉上眼睛就睡着了。周憬琛潦草地披了件中衣便下去重新收拾了一番,回來時才心滿意足地抱着人睡。
清心寡欲?笑話,他這輩子靠美色裝可憐才誆騙來的妻,憑什麼清心寡欲?
第100章
翌日一早,兩人便攜禮整裝去余家。
余家在于闐城的城北,馬車過去只需要一個時辰的功夫。辰時出發,抵達余家院子時才巳時剛過。
余家的院子裏坐着一個老頭兒,正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仰臉曬太陽。那老頭兒穿着布衣,但身上自有一股逍遙自在的氣度。那股歲月不敗的清俊姿容,一看就很像余氏。
聽見門口有馬車動靜,那老頭兒也只是稍稍睜開眼睛往這邊瞥來一眼。等看清楚車上下來的兩個人,頓時臉上閃過驚喜之色。人坐在椅子上沒動,仰頭往身後喊了一聲。屋裏頭立即走出來一個婦人,看得出年紀不小,但一舉一動文雅而矜持。
那老婦人也沒管坐着的老頭兒就匆匆地走過來,開了門看到周憬琛立即露出了喜色:「允安來了!」
說完又立即看向了旁邊的葉嘉。
今日天色正好,陽光明媚。葉嘉身上這套湘妃色的衣裳在陽光之下,將她的容色給襯托得仿佛盛開的花。說是叫人去買,其實衣裳是周憬琛親自挑的。他永遠記得有一個盛夏的午後,葉嘉一身湘妃色點燃了他的雙眼。此時他牽着葉嘉走過來,余老太太頗有些驚艷。
周憬琛籌備成親之前便已經給余家老兩口來過信,他們早知周憬琛在當地娶了妻。做好準備是個溫順的鄉下姑娘,倒是沒想到相貌如此明艷。且一舉一動雖不像世家姑娘,但落落大方。
余老太太當下就心生好感:「這便是嘉兒吧?」
葉嘉的閨名余老太太早在信中看過,此時自然而然地叫出口。
「是我,外祖母。」葉嘉只被程風叫過這麼膩歪的名兒,如今從余老太太的口中說出來卻別有一番親昵的意味。葉嘉莫名的有些臉熱,乖巧地見了禮。
余老太太笑眯眯地握着葉嘉的手左看右看,這才高興地拉着葉嘉進了屋。
余家的院子雖說相較於往日的府邸是有些小,但比起一般百姓的院子也體面許多。屋舍多,院子也寬敞。家中或許是有人懂得養花草,院子裏種了許多花草。安西都護府的氣候比北庭都護府要好許多,兼之于闐在偏西南的位置,余家的院子裏不少花草養得都很不錯。
院子外頭的這點動靜,屋裏很快出來幾個人。都是余家的小孩兒。
說起來,余家雖被流放安西都護府,雖說被抄沒了家產,但其實沒受多少苦。畢竟余家這一家子人名聲太盛,余老太爺乃先帝太傅且不說,余家大舅更是桃李滿天下的當世大儒。別看余家得罪了新皇被流放,燕京諸多世家落井下石。但由於余家人在讀書人心中的地位和威望,新皇根本不敢殺人。他們這一路從燕京過來受到不少人明里暗裏的照顧,自然是沒有什麼折損的。
這幾個孩子是余家的曾孫輩兒,不得不說,余家真是一家子美人。從老到小就沒有長得難看的。
不知是周憬琛的性子冷淡,還是孩子年歲太小與周憬琛見面不多,余家幾個孩子一見到周憬琛就往旁邊躲。葉嘉不由地暗暗給周憬琛使了眼色,示意他看孩子被他嚇得。
周憬琛彎了彎眼角笑起來,他確實不大討孩子喜歡。說着話,他倒是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腦袋。
已經許久沒見過余家人了,說實話此時周憬琛的心中也有些波動的。上輩子孑然一身,他懷着一腔怒火與滿腹的恨意走到後來,自然是連余家人也不在的。如今能再次見到已逝的親人,親眼看到外祖父外祖母建在,乃今生莫大的幸事。這輩子親人在世又有美妻在側,周憬琛的性情都柔軟了許多。
