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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動作快點兒!」
極度壓抑的催促聲不斷響起,這支十人小隊急匆匆的奔行在原始森林裏,踏着厚厚的落葉,深一腳淺一腳的趕路。
現在是晚上七點左右,天上陰雲密佈,沒有月亮。森林裏漆黑一團,四周的景物入目朦朧,看不真切。
一名獵殺組成員膽子有點兒小,用西隆語憂心忡忡的問道:「隊長,咱們這麼跑,不會踩進沼澤地里去吧?」
「你瞅瞅你這點兒出息!」隊長沒好氣的嘟嚷了一聲,「瑤河上游海拔高,山勢陡,比下面安全得多。我老家就在離這幾百里開外的村子,你給我撒着歡兒的放心跑,不會出問題。」
「誒。」那名成員終於放了心,連連點頭,「你說組長這麼急着召咱們回去幹嘛?」
「沒說太清楚,應該是找到那群隴西雜種的下落了。」隊長恨恨的罵道,「那幫混蛋害得咱們落到這步田地,要是被我抓到非活剮了不可!」
就在這個時候,急速奔行的隊伍忽然停滯了下來,隊長正恨得咬牙切齒,一個沒留神,一頭撞在了前面那名隊員的背包上。
「為什麼停下來!」
隊長冷聲喝道,邁步走到隊前,心裏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賞領隊的那名隊員一個巴掌。
「隊長,你看前面那棵樹下,是不是吊了一個人?」
微揚的巴掌微微一滯,隊長循着那名隊員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也是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在距離這支小隊二十餘米遠的一棵大樹斜長出的樹幹上,當真吊着一個模糊的黑影。由於夜色太深,根本辨不出這是一個男人,還是女人。又或者,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不會見鬼了吧?誰會找這種鬼地方上吊啊。」那名隊員兩腿有些打哆嗦,他的一番話也引得身後的其他隊員一陣惶然。
隊長穩了穩心神,然後這個蓄謀已久的巴掌就毫無花哨的落了下去:「廢物!就你們這幅德行也敢號稱三集團軍的王牌部隊?當了十幾年的兵,殺人都記不得多少,前面要真是小鬼攔路,直接就給他一匣子子彈!」
那名隊員挨了巴掌,登時一副失魂落魄的架勢:「隊長,這要是遇上隴西軍,千軍萬馬我都敢闖,可…活人不能跟鬼斗啊,尤其是吊死鬼,這容易給家裏人惹災上身…」
「要不…咱還是撤吧?繞條路走?」
西隆的宗教信仰之風濃郁,尤其是軍隊的中下層階級,基本出身都算不得高貴,更是迷信鬼神之說,敬畏神明。這種情況如果換了隴西軍的那群無神論者,估計立即槍上膛刀出鞘,興沖沖的跑過去指指戳戳,看一看這傳說中的吊死鬼究竟是個什麼鬼模樣了。
聽到隊員這麼說,隊長一時間也有點兒拿不定主意。可堂堂西隆三集團軍直屬特別獵殺小組,被一個吊死鬼嚇得後撤,先不說組長巴古迪那一面會怎麼收拾他,單單是這個面子他也丟不起。
「動了!動了!」一名隊員忽然驚叫了一聲,隊長趕忙抬頭去看,只見得吊在樹下的那個黑影正一點兒一點兒的轉動身體,同時還發出了一陣「咯咯」的聲響。
所有人皆是不約而同的後退了半步,將槍口對準了那個黑影。樹林中連一絲風都沒有,面前這個東西吊在樹上竟然還會自己動,不是鬼又是什麼?
