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新年原本是十月初一。
現今改歲為正月初一,是為太初曆法。
依據是根據農耕天時,於開春舉辦大祭,希望上天保佑風調雨順,兩季豐收,萬民安泰。
九卿奉常和九卿宗正表示了同意。
正常來說。
奉常作為九卿之首,地位其實並不比三公低多少。
如果奉常不同意改歷,皇帝也需要再三協調,因為奉常一般都是嬴族宗親中的資歷長輩,往往無比擁護先君舊制,更加傾向於傳統。
可當許尚把兩季稻穀搬出來以後。
那一切自然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許尚但有會意,奉常和宗正都會表示遵從,畢竟先君舊制再怎麼重要,也頂不了兩季豐收哇。
那可是實實在在的稻穀產量翻番。
……
轉眼又是大半月過去。
時間正式來到了始皇三年。
許尚施行太初曆法,改十月歲旦為正月元旦,是為春節。
今朝。
遊樂、賞燈,徹夜不眠。
暫止宵禁。
萬民同歡。
先秦時期的民眾,能夠賞個花燈什麼的,就已經是非常新奇的娛樂項目了。
堪比後世的煙花,分外喜氣。
同時。
嬴政也會根據上計考科中的政績排行,對上佳的官員,進行賜菜。
不過有些重臣今年卻難免缺席了。
比如左相李斯……
我們的左相同志還在負責齊地的政策落實,外加準備搬遷稷下學宮,還有關於儒家經典的一些收集等等。
諸多春秋典藏,可不能隨便都不管了,必然全部拉到關中來才行。
說不定以後什麼時候就能用得到了,再拿出來匯總編撰即可。
說回賜菜……
齊地、楚地和魏地都有大臣無法及時趕回,不過沒關係。
嬴政派遣傳令兵,走直道,依舊可以賞給那些心腹重臣一些御酒什麼的。
賞賜不會很重。
但此等君恩,依舊極具份量。
再觀咸陽的一眾京官,還有能夠及時來京述職的地方官。
嬴政都會賜菜一到三盤,以示勉勵,意為既食君祿,當奉君父。
這其實是儒家的一種忠孝之形式。
也能加強君臣之間的些許羈絆。
至於哪個重臣賞菜最多……
自然還是武成侯王翦,連賜九道,九至極。
那麼問題來了。
許尚有賜菜嗎?
答案是肯定有的,共計十八道菜送入黑冰台,也算讓許尚、尉繚子和忘塵子吃了個舒坦,而且還一醉方休了。
人生之快意。
莫過於此。
年後。
上計考核中的各郡縣地方官,就開始各種活動起來,又跑又送,只為走走門路,打聽打聽消息什麼的。
而許尚又為嬴政挑了幾個內閣供奉。
比如儒家張蒼,人型泉水蕭何,縱橫家傳承者酈食其,毒士陳平,禮樂叔孫通等等。
沒錯。
大漢之初的文臣智囊團,現在成了嬴政的內閣班底。
注意,內閣官員的品級官職都不高,他們只有向皇帝獻策的權力,外加議政權。
不過還是那句話。
議政權,等於部分決策權。
畢竟只要你有開口的機會,便有可能說服皇帝……
這等於變相的下了決策。
也正因此。
內閣的品級在開國之初,就算定的再低,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也會掌握越來越多的權力。
畢竟他們距離皇帝實在太近了。
與權力核心的距離。
決定了他們遲早會從小小的內閣供奉,慢慢被譽為:閣老,兼大學士,謂之首輔,有相邦之實。
可還是那句話。
你只有相邦之實,沒有相邦之名。
那麼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所以。
從後世看,歷任首輔的權力都是無法代代傳承的。
而且內閣是有一幫子人互相制衡。
比如嚴嵩下面有徐階,徐階下面有高拱,高拱下面還有張居正……
無限套娃了屬於是。
這就代表着內閣再怎麼膨脹,也很難擁有先秦相邦執政掌國的權力,即便一時擁有,也很難維持長久。
就這樣。
漢初的那匹文臣,能用的都用了。
至於劉邦和沛縣集團……
某日。
許尚笑着跟嬴政道:「小趙,找個時間,把劉邦和他的那一幫沛縣弟兄都給找齊,然後讓他們擔任黑冰衛。」
嬴政詢問:「這個好辦,只是……為何不讓他們做宦者衛?閹了豈非更好用?」
許尚搖頭:「把劉邦和他的一幫弟兄當做一次性兇器使用,着實有些浪費,最好還是徹底收服其心。」
嬴政點頭,無非就是使其臣服嘛。
一樣好辦的很。
嬴政轉頭回到宮中,就派人前往楚地統治了一下州牧李由,按照夫子給出的名單,把曹參、盧綰、樊噲、周勃、周昌、夏侯嬰、灌嬰等,全部找齊。
爾後花費半月時間,日夜兼程。
眾人齊聚咸陽。
大殿內。
嬴政望着手中的信息竹簡,一一對照,邊看邊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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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掾曹參,候補縣吏夏侯嬰,卒史周昌,屠夫樊噲,黔首盧綰,吹號周勃,商販灌嬰……亭長劉邦。」
嬴政扯了扯嘴角:「你們還真是各個都是人才啊!」
這裏面地位最高的除了亭長劉邦,當獄掾曹參,夏侯嬰只是個候補縣吏,還沒轉正呢。
地位最低的,按照關中共識,自然就是商販灌嬰了,就連盧綰、樊噲之流,都是不如的。
大殿內。
只見劉邦帶着一群沛縣兄弟全部俯首跪地,就連大氣都不敢喘。
在來的時候,他們都互相商量過。
如果能在咸陽謀個差事,此乃他們的運勢啊!
