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啊……真想睡覺……】
衛宮士郎倚在一株折斷的大樹上,無力地喘着氣。
在他身邊,一個銀髮的女僕倒在地上,已經沒有氣息。
【還不能倒下還有敵人】
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舌頭,借着疼痛讓自己清醒過來,再次舉起武士刀,迎上另外一個同樣銀髮的女僕。
兵刃相交。
他退了一步,避免了被那女僕的另一把刀開膛破腹的危險,卻終究還是被在胸口上拉了一條長長的傷口。
【這是第幾次受傷了?早知道應該好好鍛煉劍術的……】
其實他很清楚,自己的劍術並不差,之所以打得這麼慘,一方面是因為對手太強,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必須堅持,必須守住這裏。
在他的身後,櫻正在施展出全部的才華,一個個魔術猶如雨點般發出去,和對方同樣猶如狂風暴雨一般的魔術對攻。
他必須當好櫻的盾牌,因為英靈們現在沒有餘暇。
在樹林深處,紫發的rider正和一個戴着面具、手持青銅古劍的英靈激戰,釘索不斷和古劍相撞,響聲連成一片。
而在天空之中,他的從者,他來自未來的女兒,則和另一個英靈,默默地對峙着。
艾因茲貝倫家族,竟然和間桐家一樣,擁有兩個英靈
當他趕到的時候,正看到rider擋在櫻的面前,用釘索架住了青銅古劍,卻被幾個金色的魔法球轟中,全身顫抖。
如果不是櫻及時用魔術治療,或許這個性格單純的英靈就會這樣直接被消滅。
面對着這種情況,他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也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戰鬥
這一戰鬥,就是幾個小時。
身體的疲倦差不多已經到了極限,魔術雖然能夠強化,可終究還是不可能超越血肉之軀固有的限界,對手不知道是什麼身份,但可以確定,身手並不比自己遜色。
能夠殺死一名敵人,只是因為剛才剎那間的靈光一現。
以真實實力而言,被殺的本該是自己才對。
【怎麼能夠死在這裏櫻需要我的保護啊】
他大吼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揮出了自己的刀。
男性的體格優勢幫助了他,對方畢竟是身材較小的少女,抵擋這樣的攻擊很吃力,踉踉蹌蹌後退了兩步。
但是,一道魔術立刻轟了過來。
相對缺少實戰經驗的櫻,對方那個猶如洋娃娃一般可愛的少女,不僅魔術能力出色,戰鬥的手段更是冷酷和高效。
……她比櫻強,強很多。
他勉強舉刀,試圖擋住這一擊,因為失血過多而疲憊不堪的身體卻再也榨不出力氣來,直接被轟飛出去,連刀都握不住。
【難道……就這樣結束嗎?】
眼前開始昏暗,頭腦也漸漸空白,身體似乎已經感覺不到了……
【怎麼可以】
就在他拼命掙扎着站起來的時候,汽車馬達的轟鳴聲從遠處傳來。
這輛車快得驚人,一開始似乎還在森林之外,但僅僅過了一兩秒鐘,就衝到了附近。
【它是怎麼在森林裏面開這麼快的啊?】
他還沒回頭,就聽到了樹木折斷和倒下的聲音。
【這究竟是汽車還是推土機啊?】
但是,他已經沒有回頭去看個究竟的力氣。
朦朧中,他只聽到了一聲熟悉的怒吼,然後便是震耳欲聾的槍聲。
【慎二……你來得真及時】
——————
【身體……快要到極限了】
伊利雅斯菲爾將手上的魔力轉化成一個強烈的詛咒,用激ng神引導着它射向敵人。
毫無意外,被對面那個蒙着斗篷的女人用對等的魔術抵消了。
和之前的對手不同,這次自己面對的是一位強大到令人咋舌的魔術師,或許就是這次聖杯戰爭之中被召喚的七位英靈之一,職階為caster的那個。
繼承了遠坂、間桐兩家魔術的少女,就才能來說非常出色,魔力也很強大,但一直生活在兄長羽翼庇護之下的她,顯然並不熟悉魔術師之間的戰鬥,一旦遭遇到魔力比自己更強大的敵人,就會束手束腳。
和她的英靈一樣,經不起大戰的考驗。
說起來,那是多麼可笑的rider啊雖然「騎士」最擅長的是統馭,其次才是武力,但居然面對着特長只是隱匿的assassin而落在下風——雖然說assassin的真身的確是充滿傳奇色彩的絕代劍客,可受職階的限制,他的力量應該是不如rider的才對……
這個女孩的英靈,和英靈的御主一樣,不足為懼。
如果不是為了減少saber的戰鬥而讓那位老人的從者出戰,如果saber和assassin一起出手的話,那麼這對主從,早就已經是死人了
相比之下,反而是切嗣的養子,或許應該被自己稱為「弟弟」的士郎,更加出人意料。
明明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無論魔力還是武藝都沒有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地方,和強大如鬼神的切嗣完全不能相提並論,但他卻在戰鬥中展現出了不可思議的成長性,從一開始被僅僅一個人造人女僕就殺得幾乎喪命的弱小,飛快地成長為能夠一對二作戰,甚至還殺死了一位女僕的高手……如果讓他這樣一直成長下去,究竟會強到何等地步?