幾個孩子被他揉了腦袋都有些受寵若驚。一個個垂下了腦袋,小臉臉頰都有些羞紅了。
葉嘉眨了眨眼,小孩子們倒是很喜歡葉嘉,湊過來乖巧地行禮叫舅母。葉嘉來之前也不曉得余家有小孩兒,沒準備見面禮的,反倒是周憬琛替她給了。
余老太太給一一介紹這些孩子的名字和家族排行。葉嘉別的不好就是記性好,對這名字一掃就記住了。
「都進來坐,都進來坐。」余老太太心裏高興,她原先就不喜歡顧明熙。瞧着顧家那個姑娘就是個碰不得的瓷花瓶,拎不清還頗有些嬌蠻,半點配不上自家外孫。但外孫龍飛鳳孫,婚姻大事輪不到她外祖母做主,天家金口玉言她心裏不滿意嘴上也不敢駁斥。
此時看着葉嘉清明的雙目她就覺得高興,余老太太私心裏最喜歡有條不紊心性堅強的女子。
周憬琛借着扶住葉嘉胳膊的姿勢很小聲嘀咕了一嘴:「五年後,我也有。」
葉嘉無語:「」
幾個人在院子前頭圍着說話,後頭椅子上坐着的余老太爺就是不起身,眼巴巴地看着這邊。一個勁兒地給老太太使眼色。但老太太看見了當沒看見,拉着葉嘉說個不停。許久還不見老太太把人領到他跟前來,老爺子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余老太太直接當着外加的面兒翻了個白眼,轉頭領着人往那邊去:「嘉兒啊,這是你外祖父。」
葉嘉差點被老太太這一個白眼給翻愣住。不得不說,老太太這個表現叫葉嘉放鬆了許多。余家人好似不是那等拘謹嚴肅的家風。
「外祖父的性子只有外祖母能治。」耳側飄來一句話,仿佛風聲。
心裏想歸想,葉嘉跟周憬琛一道走到余老爺子跟前,乖巧地叫了人。
余老爺子目光在葉嘉身上轉了一下,應了一聲。
他見葉嘉眉目清正,雖面容明艷卻半點不會輕浮。站在一處身姿如男子一般筆挺,氣度穩且沉靜,絲毫不露瑟縮之色。頓時心中十分滿意。老爺子便捋了捋鬍子:「你小子素來是個眼睛毒辣的。」
說着,他抬手在腰間摸了一個玉佩,扯下來就遞給了葉嘉。
老爺子的手才一動,一屋子的目光就都看過來。就連周憬琛的目光也閃爍了一瞬,似乎玉佩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葉嘉眨了眨眼睛,正準備去接的手頓了一頓,幾分猶豫。
余老太太握着葉嘉的手,讓她收下:「外祖父給你的見面禮,你就收着。」
她話都這麼說,葉嘉自然就沒有再拒絕。
一行人進了屋,余老爺子就立即將周憬琛叫到了內屋去。葉嘉跟幾個舅母坐在一塊,被一群風韻猶存的美婦人包圍,頗有些窘迫。怪不得余家生不出難看的孩子,不說老爺子和老太太兩人,舅母都是一個頂一個的俊俏。
余家風氣也是真的好,親人之間十分和睦,幾個舅母都性情和善。
他們先是拉着葉嘉問了些家中情形,之後便問了葉嘉好些余氏的事兒。說起來,余氏一輩子是蜜罐里泡大的。在閨中有父母兄嫂疼愛,到夫家相公子嗣縱容。一輩子沒吃過苦,結果一出事就是世上大悲。她們做嫂子的都擔心餘氏一個柔弱女子撐不住。失去了景王這個依靠,余氏的兒女夭折得就只剩周憬琛一根獨苗,是個人都要活不下去。
「娘沒事,娘心性堅韌着呢。」她們問的細,葉嘉自然也回答得細。
聽說葉嘉帶着余氏搗鼓起了胭脂水粉,預備開胭脂水粉鋪子,幾個舅母才真正放心下來。大舅母彎着眼睛笑起來:「你娘年幼時就喜歡搗鼓這些脂粉,偏生她還搗鼓得有模有樣。好些年不見她碰這些,如今有了你在身邊照應着,確實是活得更自在了。」
葉嘉笑笑:「娘性子本就豁達,我沒做什麼。」
