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炬之年 11 11

    雪球不見蹤影,應寧也意外走失,雲綦焦急萬分,到處找人,幸好沒過多久,應寧自己回來了。

    「謝天謝地!可找着你了!」雲綦擦了擦額頭的汗,瞬間如釋重負,「都怪我,看見雪球就把什麼都忘了,差點把你弄丟,真弄丟了我這罪過可就大了,姥姥姥爺非得打死我!」

    雲綦說着鬆了口氣,「對了,你去哪了?」

    應寧低着頭,聲音怯怯,帶着一絲歉意:「對不起,我我迷路了。」

    「別別別,都是我的疏忽,怪我怪我。」

    這時,謝奶奶走了過來,看着應寧,微笑着說:「你是寧寧吧?」

    應寧點了點頭,禮貌回應:「是,奶奶好。」

    奶奶滿意地點點頭,牽起她的小手,將她帶到了花園中心。

    前方矗立着一座戲台,此刻正上演着定軍山的劇目,演員的嗓音高亢激昂。觀眾座椅呈半圓狀排列,每張椅子旁都配有一張桌子,上面擺放着茶水和瓜子,看戲的觀眾熱鬧非常,而且穿着都很隨意,顯然都是相互熟識的人,與應寧想像中的場景大相徑庭。

    這小小的戲台,不過是壽宴前用來烘托氣氛的點綴。

    第一排坐着的多是備受尊敬的老人。謝奶奶逐一為她介紹,應寧恭敬地向長輩們問好,到了謝爺爺這,還單獨鞠了一躬。

    她對謝家二老並不陌生,但其他老人家則是第一次見。這些老人端坐在八仙椅上,面容都顯得十分慈祥。

    其中一位老人家尤為引人注目,他身着暗紅色的壽褂,端坐於正中,氣質非凡。應寧猜想,這位大概就是今日壽宴的主人聞爺爺了。

    "哎呀,這姑娘可真水靈!這憑白撿了個孫女兒,謝老可真是有福氣呢。"不知是哪家的媳婦在夸應寧,她聽了之後有些不好意思,便垂下了頭。

    樸實的小姑娘倒是惹人喜愛。

    "承你吉言,以後我這老太太就有了一個乖孫女了。"奶奶疼愛地撫摸着應寧的手,然後指着後面一群小的說:"你們自己互相介紹一下吧。"

    應寧抬頭望去,表情淡然,仿佛第一次見到他們一樣。然而孟子坤卻愣住了,聞小樓的臉色也顯得有些異樣。

    兩人都不知道謝家的事情,謝四也從未和他們提起過家裏的事兒,所以這一猛子對他倆來說着實有點猝不及防。

    唯有謝陸言抱着貓,大爺般地坐在那裏,臉上帶着一絲玩世不恭的笑。

    "怎麼都不說話了,不認識了嗎?"雲綦主動站出來介紹,"應寧,就是去年來園子裏看病的那個小神醫,你們都認識的,以後她就住在我們家了,你們叫她寧寧或者妞妞都行——我記得你小名好像是叫妞妞吧?"

    應寧輕輕點了點頭,"叫我應寧就好。"

    "好的。"雲綦笑了笑,又對他們說:"對了,應寧還和你們一個學校呢。"

    他回頭問應寧:"你多大了?"

    應寧回答說:"十五了。"

    "巧了,說不定你們還是同班同學呢!"

