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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深夜急召重臣入宮。
燈火大亮。
行宮荀謀士的口供,放在眾人面前。
在京城裏與行宮方面應外合的那位貴人,不出所料出自宗室,正是當今天子的小皇叔,代王。
行宮人手被嚴密看管約束,無力在京城佈置行動,代王便秘密借出王府蓄養的上百家臣,供行宮驅使。
葉相,程相,兩位三朝元老,對着連夜送入皇城的口供,搖頭嘆息。
「思時,勞煩你深夜走一趟代王府。」洛信原點了林思時,連夜調動兵馬查抄代王府,搜查罪證。
林思時領命,立刻起身。
走出去殿外幾步,隱約感覺哪裏不對,回身往殿裏看了一眼。
燈火通明的紫宸殿內,眾多肅然端坐的重臣里,沒有梅學士。
他愕然停步思索,聽說人早上沒出宮,此刻應該還在宮裏?
今夜如此大事,梅雪卿怎麼會不在。
他心裏腹誹了一陣,差事要緊,還是緊急出宮調兵圍代王府。
————
被林思時默默腹誹的人,今夜在西閣。
半夜被銅鈴聲驚醒時,梅望舒本能地翻身坐起,還未完全清醒過來,洛信原的聲音在耳邊安撫她道,
「大局已定。你繼續睡,我去應對即可。」連燈也未點亮,人在月色下直接開門出去了。
睡前喝多了酒,睡意再度襲來,她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時,她再度醒來,隔着一層薄紗帳,迎面看到換了身常服的君王在用早膳。
洛信原今日穿了身利落的海青色窄袖鑲邊交領袍,寬腰封勾勒出勁瘦腰線,坐在長桌案邊,銀匙攪動着粥碗,唇邊帶着愉悅的笑意,看着左手邊一張書信。
仿佛那封書信極下飯似的,連桌上精緻小菜也不用,直接將四色包子,一碗小米粥的早膳吃得乾乾淨淨。
聽到床邊聲響,洛信原放下那書信,抬眼看過來,「雪卿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梅望舒攏着散亂的長髮起身,「西閣夜裏風大涼爽,睡得極好。」
想起昨夜驚動睡夢的響鈴,問了句,「昨夜如何了?」
洛信原帶着愉悅笑意,把桌上那封書信推過來,「看看,昨夜林思時忙活了一夜的斬獲。」
梅望舒接過去,第一眼便看到了書信中間以硃筆重重圈出的一句話。
那句話赫然寫道:
「大事成後,與君共天下。」
梅望舒一驚,將書信仔仔細細看了兩三遍,「從哪裏找到的?」
「書信是從代王的書房裏連夜搜出來的。」
「我那位好哥哥的親筆信。信里三翻四次叮囑着,看完焚毀。偏偏代王想着留一份存證,事成了好兌現承諾。」
洛信原淡笑道,「代王這位朕的小皇叔,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上趕着送來一份大禮,朕只能欣然笑納了。」
————
安安穩穩的京城五月,到了月底,湧現萬丈驚濤。
安居行宮多年的那位廢太子,被褫奪封爵,重新廢為庶人,以謀逆大罪下獄待審。
京城裏的代王府被查抄,代王以謀逆同罪下獄。
兩位難兄難弟,得了上面的特殊關照,特意關在詔獄裏面對面的兩個牢房裏。
兩人都是養尊處優慣了,還沒有開始提審,只在黑暗牢房裏關押了幾日,吃了幾頓發霉的牢飯,便互相生出怨恨。
