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其他經歷過特殊審訊辦法的人一樣,再看到李言誠,曹萬泉眼中的驚恐之色是怎麼都掩飾不住。
也是哈,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人控制住,講出一些自己打算隱藏的秘密,那種感覺真是難以言喻。
可能無論換誰來再看到實施那種方法的正主,都會打心底感到恐懼。
老許和李言誠進來的時候,偵查科科長田林君正在對曹萬泉進行問話,蘇孝同就在一旁站着。
從姓曹的嘴裏其實也再問不出什麼更多的線索,昨天中午該問的能問的基本都問清了。
「你們是在哪裏找到她們母子的?她們還好嗎?」
「你老婆和兒子就在儀器廠家屬院居住生活。」
田林君的回答讓曹萬泉直接就呆住了。
他想動,想睜大眼睛,可惜這些他都做不到,只能是雙眼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我在街口呆了三年,儀器廠和項目組的幹部職工我幾乎都認識,可從來都沒見過她們母子倆。」
聲音雖小,但曹萬泉說的斬釘截鐵。
「關小鳳這個名字你聽過沒?」
「關原來她現在改名叫關小鳳了,我聽過這個名字,知道她是項目組的人,我還真」
說到這裏曹萬泉忽然停了下來,他看看站在他面前的田林君,又努力轉動眼珠看了看屋裏其他人。
「她她她是不是是不是跟我的身份一樣?」
他忽然就明白過來,社會局的人為什麼會拿着她們母子的照片來問他。
「你們是不是已經把關小鳳抓了?那我兒子呢?我兒子總不是吧?關小鳳做這個,應該是因為他們用孩子威脅她吧。」
「曹萬泉,關小鳳應該跟你是同樣的身份。」
「應該?」不等田林君把話說完,曹萬泉就又將話接了過去。
「什麼叫應該?你們還沒審她嗎?就算她不交代,用那種辦法不就可以審出來,你們該不會沒抓住她,讓她跑了吧?
那我兒子呢?田科長,我兒子呢?你們如果把他抓了,能不能讓我見見他,哪怕只一眼都可以。」
曹萬泉對關小鳳現在到底怎麼樣了並不關心,他在意的只是他兒子。
站在一旁聽了幾分鐘,李言誠就沒興趣繼續聽了,轉身走出了關押室,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多內容。
姓曹的這個傻子被人家抓住弱點控制了這麼多年,為身後的組織做了那麼多事兒,最終卻只落個當魚餌的命運。
而且這個計劃還很有可能他老婆孩子也參與其中了。
也就是說,他最在意的人,其實一點也不在意他的死活。
想想也是,二十多年沒在一起生活過,能有什麼感情?
也就是他一直惦記着自己還有個兒子,想用自己的生命為這個兒子創造更好的生活。
其實也不能說他傻,曹萬泉那麼聰明一個人,他能不知道兒子跟他不會有什麼感情嗎?
當然能想到,只是他不想去想而已。
他做的一切都是提着腦袋玩命,壓力巨大,兒子對他來說就是心靈的寄託以及行動的動力,如果沒有這個寄託和動力,他可能在之前的某次任務就失手被抓,然後吃槍子了。
走出審訊室,李言誠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這個案件走到這一步,隨着兩個關鍵人物的死亡,以及另一個關鍵人物的失蹤,有點進行不下去的意思了。
所有的線索現在已經徹底斷了。
借着這個案件社會局順利派人進入到項目組內部駐紮,由保衛處那位劉副處長親自坐鎮,基本上不可能再出現任何問題了。
保衛處的主要工作職責是保衛,是防範,案件被整體移交給了一處。
可這個案子現在眼瞅着就要成無頭公案了。
咦?不對,還有一個人馬上就會被送回來,尹安達。
鐵路公安在火車上抓住了他,好像明天就能到。
李言誠隨即就又搖搖頭,這傢伙知道的肯定也不會多到哪裏去,他的上線是曹萬泉,他總不可能知道的比姓曹的還多吧。
「搖頭幹什麼?」
「呃處長,您也出來了。」
「嗯,沒什麼聽的了,來來回回就是那些車軲轆話,也沒什麼新意。」
老許嘆了口氣,給自己點上根煙,他現在也是壓力山大。
