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東巡鑾架現已抵達太原,還需經過代郡,方可抵達守陵村所在的上谷郡。
按照正常的流程。
異姓王李牧肯定已經準備好了,隨時等候嬴政的接見。
九卿奉常自然也要在守陵村提前做好安排……
注意。
奉常專司祭祀,乃是九卿之首!
奉常提前帶着皇帝的旨意和賞賜,去往守陵村打前站,結果守陵村選擇了抗旨不尊。
從結果而言。
九卿奉常後續肯定會受到責備。
這個事兒看似是個小事。
實則搞不定守陵村……
陵邑制度將很難起個好頭。
畢竟萬事開頭難嘛。
而且失去了為大禹守陵的古之名義,朝廷在前期就得拿出更多的錢財,作為遷徙補償款項。
要麼就直接動用武力。
顯然。
這兩項嬴政都不想做。
畢竟動用武力也得花費軍需糧草不是?
馬車上。
左相李斯和武成侯王翦,立即都想通了守陵村事件中的關節。
話說……
夫子剛剛才親口說過,追隨者賞,阻礙者殺。
那麼問題來了。
現在阻礙者真的出現了。
能殺嘛?
……
與此同時。
禹陵村,供奉大禹的祠堂正前。
姒姓族長帶領全村男女老少,共計兩百多口人,一起在此守護大禹祠堂的安寧。
並且。
皇命當前。
姒姓族長拒不接詔。
九卿奉常該說的,不該說的,方才都已經苦口婆心的勸過了。
然而。
沒有用。
姒姓族長軟硬不吃,說什麼都不願接詔。
他始終秉持着一個態度。
那就是任何人都不得驚擾到上古大禹的安寧。
他們不接受皇帝的恩賞。
他們不接受大秦的封官。
他們……
最終。
九卿奉常有些失去耐心的道:「姒族長,違抗皇帝陛下的封賞詔命,你要想清楚後果!」
守陵族長頭也不抬的道:「我等只管為先祖大禹守陵,如有舉止不妥之處……那就請皇帝陛下再頒發一道詔命,讓我們全族血濺先祖便是!」
九卿奉常:「……」
天下第一守陵村。
從不出世。
也不求財,不求官,不求名。
他們什麼都不求……
一心為先祖守陵。
根本不怕死!
相比之下。
曲阜孔氏與禹陵姒氏,着實沒有任何可比性。
怎麼辦?
對於這樣的守陵人。
你還能真把這兩百多個禹陵族人,斬盡殺絕?
須知!
我們華夏最重先祖!
大秦可以對曲阜孔氏軟硬皆施,那是因為現在儒家的影響力其實是有限的,遠沒有到達後世百家歸儒的巔峰狀態。
孔子是春秋先賢。
卻絕對達不到傳說中上古聖人的地步。
可大禹不一樣。
治理滅世洪水……
此乃上古救世的功績!
若抬手就把為大禹守陵的後裔給殺了,影響就太過於惡劣了!
這就相當於把西方基督教的耶穌後人,給公開弔死了。
亦或者到梵蒂岡審判教皇的家人……
毫無疑問!
那不扯犢子嘛?
……
回到此刻。
九卿奉常只覺滿心滿眼的無奈。
勸不動!
又殺不得!
一旦在禹陵祠堂見了血!
什麼陵邑制度,就連提都不用提了!
村口。
九卿奉常不斷嘆氣的道:「武侯,這可怎麼辦?禹陵族人這般態度,我覺得應該上報陛下,更改東巡規劃,繞過禹陵村吧。」
通武侯王賁腰跨利劍的道:「繞不過去的,陛下去年,一再擱朝會上提及陵邑制度。九卿閣下,若你擺不平此事,本侯覺得此番封禪事宜的領銜之人,陛下恐怕會選擇臨時替換了。」
泰山封禪。
萬世留名之事!
皇帝下旨由九卿奉常全權規劃安排。
結果現在奉常卻連一個禹陵村都搞不定。
自然泰山封禪也就沒九卿奉常什麼事兒了。
這是非常嚴重的政治懲罰。
畢竟皇帝封禪,你身為九卿之首,就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
那你以後還有什麼臉,位於九卿之列?
霎時間!
「武侯,要不……」
奉常面色一正,他想來個下馬威!
「不行。」
王賁冷臉打斷道:「本侯知曉你想說什麼,但來之前,我們家老爺子專門吩咐過了,我只能當個擺設,不許直接插手此事。九卿閣下,下馬威你是不用想了,還是用軟磨硬泡的吧。」
王賁過往行事確實喜歡劍走偏鋒。
但不代表他沒有腦子。
對禹陵姒氏出手。
百害而無一利!
他只會落得一身腥……
沒必要的。
反正無論如何,泰山他都能上得去,皇帝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責罰他。
畢竟擺平禹陵村的主要負責人是九卿奉常,又不是他軍武王家……
「武侯,都到這個節骨眼了,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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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卿奉常露出了苦瓜臉。
他太難了!