難道……他是傳說中赫拉克勒斯一樣的英雄嗎?之前的弱小,只是因為還沒有「睜開眼睛」而已……
伊利雅斯菲爾·馮·愛因茲貝倫存在的全部意義,就是贏得聖杯戰爭,召喚出聖杯,完成第三法,實現艾因茲貝倫家族長久以來的夙願。
是的,僅此而已
所以,她下定決心,要在這裏將兩個敵對的御主全部殺死。
就算是衛宮切嗣的兒子也不例外
如果時間充足的話,她本想和士郎好好相處,像普通的姐弟——或者說兄妹——那樣,一起玩耍,一起聊天……
但是她沒有時間了。
是的,沒有時間了
saber剛一離開魔力水槽,身體就搖搖欲墜,完全靠着她立刻用魔力進行強化,才勉強恢復了行動力;而她自己的情況比起從者也好不到哪裏去,已經被填充大半的小聖杯,將她身體裏面幾乎所有可以佔用的技能全部佔用去了,首先是對人造人毫無用處的生殖系統,然後是就算暫時沒了也不會死的消化系統,為了這一戰,她不得不連循環系統也放棄掉了,現在的她,完全是靠魔力維持着生命——不,那已經不能算是「生命」了,僅僅只是用魔力維持着這具肌體的運作,努力堅持到那個最後的時刻罷了。
因為如此,所以她對着絕對服從命令的女僕們,下達了「殺死衛宮士郎」的命令。
其實情況對她是很有利的:雖然saber的情況很糟糕,但那位爺爺的學生在得到消息後立刻將英靈派來,讓saber可以不用將寶貴的戰鬥力耗費在這種非決定性的戰鬥之中,而間桐家的女兒在魔術戰鬥中完全無法和自己匹敵——即使後來士郎趕到,他的從者也很詭異的沒有參戰,只是和saber在空中大眼瞪小眼,罔顧自己的御主正在拼命苦戰。
如果間桐慎二可以再遲來幾分鐘的話……
嘆了口氣,伊利雅將全身可以調用的魔術迴路一一發動,並且激活了身上的第三法魔術禮裝。
間桐家當代的繼承人,「瘋狂的魔犬」間桐慎二,絕對不是像他妹妹那樣的菜鳥,也不是士郎這樣的半吊子。
作為一個魔術師,作為一個御主,他是極為可怕的敵人。
這幾年來,不止一個頗有名氣的魔術師因為窺探間桐家的魔術、窺探冬木町靈脈的所有權,而在冬木町裏面消失得無影無蹤。
本該是靈脈管理者的遠坂凜,是一個清澈到一眼就能看穿的純真少女,任何稍有閱歷的人都能輕易看穿她——這女孩絕對不是會辣手殺掉許多人的兇惡之輩。
老牌的大魔術師間桐髒硯,自十年前沉迷於魔術研究之後,幾乎沒有人再見到過他,區區幾個外來的魔術師,根本不值得他離開自己的魔術研究室。
再加上間桐慎二曾經幾次在冬木町外戰鬥,表現出了極為強悍的戰鬥力和近乎瘋狂的攻擊性,所以毫無疑問,那些魔術師都是死在了他的手下。
伊利雅很清楚,那些被殺的魔術師裏面,至少有兩三個比自己強。
換句話說,自己並非眼前這怒氣沖沖的人形瘋狗的對手。
好在……她並非孤軍作戰
「saber」她對還在空中和敵人對峙的從者喊道,「該戰鬥了」
——————
高町奈葉,出生於2018年,雖然有二刀流劍術強到已經稱得上一派宗師的兄長,但自己卻只是個普通的少女——在九歲之前。
九歲那年,她遇到了受傷的古代遺產研究專家尤諾·斯克萊亞,並在這位暫時化身為雪貂的魔法師指導下,繼承了魔導器「旭ri之心」,成為了一名優秀的魔法師。
不豈止是「優秀」而已
在解決「寶石之源」事件的過程中,她展現了天才的戰鬥能力和不可思議的強大魔力,一踏入魔法的世界,就被譽為天才的魔導師。而在正式加入時空管理局,接受過系統的教育之後,她的實力更是突飛猛進。
「單人炮擊魔導師」,這是她的定位;「無敵的王牌」、「王牌中的王牌」、「白色惡魔」、「時空管理局的暴君」……這些都是她的稱號。
不止一次拯救過世界,打倒的敵人多得數不清,在她波瀾壯闊的一生中,留下了無數的傳奇故事。
她的萬丈光芒,令整個時空管理局都為之失色;她的無敵威名,即使在死後依然震懾四方,讓許多罪犯聽到「時空管理局」這個詞的時候都會戰戰兢兢地問「白色惡魔來了嗎?」
這次被異時空的父親召喚,以英靈的身份回到過去,參加聖杯戰爭,她對自己是充滿信心的。
即使因為父親魔力不足,自己只能以9歲的姿態存在,但9歲的自己已經是s+級別的魔導師,完全有能力和任何敵人戰鬥,並且獲得勝利
是的,她對此充滿自信,因為她從來就沒有輸過。
高町奈葉,一生未嘗一敗
但是她真的沒料到,居然會在這裏,遇到自己的至交好友。
她親如姐妹的摯友,菲特·泰斯特羅莎·哈拉溫。
以英靈的身份在戰場相見,彼此的御主還是敵對的雙方。
老天爺似乎總是喜歡開一些殘酷的玩笑……
「菲特……」
「奈葉……」
雖然地上的戰鬥如火如荼,雖然彼此的御主都情況不妙,但兩位少女卻始終提不起鬥志。
她們一生互相扶持,經歷了不知多少艱難,面對了不知多少強敵,互相救過對方性命的次數,數也數不清。
但此刻,她們卻要戰鬥……
「我現在有點後悔回應召喚,來到這個時代了。」奈葉嘆了口氣,「不過如果我沒有被召喚來的話,爸爸一定會死在你的雷光戰斧之下吧……」
「如果被召喚的不是我,就算赫拉克勒斯也不可能敵得過你。」菲特的想法和奈葉極為相似……共同生活了漫長歲月的兩位摯友,想法本來就會很類似吧,「這樣的話,伊利雅的痛苦、伊利雅的悲哀、伊利雅的犧牲……就全部都會付諸東流……」
她們都很清楚,彼此的御主都對自己完全信任,甚至會毫不猶豫的將生命託付於自己。
她們也都很清楚,御主現在已經到了需要救命的時候,只有戰勝敵人,才能為御主贏得通往勝利的道路。
否則,就是失敗,就是死亡
可即使如此,她們依然遲遲沒有動手。
直到,聽見了伊利雅的呼喚。
一直和奈葉對視的菲特低下頭去,沉默了幾秒鐘,低聲回答。
「master,您確定要我和……和beerker戰鬥嗎?」
「當然」雖然看得出從者很不願意,但伊利雅的回答斬釘截鐵。
「那麼……請使用令咒吧。」
——————
使用令咒?