忽然一下,案件好像就沒了任何抓手,讓人無從下手,這種感覺實在是難受。
關鍵是現在他們非常確定還有幕後黑手沒被揪出來,像曹萬泉交代的那個神秘上線。
應該就是此人控制的關小鳳母子二人。
尋找毛春安成長經歷的人剛才已經被派出去了,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帶回來一點好消息。
「言誠」
「嗯?」
「你說今天早上如果直接用你的方法來審關小鳳,現在咱們是不是會輕鬆許多?」
「處長您別開玩笑了,局領導同意上邊也不會同意的。」
「其實當時應該先斬後奏,就像昨天下午那樣。」
「是啊」李言誠對這話也認可。
「但審訊關小鳳其實跟昨天下午還有着很大的不同。」
「哦?怎麼說?」
「昨天下午如果什麼都沒問出來,到時候上邊問責,可以推到我跟他有私人恩怨上,畢竟是他先帶人來找我麻煩,還亮了刀子。
我到時候完全可以跟領導說,之所以那樣做就是擔心他是不是被誰鼓動的,是不是有人想要害我,這還基本上能說的通。
可審訊關小鳳就不同了,如果從她嘴裏什麼都沒問出來,那上邊是必須要給人家項目組一個交代的,肯定要有人被拿出來祭旗,好平息那些人的憤怒。
而且,也肯定會有人拿這個來說事兒,藉此攻擊咱們社會局,攻擊王老、方老他們。
甚至還可能借着這個機會,一舉達成他們一直想掌控社會局的目的,更甚至還想掌控總部乃至安全委。
處長,我覺得這才是上邊更在意的事情,所以他們輕易不敢犯錯誤,以免落人口舌。
咱們今天如果真的那樣做了,又沒得到任何想要的東西,那咱們就是罪人。」
老許滿臉詫異的看着李言誠,半天才回過神來說道:「你小子是怎麼想到那麼遠的?孝同跟你講的這些?」
「我跟他講什麼啊處長?」
剛好蘇孝同也從關押室里走了出來。
面對他的詢問,老許將剛才李言誠講的那些又轉述了一遍。
聽完後,蘇孝同也是一臉的詫異。
他也沒想到李言誠竟然會想那麼遠,說的還沒差。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他們現在確實不敢犯錯,尤其是那些原則性的錯誤,更容易被外邊正虎視眈眈的盯着社會局這塊肥肉,想撲上來分一杯羹的人抓住把柄。
「你小子想的挺多啊!」
蘇孝同抬手拍了拍李言誠的胳膊。
「沒事兒自己瞎琢磨的,也不知道對不對。」
「對,你說的沒錯,確實是這麼個理兒。」蘇孝同點點頭給予了肯定。
「我們家老頭子昨晚上還叮囑我,這段時間一定要小心了再小心,千萬不能犯錯。
因為咱們昨天做的那件事兒,那邊正上火着呢。
說到這裏我就想起來了,我們老頭還讓我給你們兩個分別帶句話,昨晚半夜開始一忙我給忘了,現在正好說到這兒了,我就轉達一下老頭的話。」
聽到蘇老有話讓蘇孝同轉達,李言誠和老許二人心中都是一震,忙打起了精神。
「先是處長,我家老頭的原話只有八個字,他讓你穩紮穩打,戒驕戒躁。
我理解的意思是,處長,您今年才四十整,算是年輕幹部,走到現在已經開始獨當一面,在咱們這個單位來說,暫時已經升無可升了。
接下來的三五年就是你打穩根基,夯實基礎的時候,千萬不能犯錯,更不要着急。」
「我明白了,孝同,回去代我謝謝蘇老。」
「沒問題,你的話我一定帶到。」蘇孝同笑着點點頭,隨即又看向了李言誠。
「至於言誠你,我家老頭也是昨天才知道你有那麼一手審訊的本事,他認為那是一把雙刃劍,能殺敵的同時也會傷己。
老頭讓我告訴你,有的時候利劍不出鞘才能震懾住敵人。
他還說,讓你一定要把握好自己,千萬不能仗着自己有那個本事就胡作非為,要遵守紀律,更要講政治。」
「我記住了,孝同,你回去了也幫我謝謝蘇老。」
「你的謝謝我一定帶到,言誠,我家老頭子對你還有一點建議。」
「你說」
「他說咱們現在手頭這個案件如果六月能結束,想讓你進總幹校脫產學習幾個月,剛好七月份有一期培訓班開班,他昨天跟王老和方老溝通過,這二位都同意,現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你好好考慮一下,儘快給我一個答覆。」
進總幹校培訓!還是幾個月的脫產班!