現在真是兩頭堵。
皇帝不會繞道。
禹陵姒氏更不會妥協!
這不是明擺着要他的老命嘛?
「哎,並非本侯高高掛起。」
王賁深吸一口氣,道:「他們這些守陵人,連死都不怕,下馬威什麼的……沒有用的,只會是多此一舉。我在這裏唯一的作用,便是防止發生什麼意外,比如保護九卿閣下,你別挨揍就行。」
九卿奉常:「……」
王賁也是盡說大實話。
他以通武侯的身份,來到禹陵村,首先是代表了皇帝對於禹陵村的重視。
其次便是控場。
別的事情,王賁插手便是逾越,他還沒那麼傻。
而九卿奉常也是實在急的沒辦法。
眼看着皇帝陛下的東巡鑾架將近,他可怎麼辦啊?
「哎!」
九卿奉常深深的嘆息道:「看來上天是註定要讓我,無法隨行皇帝陛下封禪於泰山了。」
話音未落。
王賁轉而提醒道:「也未必沒有轉機,本侯多一句嘴,這陵邑制度……可是那位黑冰台的百家夫子提出來的。」
「現在開局就碰到了這般難題,本侯倒是想要看看,那位百家夫子究竟要如何解決,這些軟硬不吃的禹陵族人!」
「制度設計的再好,施行落實不下去,終究只是白搭!」
……
王賁承認黑冰台的百家夫子,必是高人無疑!
畢竟他還是了解自家老爺子的。
能讓王翦都由衷欽佩的存在。
縱觀當世,也屈指可數。
但一碼歸一碼。
傳道授業,與實際在基層推行政策,這是完全的兩碼事。
比如陵邑制度用封賞禹陵姒氏為契機,以大禹為古之名義,通告九州天下!
這個計劃絕對是非常完美的!
令人拍案叫絕!
大禹的份量就擺在那裏!
任誰都挑不出半點毛病!
但也正因此。
現在禹陵姒氏拒不奉詔……
他們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人家全族引頸待戮!
不避斧鉞!
覺悟到了這個份上!
什麼下馬威都是沒有用的。
綜上。
王賁現在認為……那位百家夫子根本沒有考慮到基層情況,現在等於是自相矛盾。
大禹的古之名義,專門跟大秦對着幹。
何解?無解!
忽然。
九卿奉常狀若虔誠的祈禱道:「萬望那位百家夫子能夠想出好辦法,我這回可全靠他老人家了啊!」
王賁扶額:「本侯反正是不抱太大希望的,同時建議九卿閣下……你也別抱太大希望。因為眼下這就是個死局,兵家絕地,至於哪裏才是逢生之路,恐怕唯有看天意了。」
九卿奉常:「……」
……
半日後。
蒙恬把禹陵村的詳細情況,全部進行了上報。
果不其然。
嬴政劍眉大皺……
「夫子,剛剛得到的消息,九卿奉常那邊遇到了麻煩,禹陵姒氏拒不奉詔,他們甘願引頸就戮!」
嬴政立馬就感覺到了此事無比棘手。
華陽太后饒有興致的道:「夫子,按照您剛剛的說法,追隨者賞,阻礙者殺,那這……」
華陽太后十分難得的主動打趣了許尚一下。
並且她也變相的把李斯、王翦的心聲給說出來了。
雖然他們都沒有親臨禹陵村。
可這個事兒單是想想。
便能想通進也不得,退也不得!
最壞的情況。
便是軟磨硬泡,怎麼都沒用。
只能退而求其次……
放棄為大禹守陵的古之名義,進而直接推行陵邑制度,無非就是朝廷多出點血。
該花錢花錢,該鎮壓鎮壓。
陵邑制度頂多會有些波折。
但最終肯定還是能夠順利施行的。
「咳咳。」
許尚老臉一紅:「秦夫人,我剛剛所言都是為了教導孩子,正所謂,道理全聽,舉步維艱,道理不聽……死路一條!」
「人世間的道路,沒有哪條是好走的,也沒有哪條是一成不變的。」
「至於眼下的禹陵姒氏選擇拒不奉招,殺肯定是不能殺的,同時我們也不能退,還是得想辦法剖析清楚,禹陵姒氏究竟因何抗拒大秦至此!」
……
沒有人會無端的壓上全族兩百多條性命。
禹陵姒氏確實不怕死!
但這麼做總有理由。
能是什麼理由呢?
「夫子,我們大秦在一統之時,明明已經廢除了斬首記功制度,打着仁義的旗幟入主中原。」
嬴政沉思的道:「包括攻破趙國的時候,也是儘可能的選擇了招降李牧,避免殺伐過多。」
「而禹陵村位於趙燕邊界之地,難不成是我大秦在燕國做的有些過火,遂傳到了禹陵族人的耳中?」
「可燕國明明沒怎麼抵抗,燕王喜和燕丹面臨我大秦銳士壓境,他們選擇了逃跑,是隴西侯千里奔襲,陣斬燕太子丹,又生擒了燕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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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正常的戰爭範圍……總不能在那些大禹後人看來,我大秦連東出一統都是錯的吧?」
「他們不是不問世事的嘛?」
……
嬴政說了很多話。
主打的就是一個不服!