    正說着,身後突然傳來「哇——」地一聲,應寧回過頭去,就看到剛剛那個被綁在籃球框下的男孩此刻手裏正捧着個盒子朝這邊哭着走來。

    男孩的父親緊緊揪着他的耳朵,將他帶到聞老面前,指着他嚴厲責罵道:「混賬東西,自己說!」

    男孩低下頭,聲音帶着哭腔:「對不起,聞爺爺,我一時好奇,在您家客廳偷拿了一隻別人給您送來賀壽的瓶子,不小心打碎了」

    一旁的貴婦插話道:「喲,老爺子,您家司機的兒子可真會挑啊,那可是孟老珍藏多年的寶貝,能上拍的明代珍品呢。」

    然而聞爺爺並未動怒,反而揮揮手,和顏悅色道:「行了,不是大事兒,別怪他,孩子嘛,有點好奇心是很正常的事情,別哭了。」

    男孩的父親聽後,趕緊讓兒子道謝:「還不快謝謝聞爺爺,再有下一次,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男孩諾諾地說了聲「對不起,聞爺爺」。

    孟聞二人在後面看着,臉上露出一副不服氣的表情。

    靠,為什麼他們打碎了東西就要挨打,一到這小子就屁事沒有?

    孟老這時也開口了:「咱們院兒里好不容易出了個有出息的孩子,打碎多少東西我都不心疼。不像我們家那個混賬小子,整天就知道玩樂,多少好東西給他也是糟踐了!」

    男孩兒雖然只是司機的兒子,但他成績好,人也老實,平時放了學不是學習就是幫他爸爸擦車,很得院兒里這些老東西的喜愛。

    這也正是孟子坤和聞小樓最討厭他的地方。

    「這次又考了年級第一吧?」孟子坤的媽媽回頭看了他寶貝兒子一眼,「寶貝兒,你平時也多跟俊俊交流交流,向他討教一下學習經驗,媽媽不指望你給我考第一,但至少能拿個進步獎也行啊。」

    孟子坤不以為然地切了一聲:「第一有什麼了不起?要不是阿言忘了寫作文,他也能得第一!」

    一提到阿言,謝爺爺便皺起了眉頭,搖了搖頭說:「他那是忘了寫嗎?他那是故意的!完全就是態度問題!他那心思根本就不在學習上,整天只知道玩,要是能有人家俊俊一半踏實,我就心滿意足了。」

    謝奶奶不樂意聽他當眾埋怨自己的寶貝孫子,不高興地為謝陸言辯護:「阿言身體不好,他這樣已經很努力了,你別對他要求太高了。」

    「就是,阿言多聰明啊,將來肯定差不了,您老就別太擔心了。」旁邊的人也紛紛安慰道。

    應寧在一旁靜靜聽着,忍不住偷偷看向那個話題風暴中心的少年,這一偷看不要緊,她的目光剛一抬起便穩穩與他對視上,她心裏一驚,嚇了一跳。

    謝陸言玩味地勾着唇角,不動聲色地盯着她,仿佛他的目光一直鎖定在她身上一樣。

    他靜靜坐在那裏,對周圍的一切聲音充耳不聞,顯得淡定極了。

    手指就那麼輕輕在貓咪雪白的皮毛上滑來滑去,那細膩的感覺仿佛讓他有些沉醉,他的手指修長,白皙似玉,與貓咪的身子相互映襯,陽光下仿佛自動融為一體。

    應寧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卻又忍不住偷偷瞟向他。不知為何,應寧總覺得他那個眼神里似乎藏着某種深意,好像是在威脅?

    她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裏的碎瓷片,那瓷片像烙鐵一樣燙手。那是剛剛他們離開後,她從籃球框下撿到的,被落下的一塊。

    經過再三猶豫,應寧終於下定了決心。她突然握緊手指,避開謝陸言的目光,將那塊瓷片從衣袋裏掏了出來,當着眾人的面丟進了男孩抱着的盒子裏。

    眾人紛紛驚訝。

    應寧故意裝糊塗,輕描淡寫地說:「哎,我剛剛不小心迷路了,誤入了一棟灰色的小樓,正好看到地上有塊碎瓷片,怕割傷別人於是就撿了起來。既然你這兒也有碎瓷,就麻煩你一起扔了吧,謝謝。」

    聞小樓好奇地跑過去看了一眼,那碎瓷片和這盒子裏的瓷片一模一樣,顯然是同一個瓶子上的。他心中暗罵一聲:「靠!竟然落下了一塊!」

    那棟灰色小樓,整個大院誰不知道是他們這三位少爺的秘密基地?除了他們,誰敢隨便進?應寧的話暗示得再明顯不過了,那瓶子並不是在客廳打碎的,而是在籃球場。

    聞爺爺這時才注意到俊俊臉上的傷,他扭頭掃了眼那幾個心虛的小的,心中已然明了。

    肯定是這三個混小子偷偷拿了瓶子出去玩,不小心打碎了,卻逼迫俊俊替他們背黑鍋!