「媽的,我就不信這個邪。」隊長咬了咬牙,持槍迎了上去,「我去看看,你們打掩護。」
說話間,隊長已經壯着膽子走了上去,其他所有隊員都緊緊盯着他的行動,緊張得連氣都不敢喘。
距離那個黑影還有四五米遠的時候,隊長的腳步陡然加快,然後走到近前,放下槍,對着那個黑影抬手拍了一巴掌。
「嚇老子一跳。」隊長抬手抹了抹額頭的冷汗,然後轉過身衝着手下那些人哈哈大笑,「瞅瞅你們這點兒出息,一個個都快被嚇尿褲子了吧。」
隊員們儘是一臉茫然:「隊長,這…」
「就是一堆破樹枝,從樹幹上折下來了。」隊長笑着擺擺手,「行了行了,別在這裏耽擱,快點兒趕路。」
「哦,原來是這樣啊。」隊員們也長舒了一口氣,垂下了槍口。緊繃的神經一旦鬆弛下來,每個人都好似虛脫了一樣。
「別磨蹭,趕路趕路,快快!」隊長催促着,頗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就在他猛一轉身剛剛繞開那段樹枝的功夫,一道黑影突然從頭頂的樹幹上垂落下來,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腦袋。
寒芒在眼前一晃而過,一道血浪自隊長的脖頸飆射而起。
「隊長!」這一幕被真真切切的看在眼裏,數名隊員大吼了一聲,再度抬起槍口向着隊長頭頂的那個黑影掃射。卻沒想到後者兩腿向上一卷,先一步將身體盪了回去,旋即不不見了蹤影。
隊長的身體僵硬了幾秒,伸手捂了捂喉嚨,臉上帶着一抹難以置信的表情,摔落在地。
「隊長!隊長!」隊員們奔過來,七人負責警戒,其他兩人跪下來打亮手電,查看隊長的傷勢。
整個喉管都被隔開,必然是沒救了。
「隊長!隊長!」手下的隊員們淚如雨下,這是日夜陪他們操練摔打的長官,是日夜陪他們嬉笑怒罵的大哥,也是無數次同他們生死與共的兄弟啊。
隊長伸出手緊緊抓住一名隊員的衣袖,嘴唇輕輕蠕動了一下。
「隊長!你要說什麼!」
瞪圓了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氣管好似風箱一樣,呼哧呼哧響個不停。
「快看看隊長要說什麼!」一名隊員急促的嚷道。
另一名隊員趕緊收槍,跪下來盯着隊長的唇語。
「狗…日…的…」這名隊員微怔,旋即便看到他們的隊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暗沉沉的天空,已經停止了呼吸。
也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死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註定要被黑暗湮滅,註定要被歲月埋葬。
躲在不遠處的李青,靜靜的看着這一幕,輕輕嘆了一口氣,手中那柄狹長匕首的鋒端,凝成了一個小小的血珠。
戰爭原本就沒有對錯,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正確的那一方。這樣的道理,李青很早就已經知道了。
「啊!」一名隊員發了瘋一樣的開槍向着天空掃射,藉以宣洩心中的憤怒。
李青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卻完全理解他的憤怒,看到莫力雙腿殘廢的時候,看到石應輝重傷而死的時候,看到紀文斌屍體的時候,他心中的憤怒絲毫不弱於這名年輕的士兵。
看着身邊的人離去,但自己卻無力拯救,這是人類的渺小,也是人類最大的悲哀。李青同情這裏的每個人,感受得到每個人的眼淚中所蘊藏的感情。然後,李青便趁着這些人失去理智的時候,將手裏的那柄匕首擲了出去,正中那名開槍掃射天空的士兵的心臟。
同情和饒恕,是兩碼事。
那名士兵打光了最後一發子彈,空膛的咔噠聲在樹林間迴響,他張了張嘴,仰面栽倒在地。
第二名隊友的死亡,終於喚醒了這支隊伍殘存的理智。
「他還在附近!」一名隊員大叫了一聲,引得其他成員也聚攏過來,剩下的八個人圍成了一個圈兒,將槍口端起來,目光警惕的向着四周掃視。
「光線太暗,什麼都看不清,將探燈打開!」
「有人發現他麼?」
「混蛋!跑到哪裏去了!」
李青掛在高高的樹枝上,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目光微凝,靜靜的盯着下面這八個人的腦袋。
隊長腰間的對講機忽然發出了一陣嗡鳴,那顆顯示有人呼叫的紅燈急促閃爍起來。
「應該…是組長。」一名隊員聲音艱澀的說道。
持續好一會兒,對講機的嗡鳴聲止住,紅燈也消滅了下去。又過了片刻,處在八個人之中一名隊員的無線電對講機也響了起來,顯然是呼叫隊長失敗之後,對方轉而開始聯繫隊員了。
那名隊員自扳機上鬆開僵硬的手指,輕輕按下了通話耳機的按鈕。
「第六小隊!第六小隊!報告你們的位置!報告你們的位置!你們出了什麼狀況,為什麼還沒有抵達預定位置?為什麼…」
「我們…我們…」這名隊員身體哆嗦了一下,「我們遭受到了襲擊,已經損失了兩名隊員,分別…分別是…」
李青悄無聲息的鬆了手,身體從高處飛速墜落而下,手肘狠狠砸在了那名通話隊員的腦袋上。
噗!
一聲悶響,這名隊員的半個腦袋都被砸進了胸腔,兩顆眼珠在重壓之下從眼眶裏彈射了出來,鮮血混雜着腦漿肆無忌憚的噴涌了出來。
李青落地打了個滾兒,順便一伸手將這名死去隊員腰間的匕首扯了下來,凌空一翻騎到另外一名隊員的脖頸上,匕首倒拿在他脖頸划過。隨着血浪飆起,李青身體向後一仰,以這名被割開脖頸的隊員做擋箭牌,抵擋住了其他人怒射而至的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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