沒錯!
很不服!
他真的已經非常顧忌仁義二字了!
當初他也很聽夫子的話。
讓他徹底廢除斬首記功制度。
他也是沒什麼二話的。
拋棄虎狼!
秉承仁義!
為此,嬴政不惜徹底棄用了老將麃公,致使那位為大秦戍邊了一輩子的老將軍,鬱鬱而終。
還有李牧……
為了招降,嬴政聽從了夫子之言,將其封為了異姓王,只為讓趙地能夠安生一些。
另外。
對於趙地的士卿階層,他也都採取了不予追究的態度。
只殺趙王遷一人!
對於趙氏王族,他也都選擇了包容。
嬴政真的能做的,都做了。
結果禹陵族人現在還要搞玩命的一套!
那麼在嬴政的眼中!
這就是妥妥的給臉不要臉了!
既然爾等不想要仁義!
那就別怪我展現出虎狼的一面了!
泥人還有三分火性呢!
隨即。
許尚想了想,道:「據老夫所知,皇帝在邯鄲之時,還是開了殺戒的。」
嬴政:「邯鄲……」
嬴政聞言表情一怔,瞬間變得沉默了起來。
華陽太后見狀立即反應了過來,她道:「夫子,我認為這次着實是禹陵族人,有些太不知好歹了。」
華陽太后選擇了力挺皇帝。
扶蘇也罕見的拱手道:「夫子,晚輩也覺得皇帝陛下在東出一統的過程中,仁義無缺。」
外面。
武成侯王翦和左相李斯面面相覷,卻都沒敢插話。
原因很簡單。
龍有逆鱗!
曾經嬴政在邯鄲時的回憶,便是朝中公認的大忌諱!
恐怕也就只有夫子,才敢在皇帝面前提及舊事了。
馬車內。
許尚輕聲道:「秦攻趙,大勝之。始皇至邯鄲,親令坑殺舊居周圍的數里方圓。是否有此事?」
根據《史記》記載:十九年,秦王至邯鄲,諸嘗與王生趙時母家有怨者,皆坑之!
要知道。
趙姬和幼年嬴政在邯鄲可是生活了十年啊!
身為質子!
身在敵國都城!
幾乎可以說是,目之所及,皆為仇怨!
而許尚此番雖然改變了大秦攻陷趙國的一些戰略佈置。
但很多青史細節導向,依舊是發生了的。
比如秦王坑殺邯鄲舊居方圓的舊人……
嬴政緩緩閉目:「夫子……確有此事……」
做了就是做了。
嬴政也沒什麼好辯解的。
此事夫子不提。
嬴政表示,他差點就忘了。
亦或者。
他是在有意掩埋過往的塵封之事。
「坑殺,乃是趙地大忌諱。」
許尚嘆息的道:「昔年長平之戰,白起就曾坑殺過四十萬趙軍俘虜。」
「結果皇帝在攻下趙國以後,第一時間也在邯鄲掀起了坑殺之事。」
「可想而知,禹陵族人在聽說此事以後,他們會對始皇產生怎樣的看法?」
……
其實在許尚看來。
皇帝殺一些過往舊怨之人。
殺也就殺了。
影響其實並不會太過惡劣。
麻煩就麻煩在……
皇帝選擇了坑殺的方式!
你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跟揭人傷疤,外加火上澆油沒有任何區別!
毋庸置疑。
單論此事的處理措施。
皇帝顯然是不夠理智的。
那麼自當也要坦然接受,現在東巡於趙地上谷郡,遇到的一些小波折。
比如禹陵姒氏的拒不奉詔!
「哎,夫子,現在可有什麼彌補之法?」
嬴政無奈的嘆氣道:「事關皇帝舊事,晚輩也沒有辦法勸諫……」
嬴政說出此話。
那就是典型的知錯、改錯,卻不認錯。
殺都殺了!
如果再讓他選一次!
奶奶滴!
他還是會殺光所有故居舊怨之人!
頂多就是把坑殺變成梟首示眾。
反正他必須要讓那些人落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沒辦法。
不殺之!
嬴政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今日心魔,昔日血債……總歸是要血債血償的!
「龍之逆鱗,確實無法勸諫。」
許尚想了想,忽然他側目環顧的道:「那我們就來商討一下,如何進言讓皇帝提前立一個太子吧!」
嬴政:「……」
立太子?
怎麼個意思?
始皇的暴君形象在禹陵村無可更改……
遂用一個賢明的太子去招攬禹陵族人?
頓時。
華陽太后率先嬌呼道:「夫子,好主意!!」
已有之事,不可更改!
總不能讓九五至尊拉下體統,去跟禹陵族人解釋當年舊怨什麼的。
既如此!
那就只能另闢蹊徑……
帝國長公子的四海賢名!
現在不用,更待何時?
……
喜歡大秦:我攤牌了,我是始皇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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