給余家來信的,自然不僅僅是周憬琛,余氏也寫過。當初葉嘉跟周憬琛重新成婚,余氏就給娘家寫過信。信里恨不得把葉嘉誇成一朵花,幾個舅母信里有數的。
葉嘉被舅母拉着,周憬琛在屋裏與余老太爺的氣氛便沒有那麼輕鬆了。
周憬琛在北庭都護府做的事情,余家雖說不清楚,但余老太爺卻能猜得到。自己這個外孫子骨子裏就是個睚眥必報之人。景王府闔府被滅這個仇,他是說什麼都不可能不報。
既如此,周憬琛在北庭就不可能老實,總歸是要有小動作的。余老太爺素來對於朝廷是沒有太多敬畏之心的,正所謂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如今坐在龍椅上的那個賊小子余老太爺根本就沒把他放眼裏。但他卻不願周憬琛為了報仇拿天下百姓的性命當兒戲。
祖孫倆面對面坐着,周憬琛不緊不慢地提起水壺為老爺子斟了一杯茶。安靜的書房裏,裊裊茶香氤氳得一老一少眉眼模糊,周憬琛淡淡道:「外祖父,孫兒是您教出來的。」
「正是因為你是老夫親自教出來的,老夫才不放心!」
余老爺子鬍子一翹一翹的,道:「你這孩子心硬自負,也十分下得去手。」
說到這個,余老爺子便忘不了幼年時候的周憬琛。
這小子的心性打小就異於常人,淡漠且對人命看得很淡。哪怕面上裝得再彬彬有禮,骨子裏是天生的狠辣。余老爺子永遠記得不到周憬琛六歲的年紀曾被擄走,他一個孩子,能在一夕之間殺光了十多個綁匪安然無恙地回來。回府後親手處死了自幼照顧他的貼身乳母一家子,是一分一毫都沒猶豫。無論乳母如何哭求又有何等複雜的隱情。
取人性命猶如殺雞,余老爺子總是擔心他會走上歪路。景王府遭遇讓余老爺子總是擔心他會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做出拿天下為祭,嗜殺成性之事。
周憬琛笑笑沒再說話,上輩子他確實被人罵嗜殺成性,天生歹毒。他確實殺了不少人,也從不辯解。
「笑笑笑!光知道笑!」余老爺子卻被他這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給氣得不輕。
許久之後,老爺子還是嘆息了一口氣:「這世上聰慧的人如過江之鯽,英年早逝的也不在少數,累及全家的也不是沒有。老夫也並非勸你放下家仇,只是民為本。大燕如今內憂外患,最是要穩定時局。如今朝廷倒行逆施,多行不義必自斃。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且耐心等着便是。」
周憬琛的心中從來沒有『等』之一字,他想要的只會一擊必中。
「外祖父認為以當今行事,大燕還能撐到幾時?外祖又如何斷定,我若起勢便是不義?」周憬琛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態度,但一字一句卻鋒芒畢露,「傷口只有在潰敗之前擱出腐肉,方能有癒合的機會。越早結束荒唐,才能越早得到休養生息的機會。」
「但這個罵名你背得起麼?」余老爺子斥道,「一旦失敗,千古的罵名你要如何背?」
「外祖又何以覺得一定會是罵名?興許是開創一個新王朝。」
「你倒是自負!」
周憬琛彎了彎嘴角,「孫兒並非是自負,只是在陳述事實。」
祖孫倆對視一眼,氣氛有些凝滯。
今日也沒有非跟老爺子爭執,再說老爺子愛民如子,這般也是好意相勸。周憬琛笑了笑,轉身將書架上的棋盤拿下來:「外祖父,許久未曾下過棋,不如對弈一局?」
