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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望舒半個月首次進宮來。
運氣不大好,迎面撞到賀縣主堵她。
自從賀國舅被鎖拿下獄,賀家一蹶不振,身為皇親國戚的那股子富貴傲慢氣息被消磨殆盡。
雖然縣主的封爵還在,但南河縣主賀佳苑身上的刁蠻勁大不如從前了。
「梅學士,我想來想去,只能找你了。」賀佳苑擋在面前,抽抽噎噎地抹眼淚,
「那虞五聽說是你老家認識的人?都二十八的老男人了,我才不要嫁!求你了梅學士,幫我去御前美言幾句,我嫁豬嫁狗都可以,讓我留在京城,不要嫁去千里之外的鳥不生蛋的鬼地方!」
梅望舒停了腳步,帶笑聽着,心裏默默腹誹。
所謂鳥不生蛋的鬼地方……是她老家。
她耐心地解釋,「河東臨泉雖然遠在千里之外,卻也不是鳥不生蛋的荒涼之地。那裏有山有水,景致秀麗,有小江南之稱。」
賀佳苑:「……」
她終於反應過來,慌忙改口。
「是了,臨泉也是梅學士的家鄉,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剛才一時氣急才失言……」
梅望舒嘆了口氣,「沒事。習慣了。」
見賀縣主眼睛通紅腫脹,哭得可憐,「正好我也要覲見御前。縣主若是實在不願意這樁婚事,那就一同去吧。」
賀縣主等的就是這一句,忙不迭跟上。
今日覲見的地方在紫宸殿。
洛信原高坐在御案後,聽到動靜,放下批閱奏本的狼毫。
見梅望舒和賀佳苑同來,並不意外,和顏悅色地道,「賀表妹今日來得正好,賜座。」
賀佳苑過來路上抽泣抱怨個不停,一進了紫宸殿便啞了。
規規矩矩上前行禮謝恩,低着頭坐在賜下的交椅上,再不開口說一個字。
梅望舒也謝了座,在對面坐下。
洛信原的視線從高處投下來,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氣色紅潤了。雪卿在別院休養得好。」
「吃得好,睡得好,無事打擾,自然是好的。」梅望舒捧着茶,心平氣和地道,「就是這次被林大人一封急信催回來,太過倉促,有些猝不及防。」
洛信原嘆了聲,「思時上次去探望你,沒想到沒過幾日,他自己倒病倒了,真是世事出人意料。」
梅望舒微微一笑,「臣剛才在政事堂,遇到幾位同僚,都說林樞密使早幾日還精神健旺,氣色紅潤,嗓音鏗鏘有力,不像是生病的樣子。沒想到一夜之間,病如山倒……果然是出人意料。」
洛信原低頭喝了口茶,若無其事換了個話題,
「這幾天的月色極好,只可惜朕在紫宸殿高處獨酌,無人陪同賞月。」
梅望舒帶笑不語,不接這個話題,喝了口茶。
「陛下一言九鼎,說了讓臣放心休養,若是臣感覺身子不適,告假期間,絕不催逼召見,臣感念在心。」
洛信原鎮定道,「應下了,自然會守諾。」隨手拿過御案上的黃曆,翻了翻。
四月十五那日的黃曆上,以硃筆畫了個圈。
當着她的面,翻了到那個紅圈處,指給她看,「從當日算起,到今天都十五天了。」
他幽幽地道,「半月不見雪卿,如隔半生。」
「今日不是見到了。」梅望舒好笑地道。