    聞爺爺氣得直哆嗦,指着小樓怒吼:「你個欺軟怕硬的混賬東西!給我滾去地下室反省!」

    孟爺爺也是怒火中燒,孟子坤的媽媽想攔都攔不住。他指着孟子坤罵道:「你也是!個不爭氣的玩意兒,竟然還敢欺負人!看我回去不拿棍子抽死你!」

    孟子坤是大院兒里的小的當中最混的,被拖走時還不忘指着應寧放狠話:「你丫給我等着!」

    應寧心裏一陣瑟縮。

    說不怕,是假的,但她並不後悔。她自知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但也同樣記得爺爺時常教導她的話,要做一個善良正義的人。

    這種事兒沒遇到就算了,遇到了就不可能裝作不知道。


    至於以後的事兒,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既然幾個老人都發了話,謝爺爺也不得不表示一下了。

    可畢竟謝陸言身體不好,打不得罵不得,但事已至此,刀都架在了脖子上,他只好指着謝陸言說:「你去書房,把——《論語》抄一遍,抄不完不許——」

    頓了頓,本來想說「不許吃飯」,但想到阿言的身體狀況,全家上下求着他吃他都不吃呢,無奈改口道:「不許睡覺!」

    奶奶心疼得直哎喲。

    但謝陸言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沒事人似的,抱着貓咪站了起來。

    從應寧身邊擦肩而過時,餘光悠悠地掃了她一眼。應寧心裏一緊,咳嗽了一聲,到底還是心虛的

    -

    夜幕降臨,謝家為應寧準備了歡迎宴。

    大家都在,唯獨謝陸言在樓上罰抄。

    奶奶一直在埋怨謝爺爺,「這下好了,阿言原本晚上還能喝碗粥的,現在連粥也不吃了。」

    阿姨送了七八次都被他拒之門外。

    爺爺雖然也心疼孫子,但嘴上卻不肯服軟,他嘟囔着:「不吃就不吃!少吃一頓餓不死他。要餓死,這麼多年早就餓死了。別管他,咱們吃。」

    應寧坐在一旁,低着頭默默吃飯,大氣都不敢出。

    她感受到謝陸言媽媽對她的不滿,可能因為自己害得他兒子挨罰,所以一整晚一眼都沒有看過她。

    尤其在爺爺奶奶和其他人的熱情款待下,這種冷落更加明顯。

    應寧一晚上都如坐針氈。

    雲綦看出她的緊張,輕聲安慰她,「多吃點,別自責,這件事和你沒關係。」

    他還貼心地把謝家的家庭情況給她講了講。

    原來謝陸言的父親行三,在外地任職,一年才回來兩次。他爸上面還有個哥哥和姐姐。哥哥就是謝陸言的大伯,大伯全家都不住在園子裏,平時只周末過來陪二老吃個飯。

    姐姐就是謝陸言的姑姑,也是雲綦的媽媽。雲綦的父母都是公職,因為工作原因常年駐外,所以雲綦一直在姥姥姥爺家混日子。

    此外,謝家還有個四叔,全家都在英國,也是一年回不來兩次。

    所以平時這園子裏就是爺爺奶奶和謝陸言一家住。

    應寧心裏大概有了底,她感恩地朝雲綦點點頭,「謝謝,我曉得了。」

    #

    一直到深夜,謝陸言的房間還亮着燈。

    或許是初到陌生環境,又或許是心事憧憧,應寧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覺,竟是失眠了。

