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應到黃河……
黃河的枯水期和豐水期,水量差別極大。
泥沙的蘊含量就更加不必多說了,極高中的極高。
所以。
黃河比岷江的引流的難度,要高上非常之多。
也意味着許尚等人需要在都江堰的基礎上,完善出更加適合引黃灌溉的堰口和大渠才行。
旁側。
尉繚子無奈的道:「許公,你這可不行啊!明明是你負責開解都江堰的底層原理,怎麼現在老是讓我回答……你以前都是這麼偷奸耍滑的嗎?」
許尚的常例式提問。
直接被尉繚子說成了偷奸耍滑。
縱橫家還真是一點虧都吃不得。
惹得華陽太后忍不住莞爾一笑……
華陽太后還挺喜歡看到有人跟夫子鬥嘴的。
只是一般人的底蘊和資歷往往差出夫子太多。
唯獨尉繚子顯然是夠格的,比咸陽那位隸屬於道家的苦哈哈忘塵子,還要夠格。
這時。
許尚笑笑:「我主持授業解惑的時候,就是喜歡提問,這是我的風格。」
尉繚子:「毛病。」
許尚:「少扯七扯八的,答不答的上來?」
許尚發現縱橫家的人,很擅長轉移話題,其實他們才是最會偷奸耍滑的代表。
好在許尚反應快。
每次都能及時把話題和節奏拉回來。
尉繚子聞言憋鼓了一會兒,爾後他還是努力的回想道:「我記得都江堰在岷江的中間,專門建造了一個橫着的分水壩……想來這就是用來解決豐水期和枯水期,以及解決泥沙堆積的難題。」
尉繚子大概了解都江堰的平面圖樣,也就是魚嘴和分水壩一目了然的能看到,他自然就知曉一些。
可分水壩究竟是怎麼在水下工作的,具體又有着怎樣的作用。
他就沒那麼了解了。
畢竟李冰真正厲害的門道,都藏在水下面,你就算去都江堰的實地,親眼考察觀望,也只能看個表面。
自古通今。
工科都是非常硬核的存在。
「這個我也知曉,分水壩最前面的迎水端,被稱作魚嘴。」
扶蘇難得的主動發言道。
他現在開始比較喜歡互動式的聽課了。
也就是夫子提問別人,在這個過程中,會更加有助於扶蘇的理解。
當然。
如果夫子老是提問他……他還是會十分緊張,回答不出來也會帶點小難受……
不過總體而言。
扶蘇相比於過往,肯定是成長了非常多。
嬴政對於自己長子的各種細微變化,也是敏記於心中,然後暗自老懷安慰。
大秦雖說對於嫡長沒那麼講究。
但古代的長子,在父親心中的份量,絕對是跟其他兒子不太一樣的。
往往會期許更高。
因為……
那畢竟是第一個兒子。
於嬴政而言,國夫人離秋不能生育,國夫人羋華誕下的扶蘇便是妥妥的嫡長子。
大秦就這麼兩個國夫人。
看似沒有皇后的名分,實則後宮誰做主,所有人的心中都有共識。
言歸正傳。
許尚對於都江堰的原理開解,對於嬴政和扶蘇來說都是十分重要的。
上位者,你可以守虛無為,卻不能愚昧無知。
尤其在水利方面。
你只有懂了其中的門道到底有多難。
才會在以後的識人、用人方面,更加慎重。
否則。
水利建設對於某些官吏而言,就永遠都是個單純的肥差。
問題是……
水利農耕乃是邦國之本。
這特麼是能隨便撈錢的地方嗎?
許尚表示……在講課的結尾,他必須要尤其強調一下,關於水利建造的用人標準,當與軍武出征平齊!
兵者,國之利器。
水利,國之重器。
……
回到此刻。
「不錯,小儒生比尉繚回答的更加細緻一些。」
許尚笑笑道:「都江堰其實總體上就是由三個部件組成,第一是寶瓶口,第二是分水壩、魚嘴,第三是飛沙堰……鄭國,老夫這總結的應該沒錯吧?」
許尚Q了一下我們的老實人鄭國。
那鄭國還能怎麼說?
他趕忙人情世故的道:「夫子總結無誤,非常簡潔易懂,就連我都有些覺得夫子是工造大家呢。」
鄭國突然變得很會說話起來。
倒是讓許尚有些微微蹙眉。
可若仔細想來。
鄭國變得如此人情世故,也是情有可原的。
在關中建造大渠的時候,各方力挺,鄭國那叫一個意氣風發。
結果前來修繕黃河以後。
鄭國才算是認清了現實。
原來像他這般單純為了建設水利,造福民眾之人,寥寥無幾……成年人的世界,唯有利益二字……
修建關中大渠,當時有蒙驁和呂不韋共同在朝廷全力支持,他們一個是掌國權相,一個是軍武一把手,誰敢暗中造次?