洛信原盯着她,感嘆,「不錯,今日總算見到了。」
梅望舒垂眸避過那道明顯熾熱的目光,眼角瞄到了始終低頭不語的賀縣主,見她到了御前話都不敢說一句,心裏暗嘆,幫她問了句。
「臣今日入宮,一是聽說政事堂事務繁重,林大人又告病;第二個原因,也是聽說了陛下賜婚之事。」
賀佳苑果然立刻抬起頭來。
梅望舒委婉道,「賜婚倉促了些。」
「是倉促了些。但確實是好姻緣。」
洛信原悠然握起狼毫,重新寫寫畫畫,「雪卿今日來得正好。朕剛才召見賀家表妹,也是為了此事。」
抬頭看了眼窗外日晷,「人差不多也該來了。」
見他神色輕鬆帶笑,話語間意有所指,梅望舒心裏起了一絲警惕念頭,「誰要來了?」
「自然是這次賜婚的年輕俊彥。虞通判。」
洛信原笑看賀縣主,「婚姻大事,總不能忙婚啞嫁。婚前兩人還是見一面的好。」
賀佳苑坐在椅上,臉上露出猶豫不決的神色來。
梅望舒默了默,起身告退,「臣不方便見虞通判。」
賀佳苑愕然。
「為什——」猛然想起在御前,剩下的半句話硬生生咽回去了。
洛信原倒是耐心極好地解釋給她聽,「因為梅學士家裏的妹妹,之前和虞通判議過婚,陰差陽錯,好事不成。雪卿不想再見虞通判了。」
他往御案側邊一指,這回是對梅望舒說話,
「別急着告退,竹簾早替你準備好了。把帘子放下來。」
幾名御前內侍合力把捲簾放下,隔出一道兩尺寬的密閉空間;又搬來一把交椅,側放在御案旁。
洛信原的聲音裏帶了笑,「上來坐吧,梅學士。」
梅望舒默不作聲,幾步上了丹墀,在竹簾後坐下。
賀佳苑坐在原地呆了片刻,眼淚嘩啦啦地掉下來。
「梅學士妹妹不要的貨色,為什麼推給我!」
自小嬌養的千金脾氣竄上來,她捂着臉抽泣道,「我也不要!我不——」
哭喊聲還沒落地,就聽門外傳來嘹亮的通傳。
「河東道通判,虞長希覲見——」
虞長希身穿一身簇新官袍,跨進殿來。
自他從拘押地放出來後,這麼多天住在京城裏,有人好言好語地安撫着,每日上好飲食的供養着,人不再驚恐不安,氣色比上個月拘押時好了許多,人也不像頭次進宮時那麼緊張了。
殿外日頭正好,將他清雅俊朗的五官映照得清楚。
賀佳苑原本還在發脾氣,見到真人,邊哭邊抱怨的聲音突然停了。
抽噎聲卻一時還停不住,喉嚨明顯地哽咽一聲,在場每個人都聽見了。
虞長希眉眼間現出一絲窘迫。
剛才進來時,縣主的哭聲聽得清清楚楚,御前不敢失禮,他低了頭,規規矩矩地前趨幾步,在丹墀下跪倒行禮。
洛信原免了禮,隨意一指賀佳苑對面,吩咐,「賜座。」
又指着賀佳苑,和顏悅色地對虞長希道,「這位便是南河縣主,朕母家的表妹。自小養在宮裏,脾氣驕縱了些,但人是好的。」
坐下後,兩人面對着面,彼此之間只隔了幾步距離,毫無遮擋。
虞長希偷偷往對面瞄了一眼。
京城裏金枝玉葉長大、美貌嬌憨的縣主,剛大哭過一場,鼻頭紅通通的,看起來可憐可愛。
和梅家姝妹,是截然不同的類型。
他原以為此生非姝妹不娶,沒想到有緣無份,陰差陽錯,蹉跎了大好姻緣。
在京城被拘押的那段日子裏,夜夜輾轉反側,垂淚無眠,感嘆此身姻緣線斷。
沒想到柳暗花明,因禍得福,竟然得聖上親自牽線,說合的還是聖上母族表妹,身份貴重的南河縣主。
或許這段姻緣,才是前世修來的正緣?