    最後她來到廚房,找陳媽借來工具煮了碗面。

    此時此刻,謝陸言正歪七扭八地靠在椅子上,手捧一本故事書哈哈樂着。

    突然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他微微皺眉,不耐煩地喊了聲進。

    應寧推門而入,手中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蔥油麵,她來到謝陸言面前,把面放下,輕聲說了句抱歉。

    雪球乖巧地趴在桌子上,在昏黃的燈光下睡的香甜。

    謝陸言卻好像壓根沒聽到她的話,他雙腿翹在椅子扶手上,沒個正形的樣子,眼睛緊盯着手中的書,聲音帶着一絲冷淡:「抱歉什麼?」

    應寧瞥了眼桌子上的白紙,上面只抄寫了寥寥兩行字,就徹底擺爛了。

    都抄完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

    她指着那本倒扣的《論語》說:「是我多管閒事,害你受罰,沒吃上飯。為了表示歉意,我幫你抄。」

    其實應寧並不覺得自己有錯,但寄人籬下,她必須懂得世故。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她不能任由關係僵化,只能盡力彌補。

    「然後呢?」

    「我抄完,然後你把這碗面吃掉。」

    謝陸言聞言,手一頓,終於抬起頭看向她,隨後又瞥了眼那碗面。

    他仿佛聽到了一個極其滑稽的笑話,猛地笑出了聲:「哈哈,你再說一遍。」

    應寧深吸了口氣,再次說道:「我幫你抄,你把面吃掉。因為看到你沒吃飯,爺爺奶奶很傷心,我有些自責。」

    謝陸言撐着下巴,眼中閃過一絲玩味:「行啊。」

    「好。」既然說定了,應寧便坐下拿起了筆,不過她剛要開始抄寫,卻被謝陸言打斷:「等等。」

    他怪笑着從手裏捧着的《聊齋志異》裏又抽出了另一本古書,遞給應寧:「你抄這個。」

    《醋葫蘆(上卷)》。

    應寧雖然沒有到博覽群書的程度,但從小也是被爺爺逼着讀了不少古籍,所以一眼便認出這本是中國十大禁書的其中一本。

    雖然這本書沒有《金瓶梅》那麼有名,但應寧也多少了解一些。

    《醋葫蘆》通篇描述的皆是男女情''事。

    謝陸言剛剛看得津津有味的就是這本書,他甚至還用《聊齋志異》做了個封皮來偽裝。

    真是個人才啊。

    謝陸言挑眉看着她,眼中滿是戲謔。

    應寧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書,利落乾脆地說道:「可以。」

    說完,她便拿起筆,開始一筆一畫地抄寫起來。

    她沒有絲毫的害羞或扭捏,抄寫時安靜又專注,謝陸言原本以為她會臉紅耳赤,會奪門而出,會眼淚汪汪,會暴躁跳腳,會大罵他流氓混蛋。

    但出乎他的意料,她就那麼安靜地坐在枱燈下,認認真真地寫着。她的字體是娟秀的小楷,一筆一划都端端正正,一如此刻在書桌前挺直脊背的她自己。

    她邊寫邊說道:「你要是困了就去睡吧,不用監督我,我不會偷懶的,不過等我寫完可能很晚了,面都該涼了,你空着肚子睡覺會不舒服,不如就先吃了吧。反正我一定會寫完的。」

    謝陸言的目光逐漸沉了下來。

    他垂在椅子下的手指不自覺地緊了緊,晦澀的視線從她的嘴唇、鎖骨、胸部、手指一一划過,最後落到那碗面上。

    不知為何,他的肚子竟然叫了一下。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她,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時,陽光下她吃着香噴噴的炸醬麵的情景。

    三個小時過去後,應寧終於寫完了,她放下筆,揉了揉手腕,抬頭對着謝陸言甜甜一笑:「該你兌現承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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