驟然聽到這樣的請求,伊利雅只覺得眼前一黑,如果不是僅剩的人造人女僕趕快回來扶住她的話,只怕當場就要倒下去。
【saber……難道你竟然要背叛我嗎?】
【難道……當初說過的「身為同樣的人造人……」那邪,都是騙我的嗎?】
隨着心神混亂,貯存在體內的龐大魔力開始不安地騷動起來,澎湃激盪的魔力在血脈之中瘋狂地咆哮,仿佛公元前79年八月的維蘇威火山一般,「人」的軀殼已經難以再束縛它們,眼看着就要爆炸,將她化為一團無生命的碎片——就像聖杯戰爭歷史上,曾經有過的某次失敗那樣。
「請使用令咒,強迫我放棄理智,進入狂暴狀態。」saber的聲音猶如從天外傳來,仿佛帶有神秘的力量,讓她體內幾乎暴走的魔力漸漸平息下來,「奈葉她……不是我能夠用這種半吊子狀態戰勝的對手,所以請使用令咒吧,那樣我才有可能勝利。」
「菲特」她聽到士郎的從者驚叫一聲,話音中帶着幾分驚惶。
【saber她,很了解對手;而beerker的反應……她們……是有着深厚羈絆的朋友嗎?】
想到為了幫助自己,為了履行被召喚時候約定的諾言,saber竟然要和好友刀兵相向,她就覺得胸中隱隱作痛。
魔力的暴走已經平息,但胸中的隱痛卻無法平息。
為了自己,高傲的英雄不得不和昔ri的戰友為敵……
【這份情誼……沒有辦法報答了……】
但正因為如此,她更要贏得聖杯戰爭
否則,saber的犧牲,就和艾因茲貝倫家族歷代的犧牲一樣,白白浪費掉了。
抬起右手,有着紅色瞳孔的少女注視着那個和自己一樣被人為了實現某個目的而製造出來的身影。
【對不起。】
她張開嘴巴,說出了嚴厲的話語。
「令咒強制狂暴」
——————
冬木町聖杯戰爭御三家,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絕活。
雖然說表面上大家都講規矩,但背地裏一個個都藏着後門,打算在必要的時候陰對手一把。
比方說研發了令咒的間桐家,就能夠通過將令咒轉移到名為「偽臣之書」的魔術道具上,讓替死鬼打頭陣,避免真正的御主被對方狙擊,還可以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此外,他們早就用各種手段,鎖定了七位英靈之一的assassin。那位實際上就是古代阿拉伯恐怖分子大頭目的山中老人,從第一次聖杯戰爭時候開始,就追隨在間桐髒硯的身邊,也不知道那死老鬼究竟用什麼方法繞過了抑制力的干涉。
而已經可以算是斷子絕孫滅門絕戶的遠坂家,雖然不清楚他們到底有什麼手段,但當年召喚出吉爾伽美什的可就是遠坂凜的老爹遠坂時臣,勾結教會的也是他……貌似遠坂家和教會一直就有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關係,大約因為他們的先祖遠坂時人就是基督教分支的信徒吧。
既然間桐、遠坂兩家都有各自的暗着,艾因茲貝倫家族當然也不會例外。
作為最早提出「第三法」的魔術家族,大聖杯的基盤又是他們構築,所以他們在「英靈召喚」方面頗有獨到的心得,不僅能夠提前召喚英靈,還能夠對召喚出的英靈進行一定程度的強化和異化。
這種手段,就是使用魔術結合令咒,讓英靈進入某種強制狀態。
各種強制狀態裏面,以強制狂化最為簡明和穩定,幾乎已經是完全成熟的技術,所以在這次聖杯戰爭之前,召喚英靈的時候,他們就打算以狂戰士職階召喚一個強大的英靈,然後再加以強制狂化,雙重狂化的效果,雖然會讓英靈完全喪失語言乃至思維能力,卻可以將他強化得無比強大
但是……或許是某隻名叫間桐慎二的蝴蝶扇動了翅膀的緣故,他們召喚出的不是指名的古希臘英雄赫拉克勒斯,而是來自未來的魔法少女。
菲特·泰斯特羅莎·哈拉溫,因為和本代艾因茲貝倫家族的御主伊利雅斯菲爾·馮·愛因茲貝倫一樣身為人造人,一樣為了實現製造者的悲願而生,和她產生共鳴,被召喚到了這個時代。
雖然體型和力量都比赫拉克勒斯差很多,但菲特擁有幾倍於赫拉克勒斯的魔力,以及古代英雄望塵莫及的非凡武藝,而且她還激ng通未來的科技魔法體系,更善於在空中作戰,如果不是因為違規召喚對她的身體造成了嚴重的傷害,導致她大多數時間必須在魔力水槽之中靜養,她的戰鬥力完全足以壓制幾個赫拉克勒斯
「本想偷張黑桃a,卻很意外地抽到了鬼牌……」艾因茲貝倫家族族長如此評價,「鬼牌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現在既然連它都到了我們手上,大約艾因茲貝倫家族數百年來的願望,終於可以實現了吧……」
不久之後,他得到了當初留在冬木町的那個弟子也成功召喚英靈的消息,而且召喚的還是一位頗具實力的英靈。
感覺勝券在握的老人,回到艾因茲貝倫家族本部,開始張羅聖杯召喚時候需要準備的東西來。
從頭到尾,他們都沒覺得誰能夠給這兩個英靈聯手的陣勢造成什麼危險。
但現在,危險就在眼前
僅僅衛宮士郎的從者beerker一人,就擁有令saber都深覺棘手的戰鬥力,何況還有另外兩個英靈——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危險性絕不在英靈之下的間桐慎二
雖然間桐櫻和她的英靈已經差不多完全失去了戰鬥力,但間桐慎二主僕卻是生力軍,相反,艾因茲貝倫家族的那位伏兵因為年老體衰,魔力的持續性並不強,那位被召喚來的絕代劍客雖然犀利如昔,可這種強大卻不能維持很久……
所以,即使對不起saber,即使要讓她和自己的朋友廝殺,也顧不得了
伊利雅做出了這樣的覺悟,下達了命令。
令咒強制狂暴
——————
隨着這聲令下,空中的金髮少女猛地僵住,身體微微顫抖,似乎在忍耐着痛苦一般。
「菲特你怎麼了?」奈葉急忙朝朋友飛去,但還沒等她飛到面前,一股強烈的殺機卻撲面而來。
腳下的飛翼靴猛地一側,她整個人朝右側倒過去,正好閃過那道狠狠劈下來的金色刀光。
在差點摔倒的瞬間,奈葉看到了菲特的眼睛。
美麗、溫柔而堅定的眼神,此刻已經變得有如玻璃珠一般,冰冷、毫無感情。
被令咒剝奪了思維能力,只剩下戰鬥本能的菲特,舉起了名為「雷光戰斧」的魔導具。
有如鐮刀一般展開的金色刀光,映得黎明的天空都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沒有任何廢話,沒有絲毫猶豫,她揮起雷光戰斧,朝着驚疑的奈葉沖了過去。
奈葉反應很快,立刻催動飛翼靴,整個人急速後退,同時左手上凝聚出許多粉紅色的魔法彈,猶如節ri的煙花一般,接連不斷朝着菲特射去。
她不指望這種簡單而且缺乏威力的攻擊能夠擊倒摯友,她只希望能夠用這種方法爭取時間。
那個名叫「強制狂暴」的技術,應該是不能持久的吧?