他窘迫起身,「臣家世普通,家鄉又遠在千里之外,若縣主覺得遠嫁委屈,臣……臣不敢委屈縣主。」
洛信原放緩聲調,循循善誘,「聽長希話里的意思,只要朕的表妹願意,你這邊也是願意的?」
得天子稱呼名字,額外顯出親近,虞長希受寵若驚,急忙起身,躊躇着答了句,「是臣高攀。還要看縣主的意思。」
「倒不是高攀不高攀。這次把長希鎖拿入京,事後查明是個誤會,委屈了長希,又耽誤了你在家鄉的姻緣。朕心有愧疚,正好見你們兩人郎才女貌,便做主想結下良緣。」
洛信原悠悠道,「當然了,若是你們彼此不願,朕也無意強逼你們做一對怨偶,因此今日才問你一句。你若不願,直說便是。朕不怪你。」
虞長希漲紅了臉,「但憑陛下做主。」
賀佳苑低着頭,聲若蚊蚋,「但憑陛下做主。」
「行了,看來朕這個媒人是做成了。」洛信原極滿意地喝了口茶,隨口吩咐,「退下吧。」
兩人告退後,洛信原吩咐蘇懷忠帶所有人退出殿外。
自己從御案後起身,親自掀開了竹簾。
「今日雪卿來得巧,讓你看了一齣好戲。」
梅望舒默然坐在簾後。
半晌才開口道,「陛下知道臣今日入宮,特意把人召來?」
洛信原理所當然地道,「那是自然。畢竟是雪卿家鄉的好友,又得了雪卿的親自囑託,好好照顧他。今日你當面見他一面,見他面色紅潤,神清氣爽,便知道朕這些日子沒有苛待他。」
說完仔細觀察她的神色,「這回妹夫真的沒了,雪卿心疼了?」
梅望舒失笑,「怎麼會。只是陛下主導的這場拉郎配,讓臣無言以對。」
「不管怎麼拉郎配,反正他們兩個自己看對眼了就好。」洛信原愉悅地道,
「他們自己樂意,朕做了月老,順便把朕那位好表妹打發到千里之外,眼不見心不煩。」
周圍沒了御前內侍,梅望舒自己動手,把細竹簾往上捲起。
「說起來,這道竹簾應該是三十餘年前,太皇太后娘娘垂簾聽政時設下的?」
「不錯。」洛信原抬頭打量着竹簾,「當年父親年紀還小,皇祖母垂簾聽政,便是坐在這道竹簾後。」
他扯着竹簾笑,「朝中幾位老臣一直攛掇朕把帘子拆了,朕做主留着,想不到今日充作了用場。」
正說話時,門外忽然又聽到一聲通傳,
「樞密使,林邈,急求覲見——」
「嗯?」兩人齊齊一怔,對視了一眼。
梅望舒:「……林大人不是告病了麼?」
說着就要走下丹墀。
洛信原站在御案邊,在她走過身側時,悄然伸手過去,在寬大的衣袖遮掩下,直接握住那冷玉般的纖長手掌,小指壞心眼地在掌心勾了勾。
掌心立刻敏感地蜷縮了一下。
梅望舒回眸望來,平靜聲音里暗含警告,「陛下。」
洛信原湊近過來,輕聲道,「半月不見,如隔半生。信原思念雪卿。」
梅望舒抬手捂住被溫熱呼吸覆蓋的耳垂。
林思時就在這時匆匆跨進門來,肅然行禮,「臣有急事覲見——」
看到殿裏兩人並肩站在丹墀上的景象,瞬時啞了。
梅望舒聽到聲音也是一驚。
視線瞥見殿外停住的林思時的同個瞬間,已經在寬大文官袍袖的遮掩下,閃電般把那隻不安分的手甩開,幾步下了丹墀。
神色如常地走回盤龍紅柱旁的交椅處,重新落座。
洛信原低頭看了眼自己被甩開的手,嘆了口氣,坐回御案後,「思時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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