代王恨廢太子為何不在行宮裏安穩過好日子,偏偏暗中攛掇自己,釀成大錯;廢太子恨代王手腳不乾淨,竟然私下留着來往書信,釀成大錯。
兩人越想越恨,痛罵對方牽累了自己。
分別提審時,只暗示了幾句,先供出對方罪名,自己便能減罪免死,兩邊便爭先恐後攀咬起對方,給自己減罪。
洛信原同時拿到兩份口供,放在御案上,互相比對了片刻,惋惜地搖搖頭。
「雄心萬丈,意圖謀反,『與君共天下』的,就是這種貨色?」他展示給在場諸位重臣看過,嘆息道,
「虛耗朕和諸位卿家的大好光陰。」
跟這兩位比起來,同在詔獄裏拘押着的賀國舅,那點私藏絹書的罪名,簡直就不算是個事。
正好南河縣主的大喜日子定在五月二十這天。
宜嫁娶,諸事大吉。
借着這樁喜事,洛信原索性把賀國舅從詔獄裏放出來,幾名微服禁衛在旁邊看守着,放賀國舅參加了女兒的婚宴。
賀國舅重見天日,又能親自替女兒送嫁,感動得涕淚縱橫。
南河縣主出嫁這日,得了天子首肯,破格從宮中送嫁。
宮宴設在御花園內。因為天子賜婚的緣故,京中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一律攜帶家眷赴婚宴觀禮,場面熱鬧之極。
梅望舒原本不想去。
但她老師葉昌閣怕她推脫不去,特意兩天寫了兩封手書,托人帶去西閣,囑咐愛徒務必參加婚宴。
信里殷殷叮囑道:
「令妹雖和虞氏退婚,但你乃京中重臣,大可不必刻意躲避。
望舒,你理應欣然赴宴!方能顯出君子遼闊胸襟。」
梅望舒對着老師的手書,正啼笑皆非時,手裏的信冷不丁被從旁邊抽走。
洛信原慢條斯理道,「讓朕看看,何事讓雪卿蹙眉?」
一句話沒說完,目光落在書信里幾句『理應欣然赴宴』,『君子遼闊胸襟』上,他背過身去,忍笑忍得肩膀顫抖。
「真是難為你了。」他笑完了,轉回來道,「實在不想去,不必太勉強,我去找葉相替你說幾句好話。」
梅望舒搖頭,「老師是真君子,他說的話本身其實不錯。——罷了,我還是去走個過場。不和虞家人碰面就好。」
洛信原贊同,「這樣也好。」
五月二十當天,洛信原這個賜婚的天子需要到場,接受新人拜別。
臨去之前,特意問了梅望舒,確認她今天會去御花園觀禮,這才當先過去。
梅望舒遣幾個小內侍去御花園打探了幾次,聽說赴宴的官員家眷人數漸漸地多起來,御花園裏幾乎要摩肩接踵,這才從西閣過去。
在人前露個面,說幾句場面話,又特意在葉昌閣面前晃了幾下,今日赴宴的目的達成;她按照原定打算,往御花園的僻靜角落裏走去。
入宮隨駕十多年,御花園的地形早就熟記於心。
臨湖的某個假山上方,有一處八角石涼亭。
那涼亭在夏季遮掩在鬱鬱蔥蔥的枝杈里,抬頭仰望才能瞧見,若不是極熟悉地形的人專門去尋,輕易發現不了。
洛信原少年時,有一陣很喜歡夏日躲在涼亭里看書,無論下面人怎麼叫喚,他死活不應聲。
等到眾人找不着,她親自去御花園尋人,站在假山往上看,十次有八次在樹蔭遮蔽的涼亭里看到一雙黑黝黝的眼睛。
次數多了,從假山上涼亭的小徑也駕輕就熟。
她挽起官袍下擺,踩着假山後方的幾塊青苔石板上去,片刻後,微微喘息着坐在涼亭里。
從袖中拿出一本書來。
按照今日的計劃,這份棋譜清清靜靜地看幾頁,新人送嫁出宮,她差不多也可以離去了。
才翻過兩頁,涼亭下方的假山處,卻出現了意料之外的動靜。
一位穿着雍容誥命服飾、華貴頭面的貴夫人,身邊並無貼身丫鬟跟隨,獨自奔到大片假山後,以為四處無人,用帕子捂着臉,低聲抽噎起來。