既然這樣,只要多堅持一會兒,菲特自然就會恢復清醒。
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身穿黑衣的金髮少女,揮舞着金色的鐮刀,在空中追殺着白衣的少女,兩個人猶如特技表演一般,急速地飛行着,畫出各式各樣複雜的軌跡。
每當菲特追趕近了,奈葉就會發出魔法彈,將她暫時擊退,爭取一些時間和空間。
【這樣究竟要打到什麼事情啊?】高町奈葉也不是一個耐心很好的人,雖然對摯友大打出手很不符合她的本意,但如果能用這種方法讓菲特恢復清醒——似乎也可以考慮……
又一片魔法彈,將菲特逼退之後,她猛地轉過身,在空中停住,旭ri之心頂端光芒泛起,粉紅色的魔力光球猶如槍口一般,瞄準了菲特。
「稍稍……冷靜一下吧」
——————
高町奈葉。
在某個時空之中,著名的英雄,完成了無數的偉業,光拯救世界這種大事就做了至少三五回。
但和她的英雄事跡一起名揚天下的,則是她間歇式發作的霹靂火性格。
雖然相貌柔順,怎麼看都屬於軟妹子型的美人,但高町奈葉骨子裏面卻有着深沉的傲氣,一叼氣上來,不論面對的是誰,天王老子也罷,親戚朋友也好,總之二話不說,炮擊伺候
她的好朋友菲特、養女薇薇歐,都曾經因為各自的原因被她毫不留情地超強力魔法轟到仆街,白色暴君之名,也正是由這威力無窮而且絕不手軟的炮擊魔法而來。
此刻,面對着菲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她終於再也忍耐不住,爆發了
魔導器「旭ri之心」上紅光四射,浮現出圓形的魔法陣,更展開一對白色的光翼,光翼和魔法陣交相輝映,五彩繽紛。
看到魔導器頂端那甚至令周圍空氣都開始崩解的可怕魔力,就算是沒心沒肺的慎二,也覺得一陣寒氣從心底冒起來。
【不虧是「狂戰士」啊火氣上來,居然連好朋友都要轟殺……以後要注意千萬別招惹到她】
因為高町奈葉發飆時候的氣勢太過驚人,在場所有人都忽略了不遠處樹林裏面出現的一抹紅影。
面對着怒氣爆滿的奈葉,就算是因為令咒而暫時失去感情,化身為完全戰鬥機器的菲特也不敢直攖其鋒,她催動魔力,迅速朝着遠處飛去,一邊拉開距離,一邊念起咒語。
道道金光從她的魔導器「雷光戰斧」中散佈出來,在空中化為一個個金色的光球,絲絲縷縷的閃電從光球中流出來,漸漸匯集,化為巨大的雷電光幕。
身為同一個世界的傳奇英雄,同時又是和奈葉並肩作戰多年的摯友,菲特很熟悉老朋友的戰鬥方式,所以她猶如在另外一個世界中曾經無數次切磋時候那樣,首先拉開距離,然後用同樣的大型雷擊牽制,等到雷電之網完成、奈葉的魔法也快詠唱完的時候,這才猛地一轉身,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直衝過去。
奈葉的炮擊威力很大,但卻不夠靈敏,而且她本人並沒有一心多用的本事,同時面對幾個攻擊,難免顧此失彼——在模擬戰中,菲特就曾經用這種方法贏過她。
雷光戰斧的頂端,金色的電光化作巨大的刀刃,劃破空氣,帶起一溜耀眼的痕跡。
【只要這一下能夠砍中的話,這次聖杯戰爭就算結束了吧?】
雖然身體各處都傳來劇烈的刺痛,伊利雅依然讓自己筆直地站着。
在勝利之前,她絕不倒下
同樣的,在距離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間桐慎二也硬撐着疲軟的身體,不讓眩暈的感覺在臉上流露出一絲一毫,用冷酷的面具偽裝出強悍的模樣,和她對峙着。
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充斥着瘋子、變態、禽獸和人渣的世界,成為了它們之中的一份子,然後再這樣死掉……
這樣的人生,怎麼可以
所以哪怕是五臟六腑一起抗議,腦袋裏面嗡嗡作響,全身骨頭都在申請休息,他依然強迫自己像釘子一樣死死站着,一動不動。
對面的小丫頭……如果記得不錯的話,艾因茲貝倫家族違規提前召喚英靈,代價是很嚴重的,她應該承受着巨大的負擔。
但她一臉冷笑,若無其事。
或許……人造人沒有痛覺器官?
他用這樣的胡思亂想,讓自己不至於太在意疼痛和疲累。
【再過一會兒,caster就可以完成陣地構築,從輔助者轉為戰鬥輸出,到時候caster、rider加上beerker,再握有陣地的優勢,對付兩個英靈,應該不在話下。】
【所以,至少要堅持到那個時候】
這樣想着,他站得更加筆挺,表情也更加冷酷。
而在天空中,揮舞着金色利刃的saber和醞釀着紅色炮擊的beerker,已經幾乎就要相撞了。
「trace_on」
突然,他聽到身後傳來這麼一句話。
殺氣
他沒有急着回頭,而是注意看向伊利雅的臉。
在少女的臉上,他看到了驚訝和……恐懼。
沒有絲毫猶豫,他直接轉身沖向櫻和士郎那裏。
在轉身的瞬間,他就看到了平生從未見過的絢爛景象:無數的劍,華麗的劍,簡樸的劍,激ng美的劍,殘缺的劍,細長而狹窄的劍,厚重而寬闊的劍,猶如錐子一般的劍,帶有平行雙刃的劍……
數不清的劍。
在距離大家頭頂不遠的地方,突兀出現了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劍。
每一把劍上,都閃爍着魔力的靈光,那是伴隨着英雄完成偉業而產生的光澤。
這裏的劍,每一柄都是寶具
王之財寶?
