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手持利刃,瑟瑟發抖。
「孫虎」坐在一旁,不斷的訓斥。
「你怕什麼?!連給死物放血的膽子都沒有?!」
「給我放血,再將它的皮剝下來!否則,我就給你放血!!」
「孫張氏」從裏屋裏端出了碗,孫虎拿起碗,一飲而盡。
他看向了孫張氏,不悅的說道:「這豎子比劉公還無能嘞!」
孫張氏嘆息着,「小武年紀還小,算了.....」
「什麼算了?!必須要做!!」
孫虎憤怒的看向了小武,「給我動手!!!」
孫張氏低着頭,沒有再勸。
孫虎盯着小武,又吃了一碗水,問道:「卿,我們住在這裏,穩妥嗎?」
孫張氏抬起頭來,「韋孝寬不會想到我們還敢待在成安,當下成安的周人又最少,待在此處,穩妥。」
「那桃子呢?周人肯定會對他繼續動手的!」
「以桃子的性格,註定無法躲藏在山林之中過隱居的日子,強行將他留下來,反而不好。」
「原本,我們在明,敵人在暗。」
「此刻,桃子被推到了更明亮處,夫君只需要等着,等着那些暗處的飛蛾去撲火.....」
孫虎還是有些暴躁,「早知道就讓他進勇士營了,在縣裏當個散吏,將我的臉都給丟盡了。」
「夫君得罪的人太多,處境又異常的兇險,若是他跟隨夫君.....只怕不妥。」
孫虎沒有再說話,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小武跪坐在獐子身邊,一邊哭泣着,一邊割開獵物的喉嚨,鮮血噴射,幾乎將小武染紅。
小武哭的更加厲害了。
.....................
縣衙,南院。
眾人返回縣衙後,幾乎都已經累到了極點,紛紛坐下來休息。
縣衙提供兩餐,飯菜比起律學室還要差,麥餅很硬,不知放了幾天,偶爾有些粟,也都散發着難聞的味道。
散吏和候補吏所吃的並沒有什麼不同。
幾個散吏回到了此處,對視了幾眼,便悄悄離開。
他們順着通往中院的路一直走,途中幾次被甲士所攔下,好在他們都能證明自己的身份,得以繼續前進。
他們就這麼一路來到了一處單獨的宅院前,對視了幾眼,下定了決心,走了進去。
這處院落屬於曹公,他此刻正在書房裏,埋頭書寫着什麼。
當這四個人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曹公仰頭髮笑。
「好,好,這吏首是會辦事的,都過來吧!」
四人還來不及開口,便被曹公抓了壯丁,曹公給他們交代了差事,他們倒也不抱怨,認真的做了起來。
曹公難得的從事情里抽出身來,吃了口熱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閉目養神。
那四人一直做到了很晚,辦好了事,一一遞交給曹公。
曹公看着這些,臉上也出現了和藹的笑容。
「非常好,不錯,良吏也。」
為首者鼓足了勇氣,「曹公!我們是來告狀的!」
這一刻,曹公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
「告什麼?」
「新吏首橫行霸道,指使候補吏毆打散吏,行兇做惡,又肆意提拔候補吏,提拔自己的親信,他的親信可以在院內休息,我們這些不願意順從的卻被派出去做事.....」
「我們懷疑前兩位吏首也是他派人謀害的.....」
「那人強壯,他剛來,便丟了倆人,哪裏有這麼巧的事?」
其餘幾個人點着頭,紛紛開始說起各自的懷疑和不安。
曹公眯起了雙眼,「你們的意思是.....散吏院治理的不好,有諸多亂象?」
為首者慌了,「曹公,並非是您治理的不好,是吏首的問題.....」
「好,我知道了,我會派人去解決的。」
幾個人趕忙起身,再次拜謝,對曹公感激涕零。
「多謝曹公!多謝曹公!」
他們走在路上,臉上滿是喜色。
「這狗日的,僥倖當了個首,便這般對待我們,這次非要讓他好看!」
「呵,還有那個候補的,看曹公不打斷他的腿!!」