這回修繕中原黃河,需要從關中調集民力資源,這就肯定繞不過右相王綰,不用說都是十分無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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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鄭國為了兜底修繕黃河諸事,也是做了非常多的努力。
奈何。
就算他變得再怎麼通曉人情世故,也沒有任何卵用。
因為鄭國的立場,完全不符合關中勛貴派系的利益。
他就算磨破了嘴皮子,跪下給人磕頭,也換不來旁人的高抬貴手。
想到這裏。
許尚抬手拍了拍鄭國的臂膀,以示勉勵,不過他卻沒有明言安撫。
也正應了嘉靖皇帝的那句……朕知道你們很難,可朕也難,我們就都勉為其難吧。
改革從來就不可能一帆風順。
許尚的底線是不讓鄭國丟了性命。
至於受點委屈……
人生在世。
想完全不受委屈的活着,何其難也?
並不是誰都像王賁那般……有個好爹……
「好,我們剛剛說到了分水壩和魚嘴。」
許尚略作思索的繼續道:「這個分水壩橫着建造在岷江中間,將寶瓶口的上游一段距離……一分為二。」
「如此,靠近寶瓶口的便成了內江,外側的則是外江。」
「現在關鍵的重點來了,外江的河道必須要專門墊高一些,這樣就能夠讓外江變成淺而寬,內江深且窄的佈局。」
「這麼一來,外江河床墊高以後,可容納的水量便會減少,內江變深就能容納更多的水。」
「遂,總體而言便是外江四成水,內江六成水,此為着名的四六分水之法……能夠有效的解決豐水期和枯水期的難題。」
……
四六分水,底層邏輯就是水往低處流。
外江的河床較高,如果是極端的枯水期,甚至整個河床都會露出來,也就是乾涸了。
但內江依舊會有水,甚至會蓄水。
因為內江又窄又深。
僅有的河水自然就會全都流向內江,然後繼續延續灌溉之用。
這基本上能夠解決世上所有河道,在引流灌溉的時候,所碰到的枯水期沒水,豐水期漫灌的問題。
堪稱絕妙之法。
「原來四六分水是這個意思!」
扶蘇率先驚嘆出聲,他以前也從書上看到過這個專業術語,但當時並不懂具體的意思。
現在聽夫子開解清楚。
扶蘇立馬恍然大悟。
嬴政也頻頻點頭的道:「嗯,李冰這一手確實十分巧妙,很有效的解決了枯水期和豐水期難以調節的問題。」
嬴政現在有些感嘆,若非李冰年紀有些太大了,他定然要請後者再度出山的。
可惜。
現今的李冰,就連出遠門都做不到了。
尉繚子頷首:「果然是術業有專攻啊!」
尉繚子該服氣的時候,他也是很服氣的。
許尚見狀再次嘴角輕起,繼續道:「四六分水,枯水期保證了內江能夠蓄水,豐水期外江寬闊自然可以排出更多的水。」
「但這樣還不夠,因為如果遇到大雨連綿的特殊時期,內江的水也會出現太多的情況,寶瓶口就會有可能被衝垮。」
「如此,就需要在寶瓶口對面的分水壩,再開出一個口子,這便是飛沙堰了。」
「即,魚嘴在前端四六分水,飛沙堰在後端二次自動分流,以保證發大水的時候,內江的水也能及時的從主河道排走。」
「不過飛沙堰的河道肯定也要墊高一些,畢竟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內江在枯水期能夠蓄住水,豐水期則是再度起到排水的效果。」
……
至此。
都江堰的三個組成要件,就都講解清楚了。
魚嘴四六分水,飛沙堰二次分水,寶瓶口引流灌溉。
這些都是在解決豐水期和枯水期的癥結。
完成了這一步。
也就來到了下一步……分沙……
「分水講解完畢,再論泥沙。」
許尚頓了頓,接着道:「眾所周知,泥沙往往是越受阻,堆積的就越多。」
「外江的河床較高,並且寬闊,水的流速也比較慢,自然就會分到更多的泥沙。」
「內江的河床既深又窄,泥沙不會受阻,水的流速也快很多,分的泥沙便會更少。」
「這就是着名的二八分沙之法。」
「其實所謂的【束水攻沙】,從都江堰的時候,就已經在投入應用了,也印證了老夫提出的黃河修繕方案,絕非紙上談兵。」
「另外,飛沙堰之所以被稱作飛沙堰,更主要的原因在於內江的水先是衝擊分水壩的底端,爾後再進入寶瓶口,一旦水比較多的情況下,就會產生回流。」
「再加上內江的水,流速本就偏快一些,回流會不斷加快,進而產生螺旋的離心力,這個時候飛沙堰作用就會顯現出來。」
「只需把飛沙堰的內外側形成一定的坡度,讓水的自然回流,把較多的泥沙都給甩出去,也就達到了內江二次分沙的目的。」
「綜上,都江堰完美利用了水的特性,在解決水患的同時,又能處理好泥沙堆積的難題,最後還能灌溉農田,把巴蜀打造成天府之地……」
「李冰,該當刻碑頌其功績,我們也應當充分在都江堰的基礎上,不斷完善出解決黃河泛濫的引流之法,進而造福中原萬民,澤被萬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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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尚沒有繼續贅述下去。
因為他就是要把都江堰的底層原理開解清楚。
這就足夠了。
也讓嬴政和扶蘇對於治水,有了較為清晰的認知。
後續兩人就不會輕易再被下面的人所蒙蔽。
是騾子是馬,直接拉出來遛遛。
你們誰能把都江堰理解清楚,誰才能上任水利督造一職……這必將是後世帝王最常用的考核之法。
下一刻。
「彩!」
嬴政率先出聲大讚!