不對吉爾伽美什明明已經死在了他的箭下
當眼角的餘光看到樹林深處一抹紅影的時候,他終於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是……似乎已經遲了。
無法估算數量的寶具,猶如暴雨一般落下。
伊利雅的反應很快——或者說,這是鐫刻在她身體上的本能——
令咒發動,從者召回
在劍雨幾乎及身的瞬間,saber的身影驟然消失,然後出現在她的身邊。
沒有任何延誤,saber手上的雷光戰斧化作肉眼無法看清的流光,將伊利雅、自己、還有人造人女僕一起護住。
作為所有從者之中近戰能力最強者,她能夠做得到這種事情。
也唯有她做得到。
和saber相比,beerker的形勢就很糟糕——當劍雨及身的時候,她甚至來不及回頭。
傾斜的無數寶具,毫不費力地將九歲少女的身體撕得粉碎,鮮血如同雨點般落下。
英靈被殺死之後,本該化作無數的光點消失,但她甚至都沒來得及……
鮮血沒有落在地上。
落在地上的,是劍雨。
慎二注視着前方。
一個纖細的身影正站在他的面前,護住了他和已經失去戰鬥力的櫻、士郎。
「caster……情況如何?」
不知為何,他現在很冷靜,一點生氣的感覺都沒有。
與此相反,隱約還有點高興呢。
「背叛的魔女」並沒有在關鍵的時刻背叛他,相反,她冒着生命危險,保護了他。
「還好,魔術陣地抵消了一部分傷害。」caster的聲音有些沙啞,因為痛苦的緣故,帶着絲絲的顫音。
「櫻,還站得起來嗎?」
「哥哥……對不起……」
「站起來,扶住士郎,把rider召回來,咱們撤退」慎二飛快地下達命令,「caster,去修復汽車,這邊交給我。」
說完,他手上浮現出了金色的長弓和烏黑的羽箭。
「我們要走了。」他大聲說,「暫且停戰吧,大家都需要休息一下,以免被人撿了便宜。」
「你憑什麼覺得我們會放你走?」伊利雅冷笑着反問。
「老實說,我剩下的力量大約還能射一箭。」慎二同樣回以冷笑,「所以,我只能殺一個人,要麼殺那個紅色的傢伙,要麼殺你——你打算幫我下定決心嗎?」
伊利雅注視着那散發着詛咒力量的黑箭,又注視着笑容沒有絲毫溫度的慎二,過了幾秒鐘,終於點下了頭。
「休息一天如何?」
慎二沒有回答,保持着張弓的動作,緩緩後退,一直退進汽車。
幸運的是,雖然來自古希臘,但rider不愧是」騎士「,很擅長開車。
【當初教她開汽車,果然是明智的決定】
慎二如此想着,倒在了caster的懷裏。
至於金弓和黑箭,早在他退入汽車的瞬間,就再也無法維持其存在,消失得無影無蹤。
汽車呼嘯着掠過大地,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衝進黎明前的黑夜之中。
人造人主僕和人造人英靈也緩緩退入森林,和自己隱藏在暗處的同伴匯合,返回據點。
自始至終,沒有誰和樹林中的紅色射手說一句話。
——————
「最近這幾天,我似乎經常昏迷呢。」慎二睜開眼睛,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自嘲,「這樣下去,只怕下一次就得長眠不醒了。」
「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紅頭髮的朋友很不爽地抬起手來,想要像平時一樣在他的肩膀上捶一拳,卻猶豫了一下,終究收了回去,「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慎二苦笑着坐起來,「你問我『哪裏還算舒服』或許比較容易列舉一些——事實上我感覺全身到處都不舒服,最好能夠再睡上幾天幾夜。」
「但我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見他已經恢復了一些激ng神,士郎的表情輕鬆了許多,「櫻去做飯了,今天的午餐是燉牛肉,還有白菜湯,就算你要休息,也該好好吃一頓再說。」
慎二注視着士郎的臉,微微皺眉。
「beerker的情況如何?我記得她是可以復活的。」
「時間還沒到呢。」士郎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放鬆了許多,「大約要到十一點吧,還有半個小時左右。」
「等時間到了,她會自動復活嗎?」
士郎閉上眼睛,沉思了片刻——這是在從令咒中獲得有關英靈的資料。
「似乎……必須由我來消耗令咒,重新召喚。」說着,他挽起衣袖,右臂上的令咒依然有三條,「你看,要等重新召喚的時候才會消耗掉。」
【真不愧是「主角」,這個「再起」能力,實在是太逆天了啊同樣是「主角」,「衛宮士郎」化身的英靈和「高町奈葉」化身的英靈,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呢】
想到這裏,他突然猛地一驚。
凡是在歷史上「確有其人」的英靈,被召喚的時候大多會以生前最強大的姿態出現,比方說英靈衛宮士郎,就是以二十出頭的巔峰狀態登場,美杜莎、美狄亞也都是以青年時代的容貌出現,
可為什麼奈葉和菲特這對百合情侶,卻不約而同地以九歲少女的姿態出現呢?
不管從哪個角度考慮,十八歲時候的她們,都比九歲時候要強大得多吧……
「魔力不足。」午飯時候,被重新召喚出來的少女如此回答,簡潔明了。
魔力不足?慎二啞然,接着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啊,他怎麼就忘了這個原因呢?
作為一個魔術師,士郎的天賦並不算出色,馬馬虎虎也就跟普通的魔術師差不多——或許要更加出色一些,但很有限,這種程度的魔力,要支持普通的英靈,自然是綽綽有餘,但要讓高町奈葉這種神話級別的強者展現出完美的姿態,顯然是不夠的。
像她那樣的英靈,必須有一個魔力龐大到足以讓普通魔術師淚奔的御主,才能充分發揮全部的實力吧?