余老爺子看着他固執的樣子,知他定然不會聽話。嘆了口氣,「擺上吧,看你小子棋藝可精進了。」
兩人這一下棋就下到了傍晚。倒不是說一局遲遲不見分曉,而是老爺子技不如人,屢敗屢戰。自打第一局猝不及防地輸給周憬琛後,老爺子堅稱自己乃一時走神,不然絕不會輸。並以長輩的身份要求周憬琛陪他下,一直下到他贏為止。
兩人在余家待到天擦黑才離開,臨行前,余老爺子黑着臉給了周憬琛一枚印章:「這幅做派幹什麼?你特意來這一趟不就是為了這東西而來?」
「自然也是來看外祖和舅舅的。」
「可別,」老爺子根本不吃他這套,「走走走,你趕緊走。」
周憬琛笑了笑,與葉嘉一道上到馬車。沒多久,葉嘉就靠着車廂壁睡着了。雖說余家的舅母嫂子都是十分和氣的性子,但並不熟悉的陪同一天也是真的累人。
葉嘉睡着睡着,周憬琛起身過去將她攬到懷裏。
馬車吱呀吱呀地往客棧走,夕陽的餘暉泛着金紅色。將馬車的影子拉得修長。才走到客棧門口就聽到凌亂的腳步聲。周憬琛掀開一邊的車帘子看出去,街上有一隊穿着薄甲的衛兵匆匆經過。街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兵卒們各個手裏拿着畫像,拉着街道上的人便粗聲粗氣地問。
周憬琛晃醒了葉嘉,兩人一前一後地下了馬車。
護衛去後院停車,他們才走到客棧門口就見一個穿着軍官戎服的年輕男子小跑過來。那人先是被兩夫妻的模樣給晃了一下眼,似乎是從未見過相貌如此出眾的男女。呆愣許久才回過神。頓了頓,他才拿出畫像來問夫妻倆是何人,從何處來,可曾見過畫像中的人。
周憬琛將葉嘉攬到身後,則拿他那一套早已編好的說辭應對。
那戎服男子目光落到周憬琛的身上銳利入針,眼神略帶審視。正要說什麼,旁邊葉嘉伸頭瞥了一眼畫像。不得不說,古時候的畫像是真的很難與真人對上。扁平的五官和面相特別考驗一個人的空間思維。葉嘉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來畫上是誰,除了能知道是個上了年紀的女子。憶起周憬琛曾說過的話,葉嘉立即就猜出了這群人在找誰。
那戎服男子瞧見葉嘉好奇,對葉嘉說話的口氣就緩和許多:「你再瞧瞧,可認得?」
周憬琛的眉頭擰起來。
葉嘉沒注意,只眸光閃了閃,搖頭道:「瞧不出來,好似不大認識。」
「有人曾見過你二人從外地帶着一個神智並不清醒的老婦人,還曾請過大夫,可有這麼一回事?」那男子收回隱晦地落到葉嘉臉上的目光,重重咳嗽一聲撇開視線又道,「此人乃盜竊要犯,犯下大罪,乃大都護指明要的人。若是你二人偶遇此人,可千萬莫藏私。」
說着,他重點強調了一句:「否則上頭震怒,你二人惹火上身,得不償失。」
第101章
雖說話是如此,但那戎服男子也不敢輕舉妄動。這年輕男女的樣貌氣度看着就不像一般人。他們這些常年在外奔波做事的人其實最有眼色,看菜下碟是基本。被周憬琛冷冽地掃視一眼,那戎服男子便知情識趣地退後了幾步,不敢再靠得葉嘉太近。
與此同時,周憬琛的身後立即就有幾個護衛圍上來。
四五個護衛人高馬大,腰間都是掛着佩刀。每個人走路腳步落地很輕,顯然各個都是會武之人。那戎服男子忌憚這無聲的威脅便又退開兩步,說話態度也變得和善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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