這時。
挎劍於殿內的李信開口道:「陛下,這群土雞瓦狗,要之何用?不如砍了吧。」
李信此言一出。
劉邦等人虎軀一震。
扶蘇見狀開始準備……
隨即。
嬴政深吸一口氣,道:「朕本來是想把這群廢物全部都斬首示眾的,但想到他們有夫子保舉……夫子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李信,把他們帶下去閹了,然後讓醫者看着,恢復以後培養成宦者衛。」
話音未落。
劉邦等人開始了一片哀嚎。
「陛下,不要啊!我們願意誓死效忠大秦,我們都是鐵杆秦民啊!」
「陛下,求你不要閹了我們,以後陛下讓我們幹啥,我們就幹啥。」
「陛下,高抬貴手哇!」
……
機遇歸機遇。
誰能為了前程,輕易捨棄二弟?
這真的太難了。
沒了二弟,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霎時間。
劉邦和一眾沛縣兄弟紛紛求饒掙紮起來。
可惜。
「鏘鏘鏘。」
隨着大批衛尉軍進入殿內。
再有李信抬步近前,威勢橫壓。
劉邦等人猶如案板魚肉,他們今兒個就算喊破大天,也沒有任何卵用。
正當劉邦等人即將被拖出大殿,明滿心絕望之際。
終於。
扶蘇開口道:「父皇,兒臣願為劉邦等人作保,相信他們即便不是宦者,也能擔任好黑冰衛一職。」
嬴政配合着再度施壓道:「扶蘇,你要想好,萬一這群人不聽管教闖下大禍,你也要一同擔責。」
這就是典型的兒子唱紅臉,父親唱白臉。
一唱一和。
配合無間。
套路雖老,卻永遠好用。
原因無他,符合人性罷了。
末了。
在扶蘇的一再擔保下。
嬴政這才擺手放過了劉邦等人。
待他們出了大殿以後。
劉邦帶着曹參、盧綰、樊噲、周勃、周昌、夏侯嬰、灌嬰等全部跪伏在了扶蘇的面前,道:「多謝殿下搭救,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做牛做馬,也會還殿下恩情的!」
這個恩情確實太大了。
另外。
劉邦等人也十分信服扶蘇。
同時扶蘇乃楚系,劉邦他們也是楚地出身,拋卻懸殊的血脈地位,兩方的身份其實是十分貼合的。
故。
此番嬴政就是在為扶蘇培養專屬於自己的武力班底。
絕對忠心。
也絕對好用,如臂使指。
緊接着。
太子加冠之禮即將開始,朝堂改制也進入了正式籌備期,內外朝制度的變革……首當其衝的就是要分割九卿少府的權力……
內朝為皇家之事。
外朝乃國政民生。
必須得涇渭分明才行。
許尚開始跟嬴政交代具體事宜,少府下轄的將作少府,直接被改為了將作工部,被劃歸到了外朝。
而原有的少府,則是隸屬於內朝。
如此。
內朝九卿:奉常,序列第一,執掌宗廟祭祀諸事,還有年節慶祭等等。
宗正,皇族、宗室的各項事務,都需要宗正直接參與。
郎中令,負責咸陽宮的戍衛巡邏。
衛尉,負責咸陽宮的宮門鎮守和查驗。
劃分後的少府,掌管皇家專屬的山海池澤之稅。
太僕,皇家御馬和國家馬政一把抓……
綜上。
嚴格來說。
九卿之中,有六位都跟內朝相關,除卻少府以外,職權不明的還有太僕。
皇家的御馬和國家的馬政,豈可一概而論?