比如說,遠坂凜;比如說,伊利雅斯菲爾。
比如說,櫻。
想到這裏,慎二的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一個奇怪的念頭突然從心中浮起。
所以,吃晚飯之後,他讓神話時代的女妖去洗碗,讓同一時代的魔女去檢查衛宮邸的結界,讓未來時代的魔法少女去附近巡邏警戒。
支開了三個電燈泡之後,他裝模作樣地召開了作戰會議。
「艾因茲貝倫家族有兩個英靈。」他開門見山地說,「我們有三個,三對二,我們的優勢很大。」
士郎和櫻一起點頭。
「但是,這要建立在『archer保持中立』的前提下。從夜裏那場戰鬥的情況看來,archer似乎同時以我們雙方為敵——雖然不清楚原因,但他顯然也要作為敵人防備。」
繼續點頭。
「雖然他們雙方未必會聯手,但我們還是從最壞的角度考慮比較穩妥,換句話說,我們可能要面對三打三的局面。」
點頭。
「三打三,有把握嗎?」
士郎皺起眉毛,而櫻想了想,很苦惱地搖頭。
「對方的assassin劍術強得可怕,要說是saber都沒問題,rider對付他,充其量也就打個平手——還會稍稍落在下風。」
「但是她有寶具——」
「對方也有。」慎二打斷了妹妹的話,「不要指望用寶具能夠壓制敵人,相反,要隨時警惕敵人的寶具——你已經是個魔術師了,就得用魔術師的方式思考問題,對於魔術師而言,怎麼謹慎都不過分,因為失敗就是死,我不希望你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地方,那簡直丟間桐家的臉」
櫻的臉色頓時紅了,低頭不語。
「caster並不是善戰的類型,她要負責壓制伊利雅斯菲爾的魔術攻擊,還要輔助我,剩下的力量用來警惕archer的話,多少有點捉襟見肘,短時間內大約還沒問題,但時間長了肯定會顧此失彼。」慎二對自己的英靈評價也不是很高,「你們不能指望我們這邊先完工,相反,我們會需要你們的支援。」
士郎的笑容更苦了。
「現在,唯一確定優勢的就是beerker對saber的戰局,可beerker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收拾掉saber?我們能堅持到那個時候嗎?」
士郎搖搖頭,他自己也無法確定。
「歸根結底,我們的力量還不夠強」慎二用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作為下面那段話的開場白,「一天——現在還剩半天了——之內,要提升我們的力量,辦法並不是沒有……」
「什麼辦法?」士郎着急地問。
「這個辦法,就在你身上。」慎二笑了起來,「beerker因為魔力不足,所以無法充分發揮自己生前的最強力量,而你又無法給她提逛足的魔力。」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我自己的魔術迴路總共就那麼點……」
「我們是魔術師。」慎二站起來,活動活動身體,若無其事地說,「魔力不足,那就從別的地方奪取。」
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朝着門外走去。
屋內,只留下一頭霧水的士郎,和臉色紅得幾乎快要滴血的櫻。
——————
冬天的太陽,格外的溫暖。
經歷過夜裏那場死斗之後,曬曬太陽,在和平的城市裏面漫步,真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
而且,身邊還有一個不管相貌還是身材都可以打到90分以上,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美女陪伴。
「要是這樣的生活能夠一直下去,那該多好啊」坐在咖啡廳裏面,一邊曬着太陽,一邊喝着熱騰騰的飲料,即使兇殘如慎二這樣的人,也忍不住發出了稍稍有點軟弱的感慨。
美狄亞沒有說話,她注視着和平而繁榮的街道,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不好好享受這難得的和平,反而嘆起氣來了——這可不像你啊。」
「那麼master您覺得,我應該是什麼樣的人呢?」美狄亞很難得地,用比較輕鬆的語氣問,「您是怎麼看待我的呢?」
慎二愣了一下,看着對方似乎有點緊張的臉,笑了。
「你是我的從者,是可靠的同伴。」他說,「過去怎麼樣不重要,昨晚你的表現,已經足夠贏得我的信任。」
「即使我是『背叛的魔女』?背叛了一次又一次,甚至不久之前剛剛背叛了御主?」
「沒錯」慎二斬釘截鐵地說,「我相信你」
美狄亞低下頭,專心喝熱咖啡,沒有再問別的問題。
慎二不去看她的表情——他可不是士郎那種遲鈍的笨蛋,這種時候,讓美狄亞自己靜一靜反而更好——而是半躺在座椅上,讓午後的暖陽透過窗玻璃,落在自己的臉上。
很舒服呢。
只是……不知道明天這個時候,自己還能不能再曬到這樣的太陽……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自己幾乎快要睡着了,為了不讓心態太過放鬆,也為了不讓從者沉溺於情緒波動之中太久,他隨便找了個話題。
「吶,美狄亞,你有什麼夢想嗎?」
「夢想?」神代大魔術師的聲音稍稍有點粘,看來剛才哭得夠嗆,「我沒有什麼夢想。」
「你不是為了實現願望,才回應召喚,參加聖杯戰爭的嗎?」慎二不禁有點好奇,「沒有願望的話,獲得聖杯之後該怎麼辦啊?」
「您已經在考慮獲得聖杯之後了嗎?」
「是啊,我和櫻只是想活下來罷了,除此之外沒別的願望;士郎那傢伙單純就是希望阻止聖杯戰爭對平民的傷害,畢竟他是上一次聖杯戰爭受害者們僅有的倖存者。奈葉她只是希望看到從小就沒見過面的父親,那麼聖杯的願望當然只能給你或者美杜莎——說實話,我覺得給你比較好,那傢伙看起來很單純——所以我擔心她的願望也是單純的復仇什麼……感覺有點浪費。」
美狄亞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啊?
這下輪到慎二驚訝了。
願望……已經實現了?
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情呢?本該藉助聖杯才能實現的願望……
但他的詫異並沒有保持很久。
他想起來了——早就已經遺忘了很久的,似乎無足輕重的,有關於眼前這個英靈的「劇情」。
她的願望,似乎就是要找到願意信賴自己的人吧?