蘇孝同的話讓李言誠的呼吸猛然一滯,一臉的難以置信。
那邊老許同樣也是驚訝無比,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確實,這麼好的機會如果李言誠還要考慮,那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孝同,不用考慮,如果能去參加培訓我一定去。」
「呵呵,我想也是這個答案。說真的言誠,我家老頭昨晚跟我說要送你去參加脫產班培訓,我都嫉妒了。」
蘇孝同抬起胳膊攬住了李言誠的肩膀。
「我可是做夢都想去參加那個培訓班,處長,你說呢?」
「廢話不是,我覺得沒人會說不想去。」
老許連想都沒想的說道,緊跟着他又嘆了口氣:「唉孝同,培訓完之後言誠是不是就要調走了?」
他的這句話讓三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就沉悶了下來。
其實關於李言誠有可能會被調走,昨天他們就想到了。
原因還是因為他掌握的那手技能,已經不適合再繼續偵辦具體某一個案件了。
不是將他調離一線,而是以後可能要讓他着眼全局,服務全局。
這個全局不是指社會局這個局,而是全國範圍內所有有可能碰到疑難案件的單位,包括部隊。
「八字都沒一撇的事情,現在想那幹什麼?」李言誠抬手拍了下蘇孝同的肩膀,又拍拍老許的胳膊。
「二位,這都十二點過十分了,你們不打算吃飯啦。」
「對對對,先吃飯,想那麼多幹什麼。咦?言誠你咋不動?」
「嘿嘿,我老婆一會兒給我送飯過來。」
「光給你一個人送?」剛抬腳打算往大門那邊走的蘇孝同又收住了邁出去的腳。
「那不然呢?你想吃也讓你老婆給你送啊。」
「嘿,這丫頭,真是有了丈夫連娘家人都忘了啊,不行,我偏要等着吃你的飯。」
「走吧你就,人家新婚夫妻心還正熱着呢,你瞎湊什麼熱鬧。」
老許伸手拉住蘇孝同的胳膊就把他往前拉。
「哎哎哎,處長,我不服氣啊,那丫頭怎麼能只給言誠一個人帶飯呢?」
「你讓你老婆明天也給送飯,你專門坐言誠面前吃,氣死他。」
「呃不對,這也不挨着啊,我老婆給我送飯,他氣什麼?他又不是我老婆娘家人,我氣是因為我是他老婆的娘家人。」
「哈哈哈」
看着那倆漸行漸遠的背影,聽着蘇孝同越來越小的叨叨聲,李言誠已經快樂的直不起腰了。
至於剛才說的會不會調走,誰在乎呢!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去哪裏又不是干工作了。
與此同時,京市火車站
一個看上去近四十歲的中年人,正隨着進站的隊伍緩緩走過進站口,即將走過進站口的大門時,他回頭望了一眼,臉上寫滿了遺憾與不甘。
他怎麼也沒想到,在即將成功的最後四十八小時,終究還是功虧於潰。
他一直覺得自己這次的佈置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了,明線、暗線兩步走,互不干涉。
就算明線暴露了,暗線也還能照常運轉繼續完成任務。
可誰曾想百密一疏,竟然會在這麼重要的節骨眼上丟一張底版。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啊,最後的四十八小時,可偏偏他們就是敗在了之前的四十八小時。
儘管心有不甘,但中年男人心中非常明白,必須離開這裏了,他只有活着,才能繼續完成任務。
「同志,請出示車票、介紹信和工作證。」
列車員的聲音驚醒了沉思中的中年男人,他這才發現,自己恍惚間竟然已經走到了要上的硬臥車廂前。
他連忙將手中的客票、臥鋪票、臥具票以及幾號車廂的號條一起交給了站在車廂門處的列車員,又從上衣口袋裏掏出單位給開具的介紹信和工作證掏出來,讓列車員檢查。
介紹信上的紅色公章明晃晃的有點刺眼,科研所呵呵!
嚴格說起來他現在已經不是科研所的人了,因為他提前就給自己弄好了退路,同時也是下一個任務的目標單位,位於蘇省省會南市的一家研究所。
他已經想辦法把自己調到這家單位了。
這個單位是研究「眼睛」的。
他的下一個任務就是這裏搞的「眼睛」的資料。
對着臥鋪票找到自己的鋪位後,他將行李先扔到了鋪位上,一屁股坐到鋪位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他強迫自己儘快忘掉京市的失利,好全身心投入到下一個任務中。
失敗了就是失敗了,繼續沉浸在其中也沒任何意義,反而會使自己心情持續低落。
儘管強迫自己忘掉京市的事情,可他腦海中還是不自覺的會浮現出關小鳳那姣好的面容,以及儘管四十多歲了卻依然還曼妙的身材。
更重要的是,關小鳳的專業能力可以給他提供強有力的幫助。
本來在他的原計劃中,這次京市的任務如果能順利完成,那麼去南市的時候,他是會把關小鳳也調到這家研究所來的。
他們兩個再加上裝瘋賣傻的關維正,這樣一來,完成任務的難度系數就會大幅下降。
可現在
雖然那邊也有組織給他安排好的人,但說實話,那些人如果真能完成任務,那還要他過來幹嘛。
他有些頭疼的輕撫着額頭,對自己的未來第一次感覺有些迷茫。
「孝同,剛才那位是孫藝晴的親大姐,羅揚的妻姐?」
「對啊,你老婆不是給你介紹了麼,小敏剛生下來的時候是娟姐一手帶大的,那時候剛解放,百廢待興,長輩們整天都忙的腳打後腦勺,根本沒時間照顧家裏。
當時孫家和你老丈人家住在一個小院兒里,娟姐就主動承擔起了照顧小敏的活,一直到她五歲,娟姐去到部隊。
從那以後娟姐也就不太回來了,偶爾休假回來也是匆匆來,匆匆走,但這麼多年始終是隔兩三個月,就雷打不動的托人給小敏帶回來些好吃的。
我們都快羨慕死了,連孫藝晴這個親妹妹都羨慕她姐對小敏的好。」
「正常,這位娟姐當年才多大,十幾歲吧,她自己還是孩子呢,就帶了一個奶娃子五年,說句那啥的話,跟她自己的孩子有什麼區別,她對小敏的感情重一些很正常。」
李言誠吃了口飯,瓮聲瓮氣的說到。
「是啊,沒什麼區別」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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