在她身後,跟隨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紫袍重臣,腳步穩健,語氣卻不怎麼好。
「我今日有許多事要辦,你有話直說,莫要哭哭啼啼,拖延我做不了事。」
涼亭里的梅望舒微微一怔,翻書的動作停下來。
聽聲音,居然是林思時。
夏日細碎的陽光下,穿戴着誥命服飾的貴夫人抬起頭來,含淚喚道,「夫君。」
五官清麗,四肢纖細,年紀並不很大,約莫二十出頭,楚楚含淚風姿,是文人最喜愛的弱柳扶風的嬌柔美人。
梅望舒居高臨下,將這位夫人的相貌清楚看在眼裏,立時微微皺了眉,轉過頭看向另一邊。
眼不見心不煩。
但說話的聲音卻擋不住,還是傳入耳中。
身穿誥命服飾的貴夫人,正是林思時的正室夫人。
不顧林思時今日身為主婚人忙碌不堪,把人拉到無人處說話。
林夫人拿帕子擦拭着眼角,「原不想打擾夫君做事,但若不趁今日,妾身都見不到夫君的面。」
她委屈中來,垂淚哽咽,「昨日夫君歇在趙姨娘的院子裏,前日夫君歇在許姨娘的院子裏。妾身已經記不清又多少日子沒有單獨見到夫君了……」
林思時深深吸氣的聲音,梅望舒隔着那麼遠距離都聽見了。
「你把我拉到這麼偏遠的角落裏,就是為了說你那些掂酸吃醋的小心眼?」
四處無人時,林思時的聲音也不像平日面對同僚那般沉穩,帶出明顯的火氣來。
「你也知今日是聖上賜婚的大日子,新娘子是天子母家表妹!我受聖上親口託付,做這樁婚宴的主婚人,全京城三品以上的大員連同家眷,全部聚集在此處觀禮!若是哪裏出了一絲一毫的岔子,明日我便是整個京城的笑話!」
他忍耐着丟下一句話,「有話回家再說,我要回去做事!」拂袖便要走。
林夫人卻仿佛受了什麼極大的刺激似的,哽咽着跪倒在地,膝行幾步,死死抱住林思時的膝蓋不放。
「回家去,哪裏知道何時能再見夫君一面!當初你我情濃時,也曾在月下山盟海誓,今生相攜白首!妾身怎知有一天,夫君會如此厭棄於我!」
林思時連說了幾次「回家後我去你院子找你」,林夫人只是不信,死死抱着林思時不放,哭聲越來越大,隱約引來幾個臨近路過的內侍宮人停步探頭,從各處投來窺探的眼神。
林思時掙了幾次,最後扯着林夫人的手將她推開,總算從她手中掙脫出來,匆匆整理衣擺,趕回進行了一半的婚宴那邊。
林夫人渾身顫抖地倒在地上,鬢髮歪斜,無聲抽泣。
梅望舒坐在涼亭里,聽假山後方沒了動靜,以為這對夫妻終於吵完離開,輕輕嘆了口氣,轉過頭來,往下方隨意瞥過一眼。
卻見林夫人跪坐在地上的角度,正好可以穿過枝葉縫隙,看見涼亭這邊。
此刻她滿臉驚恐,盯着涼亭里端坐的梅望舒,驚得連哭聲都停了。
梅望舒:「……」
緩緩抬手,無聲地揉了揉太陽穴。
她從涼亭起身,從高處開口道,「林夫人安好。」
林夫人呆坐在地上片刻,知道林家家醜被她泄露於人前,帕子捂住臉,絕望地抽泣起來。
梅望舒從涼亭上下來,站在幾步外。
重生一世,這女子還和林思時青梅竹馬,五年前聽說林思時不顧門第差別,將她明媒正娶做了林家正室夫人。
原以為是天下少見的有情人終成眷屬。
前兩年聽說林思時納了妾。
現在怎麼又落到如此地步。
望着面前這個滿身富貴,卻又悽慘可憐的女子,梅望舒一時默然無言。
————
與此同時。花團錦簇的御花園內。
送嫁宴中央,身穿冠冕禮服的天子獨坐高席,接受兩位新人叩拜。
「林思時呢。」