出人意料地渺小和簡單,和「神話時代的大魔術師」、「古希臘最強的魔女」之類身份完全不符合的小小願望。
實現了……
「可喜可賀」他忍不住又笑了——自從聖杯戰爭以來,雖然危險一次接着一次,但他真心微笑的時候卻也多出了不少,「那麼,聖杯就歸美杜莎了哦……我猜她的願望肯定是去向雅典娜或者珀爾修斯復仇。」
「即使聖杯也做不到這種事情吧?」
「嗯,那是當然的,我從沒聽說過世界上有改變過去的方法,聖杯只是第三法的衍生而已,做不到那麼離譜的事情。」
「那她豈不是白來了這一趟?」
「怎麼會白來呢?你不覺得這些天,她玩得很愉快嗎?早上開車的時候,她可是在笑的。」
美狄亞回憶了一下,笑了笑。
「master,你就沒有什麼想實現的願望嗎?」
「如果說願望的話當然還是有的,比方說我想在聖杯戰爭之後,去世界各地旅行,好好享受一下和平的生活。」慎二閉上眼睛,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微笑,「不過,我這樣的惡棍,大約無緣享受和平吧。」
「而且……總感覺到處流浪,有點天煞孤星的味道,很傻。」
美狄亞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聖杯蘊含着強大到魔力,只要飲下裏面的東西,就算英靈也能長久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所以,如果……我可以留下嗎?」
慎二呆了幾秒鐘,然後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可不行。」他故作嚴肅地說道,眼中卻掛着無法掩飾的笑容,「你得陪我一起旅行呢」
「就這麼約定吧,等贏得了聖杯戰爭,咱們一起去到處旅行,我帶你好好看看這個四千年後的花花世界」
——————
在這個冬ri的午後,很多事情同時發生着。
冬木町療養所裏面,一個肥頭大耳的老者驚恐地看着面前的紅衣白髮人。
這座療養所的全名是「北海道札幌市第三監管中心」,就名義上而言,是個監獄。但我們都知道,對於許多有錢有勢的人來說,監獄不過是療養所而已——還是防備森嚴,非常安全的療養所。
以國家的名義,給犯罪者提逛分的保護和全方位的照顧,這種荒謬的事情,堂而皇之地在很多國家上演着。
神崎殤,現年六十二歲,身家在全ri本可以排入前一百名的地產商,ri本著名邪教「奧姆真理教」的忠實信徒。
雖然奧姆真理教的教主麻原彰晃始終必須擔心那根遲早會落到脖子上的絞索,但神崎殤完全不在意這個——因為「證據不足」的緣故,本該被槍斃了五六回的他只是被判了無期監禁罷了,住在監獄裏面只是做生意稍稍有點不方便罷了,但一點都不影響他繼續賺錢和享受生活。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呢?」神崎感覺自己的血壓似乎又升高了,心臟也有點不聽使喚,「你……你……你究竟怎麼進來的?警衛警衛」
他瘋狂地大吼,卻沒有任何回音。
「他們都睡着了,連監視室的儀器。」英靈衛宮很和氣地說,「我不想給他們添麻煩,這次我只是來殺你而已。」
「你……你……誰派你來的?我可以出三倍……不十倍不你要多少錢都沒問題」神崎不停地發抖,全身肥肉幾乎都快掉到地上,「想像一下吧用不完的錢你的家人也需要錢吧你還得結婚,留下足夠的財產給你的孩子……」
「到此為止了,神崎。」來自很多年以後的紅衣英靈對他說,「你的錢對我毫無意義,還是發揮你腐朽人生的最後一點價值吧。」
沒有給對方繼續求饒的機會,他伸出右手,按住了肥碩老者的額頭。
下一瞬間,原本活力十足的老人臉上迅速泛起了死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雖然這個世界沒有公正可言,但你這種妨礙整個人類的傢伙,怎麼也屬於我的清理範圍。」白髮英靈注視着已經被吸取靈魂的軀體,低聲說,「真是了不起呢,你可享受了和足以破壞全世界的極惡魔王一樣的待遇……」
他拿出一份名單,勾掉了神崎殤的名字。
名單很長。
為了接下來的戰鬥,他需要補充大量的魔力。
既然沒有御主了,剩下的方法就只有吸食人的靈魂。
好在,該死的人還有很多,只看他吃得下吃不下而已。
「自己的錯誤,自己來彌補」他從懷裏取出一枚失去了光芒的紅寶石,注視着它,目光變得柔和,「上一次,我無能為力,只能看着你離去;但這一次不同了」
「凜,我會讓你復活的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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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衛宮士郎正滿臉通紅地跪坐在客廳裏面,接受監護人藤村大河的訓斥。
說來也巧,正當間桐櫻給他「補充魔力」的時候,被禁足好幾天的大河終於從藤村組偷偷溜了出來,這個充滿活力的女老師剛一重獲ziyou,立刻就奔向可以混吃混喝的地方——藤村組雖然有好酒,卻沒有好菜,他們的廚師的確夠高檔,但ri本菜……唉,我們都知道,太清淡了一點,不符合「老虎」這種生物的胃口。
作為衛宮士郎的監護人,藤村大河是有衛宮邸鑰匙的。
所以她沒有通報,直接就進了門。
首先直奔廚房,遺憾的是什麼都沒有。
那是當然的,下午兩點的時候,隨便誰家的廚房裏面都不可能有現成的食物。
於是感覺飢腸轆轆的大河開始在衛宮邸裏面尋找食物。
所以當她聽到奇怪的聲音,然後推開臥室房門的時候,看到的是少男少女正糾纏在一起——沒有穿衣服。
那真是一場災難啊……
衛宮士郎深切地感受到,下次做這種不宜被長輩看到的事情之前,一定要把門反鎖起來
「奈葉」他利用令咒對自己來自未來的女兒抱怨,「為什麼不提醒我啊」
「為什麼要隱瞞呢?」少女貌似無辜地說,「難道你們的關係不能曝光嗎?別告訴我你只是打算玩玩而已,那會破壞我心目中你一貫的良好形象。」
「我當然會負責的」
「那不就行了年齡不是問題,收入也不是問題,身份更不是問題……未來世界連性別都不能妨礙婚姻呢,你就安心地準備婚禮吧」
士郎很快就想通了。
櫻是個好女孩,既然如此,那自己有什麼不滿的呢?