果然夫子真的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而且講解的簡單易懂,讓人非常容易就能明白。
須知。
許尚甚至都沒拿個水利圖鑑對照着講解。
他只是口語述說。
就能讓嬴政和扶蘇等人聽懂都江堰的邏輯構造,這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尉繚子肯定也只能徹徹底底的服氣道:「許公啊!我平時也沒見你天天看書什麼的,你咋懂這麼多?這都是以前積累學習到的嗎?」
尉繚子表示許尚未免懂的東西也太多了。
好像除了繪畫不太行。
其餘的就沒有什麼事兒能夠難住許尚半分的。
這着實有點離譜。
搞的尉繚子有點無奈,頗有點他不服不行的味道。
隨即。
華陽太后笑着替許尚解圍道:「夫子之前有說過,他的所知所想,都是大夢開悟,初醒方覺。」
尉繚子搖頭:「我不信……除非說許公在夢中都在學習,那我恐怕還能信上一點兒。」
華陽太后:「……」
許尚:「……」
許尚不可能跟尉繚子表明自己的穿越者身份,所以這個話題,也就沒什麼必要深究討論。
他想了想,道:「尉繚,你相信這個世上有絕對的天才嘛?」
尉繚子:「我……現在好像有些不得不信了,許公你是過目不忘嗎?」
尉繚子現在對於許尚真是越發的好奇了。
「我並非是過目不忘。」
許尚想了想,道:「我想跟你說的是,在某些領域……尋常人通過極致的努力,花費一輩子的光陰,嘔心瀝血方才做出的研究成果,約摸着可以給絕世天才節省一個下午的時間。」
人與人之間。
最直觀的差距。
便是時間。
你用一生才能研究出來的東西。
我轉念就能看出來。
你我之間便扎紮實實的差出了百年光陰。
而尉繚子與許尚之間,差出的又何止百年……
這並非是說尉繚子不如許尚。
實在是許尚身為穿越者,背靠華夏上下五千年的底蘊積累,他理應對先秦時代形成降維打擊。
最起碼在知識的廣泛度方面。
許尚絕對是堪稱全知全能的全才。
「尉繚,你先一邊靜靜去吧。」
許尚抬手輕捶了下尉繚子的胸口,爾後他轉而道:「鄭國,就依小趙方才之言,你先委屈幾天。正好也沉澱一下這兩年的失敗經驗,後續才能更好的再戰黃河,以圖力擒黃龍!」
話音落罷。
鄭國無比欽佩又敬畏的拱手道:「晚輩定不負夫子和趙上卿的重託,必當竭盡全力,至死方休。」
嬴政:「放心吧,有我在……你鄭國的命數,是不會輕易方休的。」
嬴政給出了政治保底的承諾。
算是把鄭國的心,安到了肚子裏。
接下來。
許尚與嬴政等人又四處走走看看,算是體察清楚了河內郡的基層情況,着實很糟糕。
也難怪大量魏民出走避災。
是真特麼活不下去了。
許尚詢問了下嬴政,能否從關中調集糧食救災。
得到的答案是需要統籌調度看看。
許尚立即明白難度有點大。
因為現在到處都是用人、用錢糧的地方,各項國策措施都在上馬,哪一條都比魏地的災民重要。
嬴政也是很為難……
不過既然許尚特地提到了,嬴政肯定也會嘗試着去統籌一下,多少安定妥當魏地的基本面。
隨着時日近黃昏。
許尚側首詢問道:「小趙,去問問章邯押送張良到何處了?後續嚴查黃河貪腐案,章邯肯定也得參與進來才行。」
嬴政:「我這就去讓人前往河東郡的方向,去迎一下章邯。」
許尚:「嗯,甚好。」
尉繚子:「……」
……
喜歡大秦:我攤牌了,我是始皇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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