他們得意洋洋的回到了院內,低聲說了幾句,各自回屋。
而此刻,田子禮正站在門口,看着那些人的舉動,他冷笑着回到了劉桃子的身邊。
這兩人在一個屋。
「桃子哥,這些人準是去曹公那邊告發吏首了。」
田子禮滿臉的不屑,「這些人是自尋死路啊。」
劉桃子看向了他,「兩位吏首消失不見,他不會派人去查嗎?」
田子禮咧嘴笑了起來,「桃子哥,這你就不知道了,縣裏如今有很多空缺位,而想要升上來,是要看政績的。」
「曹公負責諸吏,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那就是他的政績.....況且,我們這些散吏,在上頭人的眼裏,不過是奴隸而已,死了再招一批就是。」
「他根本不會公佈這件事,除非是他的敵人要害他,否則丟了便丟了。」
田子禮清了清嗓子,又說道:「何況,當下沒有幾個人是敢查案的。」
「桃子哥或許不知道,過去有個叫乞樓難的匈奴人,這廝為人聰慧,很會探案,當時他負責追查一個大案,有三個小吏在城外失蹤。」
「他查着查着,差點就將他自己給查沒了,縣令將他掛起來毒打,打了兩天兩夜,貴人消了氣,才將他放掉,而其餘跟隨他的散吏,沒一個活下來的。」
「從那之後,誰都不敢再查案了,怕找不出兇手,又怕找出兇手。」
「故而要是有人報官,便將那人殺了,上下平安,無事發生.....偶爾殺幾個良人來冒充賊寇,當作自己的政績。」
田子禮很是平靜的說着話。
「這世道,呵,奸賊橫行......」
他的眼裏閃過一絲悲傷,就此沉默了下來。
或許他是想起了什麼事。
劉桃子再次開了口,「你平日裏花錢太多,財不露白,勿要再這般了,會給你招來禍患。」
田子禮猛地看向了他,「桃子哥,我不怕!」
「我必須要升官,才能接觸到那個貴人,我要幹大事!!」
劉桃子當即搖頭,「這些話勿要對我說。」
田子禮沉默了片刻,他再次抬起頭來,「桃子哥,我有個東西想拿給你看。」
「嗯?」
田子禮將手伸進了懷裏,聲音都在顫抖。
「這東西是要命的東西,卻也是我最寶貴的東西,桃子哥看過了,便知道我的想法了。」
他緩緩從懷裏掏出了一本書來。
這本書沒有皮,又髒又破,還有很多的污痕。
田子禮輕輕的撫摸着這本書,而後小心翼翼的將書送到了桃子的手裏。
桃子低下頭來,打量着手裏的書。
「這是什麼?」
「歷史。」
田子禮臉色通紅,他激動的說道:「前朝太延五年,太武帝命崔浩參著作事,續修國史,崔浩詳細的編寫了鮮卑人的所有事情!!」
「因為這本書,導致崔浩被誅了五族,他的親近,聯姻,幾乎全部被誅族。」
「兄長,你看看這本書就知道了!」
「鮮卑人其實就是胡人!!他們跟契胡沒有區別!!在他們之前,我們才是中原之主!他們本來就跟蠕蠕一般,不過是成功入主的蠕蠕人而已,在他們入寇之前,我們還有晉,魏,漢......」
「那些都是漢人的王朝,是講道德的,皇帝不會亂殺人,官員是守規矩的,百姓們都講道德....那時的鮮卑人還需要給我們朝貢!」
「我第一次得知的時候,便在心裏發誓,定要將這些胡人驅趕出去,讓天下太平!」
「這些胡人不許我們讀經典,就是怕我們知道真相!他們怕被我們驅趕出去!」
「而路去病那種能讀經典的人,他們都是鮮卑人的狗!!」
「他們只想着自己,根本不在意天下,根本不願意將真相告知其餘人!!」
「兄長!!你看看吧!!」
「我說的都是真的!!!」
田子禮的雙眼通紅,整個人都因激動而顫抖。
劉桃子沉默了許久,他再次看向了手裏的書。
「歷史。」
ps:河清三年三月,群盜田子禮等數十人謀劫浟為主,詐稱使者,徑向浟第,至內室,稱敕牽浟上馬,臨以白刃,欲引向南殿,浟大呼不從,遂遇害,時年三十二,朝野痛惜焉。———《北齊書·傳高祖十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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