他喝了一口溫茶,環顧四周,「怎麼不見他這個主婚人。後面還有什麼章程。」
蘇懷忠在身後低聲解釋,「天氣熱,陛下再忍忍。新娘子出宮之前,還要拜別父母高堂。之後再給聖上敬茶,聖上賜福……」
洛信原又喝了口茶,問,「看到梅學士過來了?」
蘇懷忠茫然回答,「來啦,剛才就看到人過來了。這會兒卻又不見影子……」
「必定是找處清靜地方躲懶去了。行了,知道她過來御花園就好。」
哪管後面什麼敬茶賜福,放下茶杯,起身便走。
御花園裏鼎沸的喧鬧聲,逐漸消散在身後。
洛信原遣散了隨行儀仗,又打發走了當值的齊正衡,召來周玄玉隨駕。
腳步不停,徑自往西閣方向走去。
山道走到一半,卻倏然停步,站在一處青石板鋪成的下行岔道處,停下了腳步。
他並不回頭,自顧自地道,「她最近歇在西閣,等下或許自己回來。你們小心看着此處動靜,莫要驚擾了她。」
一句話說得沒頭沒尾,周玄玉卻聽得極為明白,立刻道,「臣遵旨!」下令加派人手,看守住小徑附近。
洛信原沿着山間開闢出來的狹窄小徑,走入黑暗的地下密道,坐在盡頭那處空石室里,淡淡吩咐。
「帶邢以寧過來。」
半個月不見天日,邢以寧比上次見面憔悴了不少。
站在燈火大亮的石室里,茫然四顧片刻,抬手去擋明亮火光。
「陛下。」他勉強道,「臣該說的都說完了,還找臣做什麼。」
洛信原的唇邊露出一抹淡笑,從袖中取出一張紙來。
「當年你開給她的方子,她抄錄給朕了。」
「一共二十三味藥。你看看,是不是和你當初開給她的方子一模一樣。」
邢以寧驚疑不定,接過那份抄錄方子,低頭仔細去看。
確實是這個方子。確實是她的筆跡。
邢以寧來來回回仔細查看着,警惕抬頭,盯着面前神色舒展的帝王。
「她既然信任陛下,把方子給了陛下,陛下去找其他御醫按方子對症開藥即可。何必再來找臣。」
洛信原神色愉悅帶笑,「不必你說,朕自然會找其他御醫對症開藥,治好她身上的寒症。」
他悠悠地道,「你我君臣一場,你也算是有功的。今日朕來見你最後一面,和你道個別。」
「邢以寧,既然她信任朕,把方子抄錄給了朕,你就不必再待在密室,與朕的亞父日日相對了。出去之後,要記得感謝她。」
邢以寧又驚又喜,又抱有疑慮,聲音里滿是懷疑不安,
「臣真的可以出去?臣已經知道得太多了,陛下真的會放臣出去?」
「朕一言九鼎,當然會放你出去。」
洛信原悠然摩挲着拇指套着的鷹首玉扳指,「當然了,你再不可能出現在京城,再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讓朕想想,安排一具屍體,讓『邢醫官』從此長眠於地下。至於你麼,流放三千里。邢以寧,以後要委屈你終身待在東北關外了。」
邢以寧哼笑,「臣謝陛下安排。希望陛下以後能繼續裝出這副明君模樣,瞞着梅雪卿一輩子吧!」
「那是當然。」
洛信原的眸光溫柔含情,「邢以寧,你是和她有過十年交情,知交好友。但這些都過去了。以後,朕才是會陪着她一生一世、白頭偕老的那個人。」
「她希望朕做個明君,朕就如她所願,一輩子做個仁德明君。」
「她以後會自願留在朕的身邊,帶笑看着朕,看這清明盛世,眼裏心裏都是歡喜。」
作者有話要說:【頭頂鳳梨酥感謝投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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