被訓一通也沒關係,怎麼樣都沒關係,但是他打定主意要和櫻結婚了。
正所謂「好事成雙」,當他終於說服了大河,答應這樁婚事的時候——大約用了五分鐘吧,大河這個人其實很容易說服——櫻的朋友美綴綾子帶着糕點來探望「因為家裏失火而暫時寄宿在衛宮家」的櫻了。
糕點很好,據說是某個高檔商店的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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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應該離開的。」慎二沉痛地自責。
是啊,如果他在的話,一定會在第一時間發覺那些點心的味道有問題
就算他沒有發覺,激ng通魔藥學的美狄亞也會發覺。
所以,事情絕對不會糟糕到這個地步
「士郎他……沒事吧?」櫻擔心地看着滿面黑氣,靜靜躺在病床上的衛宮士郎。
這個她原想託付終生的男人,現在正處於生死邊緣。
「他會沒事的。」慎二斬釘截鐵地說,「既然他能堅持到現在,就一定能堅持到底我所認識的衛宮士郎,絕對不會被區區的毒吟倒」話雖然說得這麼堅決,但他心裏其實也沒什麼把握。
當時吃了有毒糕點的人一共有六個,四個人類,兩個英靈。本身擁有強大生命力的英靈自然不懼區區毒素,從小被魔王髒硯用各種魔藥和蟲子培訓出來的間桐家子孫也有強大的毒抗,所以美杜莎、奈葉和櫻都無大礙,美狄亞弄了點解毒藥給她們喝下就算完事,可另外三個人的情況就比較糟糕了……
因為貪吃而中毒很深的藤村大河沒等慎二和美狄亞趕回來就斷了氣,美綴綾子也沒能堅持到解毒藥製成,只有士郎堅持了下來。
灌了解毒藥之後他依然昏迷,現在只能躺在病床上……好在狀況還算穩定,看起來沒有生命危險。
【說來也怪,美狄亞分析之後確定那毒素的威力非常強大,除非是我和櫻這種本身有抗毒能力的人,否則幾乎可以說中者無救,為什麼士郎居然能夠堅持到現在?而且病情似乎還穩定了下來……或許是因為士郎體內那名為「理想鄉」的寶具吧?真是奇妙的東西呢……】
也許就像他猜測的那樣,頂級寶具「理想鄉」的確有着神鬼莫測的威力,衛宮士郎在天黑之前就恢復了清醒。
面對着一時大意導致的慘痛局面,士郎比慎二更加自責。
但他既不是怒髮衝冠的藤村組組長,也不是悲痛欲絕的美綴夫婦,身為一個魔術師的他,身為聖杯戰爭御主之一的他,在「死亡」面前,並非無能為力的。
「如果是能夠實現一切願望的聖杯……起死回生也是可能的,對吧?」
「……或許吧,聖杯戰爭過去一共舉行了四次,但全都沒有能夠成功地完成召喚和許願,所以誰都沒把握。」慎二仰望着陰沉沉的夜空,覺得心情越發沉重,「只能說,有希望。」
看着朋友孤獨地返回房間,為待會兒的戰鬥做準備,他不由得苦笑起來。
奇蹟什麼的,有那麼容易達成嗎?
而且,為了達成奇蹟,就要獲得聖杯。
為了獲得聖杯,就要打敗其餘的英靈們,然後,還要犧牲伊利雅斯菲爾,犧牲衛宮切嗣唯一的女兒。
【算了,這個秘密還是跟着我一起長眠於地下吧。】
胸口又是一陣劇痛,他吞下一大把抗排斥藥和止疼藥,看着藥瓶上那刺眼的「有嚴重毒副作用」字樣,搖搖頭,用魔術將瓶子徹底毀壞,不留痕跡。
過了今晚,就不再需要魔術迴路了吧?
死也罷,生也罷,總之,這是最後一次吃藥了
——————
「人生五十年,下天之內,去事恍如夢幻,豈有永生不滅者?」
衛宮士郎從背後敲了慎二的肩膀一拳,將他的感慨打斷。
「不要在戰鬥之前說這樣的話,很不吉利的」
慎二笑了,笑容一如既往地充滿了戲謔的成分。
這種笑容被女生們稱之為「王子的魅惑微笑」,是他巨大人氣的重要來源之一。
「我只是覺得這首詩很應景而已。」
他轉過頭去,注視着夜幕之下的冬木町。
「吶,士郎,記得十年之前嗎?」
士郎知道友人指的是什麼,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和我啊,都是從那場恐怖的災難裏面倖存下來的人呢。」慎二低聲感嘆着,「當我看到雁夜叔叔在面前被蟲子吞噬殆盡的時候,那時候我真是害怕極了」
兩世為人的少年回憶着那時候的景象,臉上依然有掩蓋不住的驚懼之色。
間桐雁夜,間桐家這些年來唯一擁有比較像樣的魔術資質的男子,憑藉着對魔術的巧妙運用而從間桐髒硯構築的蟲巢裏面逃出,從而獲得了ziyou,曾經是慎二羨慕的對象。
然而就是這個已經重獲新生的叔叔,在從友人處得知了慎二的遭遇之後,便不顧生死的返回了間桐家,和堪稱大魔王的髒硯做了一筆可怕的交易。
他去替髒硯贏得聖杯,代價則是髒硯要前往根源,放棄對間桐家的束縛。
對於這樣的交易,髒硯自然不會反對,所以慎二和櫻就很難得的得到了一些相對來說輕鬆一些的ri子。
——即使已經將研究的重點放在人造完美身體之上,髒硯依然在不時地使用蟲魔術對慎二和櫻進行符合他意願的改造。這種做法沒有任何的利益或者道理可言,仿佛只是出於單純的習慣。
這個早已老朽的怪物,似乎總是要從別人的哀嚎裏面才可以確認自己的存在感一般。
所以他不時地會離開實驗室,將慎二或者櫻投入蟲巢,欣賞那種撕心裂肺的慘叫。
比較經常接受這種待遇的是慎二,因為髒硯喜歡聽強者的慘叫,欺負小女孩什麼的,就算是他也會覺得無趣,只是偶一為之而已。
而當雁夜回來之後,他就代替兩個孩子,進駐到了地獄裏面……
「十年了……」慎二的眼神漸漸迷離,「命運就像一個車輪一樣,轉了一圈,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這不是原點命運也不是車輪」士郎堅定地說,「這是新生活的起點我們一定會打破聖杯戰爭的宿命」
沒有勝利者,這就是聖杯戰爭的宿命。
無論是第一次聖杯戰爭裏面那些強度令人戰慄的魔術師們,還是第二次聖杯戰爭裏面那釁得上史上最強的英靈,亦或者趁着戰爭爆發而大打出手,甚至一直打到的東京的規模超大的第三次聖杯戰爭,乃至於各家準備極為充分的第四次聖杯戰爭……聖杯戰爭從來就沒有勝利者,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失敗。
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
一次又一次,至少七位魔術師和七位英靈,以及幾倍幾十倍上百倍於這個數目的無關者,被名為聖杯戰爭的血肉磨盤所吞沒,最終除了眼淚、嘆息和絕望之外一無所得。
無人能夠得到拯救,無人能夠獲得勝利。
然而通往根源、實現願望的誘惑是如此的大,不斷誘惑者人們將自己的一切作為賭注,踏上那無法歸還的修羅場。
「……這是最後一次了吧?」
士郎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慎二的意思。
「沒錯這一定會是最後一次聖杯戰爭」他握緊拳頭,魔力的流光在手背上閃爍。
劍和羽毛組成的令咒,還剩下兩枚。
那是他信心的來源。
——————
故事到這裏,剩下的就是最終的決戰,將在終章「結」裏面講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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