或許有人會說了。
這裏面有什麼貓膩嘛?
那自然是有的。
比如,你搞馬政,就需要涉及草場征地,各項人工,對接關中駐軍,以及最新的馬鞍、馬鐙、馬蹄鐵的配備問題等等。
如果內外職權不明。
就會導致太僕下面的人,可以打着皇家的名義,四處強行征地。
因為你如果負責國家馬政,辦事各方面都是需要受到監管和審批的,說不定在朝會上,還得拿出來議上一議。
可為皇家和皇帝辦事,關乎御馬培養,誰能監察?
誰敢監察?
皇帝騎的御馬,你一個小小的監察御史膽敢追根究底嗎?
這不是找死嘛?
因此。
九卿太僕和九卿少府存在同樣的問題。
即:打着皇帝的名義,在國家政策的落實層面,逃避監管,乃至於上下其手,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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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
現在畢竟始皇還在,就算有這個空子,九卿太僕和少府,也是不敢太過分的。
但還是那句話。
一旦二世鎮不住了。
你說九卿少府和太僕會不會更進一步的鑽空子?
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
必須得從制度層面,徹底解決三公九卿制度的職權模糊問題。
另外。
剛剛只是言及了內朝。
外朝的九卿當屬:廷尉,主管司法審判。
而且大秦廷尉還有自己專屬的監獄。
只要朝堂上有大臣犯了罪,一般都是下廷尉獄,而非咸陽獄。
這就相當於廷尉集合了司法制定,審判、羈押、問刑於一體。
本質上也是存在司法權力過於集中的癥結。
相比之下。
御史卻只能奏事彈劾……
不過黑冰台現在又重啟了,黑冰衛們後續也會有自己專門的監獄,這樣就相當於分了廷尉的權柄。
否則。
如果是九卿廷尉下轄的屬臣犯了法,一切都走廷尉的內部流程審判,這肯定不行的。
你內部審判,百分百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麼就得按照後世的三法司會審……
這天。
「三法司會審?」
嬴政一聽瞬間來了興致。
秦法乃是帝國之根基,嬴政向來是無比看重的。
比如李斯,還有曾經的趙高,都是因為諳熟律法,這才得到了嬴政的欣賞。
現在夫子提出了司法改制……
那嬴政自然是無比好奇,而且舉雙手贊成。
「嘖嘖嘖。」
尉繚子咂吧了兩下嘴,道:「許公,你還真是一刻都不閒着啊!官制改革暫且還沒有明了,現在又大刀闊斧的插手了司法層面,會不會顯得有些太急了?」
忘塵子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老許,明天你還要跟我去看看新的秧苗培育呢?這司法改革的事兒,還是放一放吧。」
關於法律的重新制定,用腳趾頭想都知曉是個無比繁瑣的事兒。
他們現在覺得……
許尚自從東巡迴歸以後,明顯變得有些迫切了起來。
各種新制都紛紛上馬。
須知。
欲速則不達。
以前許尚可不是這樣的,而是按部就班,步步為營來着。
「你們都有些過慮了,我只是提一嘴三法司會審,相當於加一道最高法審判的程序而已。」
許尚表示,讓他非常針對性的一條條改動律法鐵條,那玩意兒確實太過於耗費心力,他得緩緩。
但如果只是加一道最高法審判的程序,此乃制度層面的添加,並沒有非常麻煩。
而且最重要的是……
阻力不會很大。
原因在於。
九卿廷尉屬於外朝官員,上面乃是左相李斯,本身乃是外客功臣派系的一畝三分地。
眾所周知。
左相李斯和前任右相王綰是不同的。
李斯出身於中原,畢業於中原稷下學宮,受到的是呂不韋舉薦。
若非一則諫逐客書。
當年李斯和所有外客,估計都得被逐出關中。
這麼一來。
李斯就非常需要嬴政作為靠山,嬴政讓李斯幹什麼,後者就得幹什麼。
故。
左相李斯下轄的九卿廷尉,對於添加一道三法司審判,其是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籌碼的。
皇帝一句話,九卿廷尉就得立馬老老實實的聽話。
「夫子。」
嬴政好奇:「不知這三法司會審的具體流程是怎樣的?」
嬴政想要搞清楚,三法司究竟是哪三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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