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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早心頭冷笑。
反正她永遠有話,假大空的發言頭頭是道。
永遠都是這麼的輕飄飄。
見女兒木偶娃娃一般靠坐在那裏,上身薄瘦,房內只余她微重的呼吸,春初珍心起不忍,不再多言,將手邊的試卷卡回去,擲下一句「出來吃宵夜」就出了門。
春早紅着眼眶瞥她一眼,深吸氣又吐出,才將媽媽特意揪出的那張數學試卷上的褶跡抹平,掀回第一面,目光在分數欄後鮮紅的137上停頓片刻,她將它別回長尾夾,四角完全對齊。
在客廳吃喝牛奶麥片時,春早心頭灰敗空落,雙目都不自知地渙散。
春初珍在一旁靜音玩手機,也悶聲不吭。
打破寂靜的是原也擰動門鎖的輕響,男生換好鞋,與春早媽媽微一頷首。
他的視線在低頭用餐的女生身上多停兩秒,才回了房間。
春早自然知道他回來。
但此刻的她,完全沒有多餘的心情藉機看他一眼。
春初珍就是有這樣的能力,能在分秒間凍結和摧毀她所有精心構建的玫瑰花園和玻璃教堂。
如颶風過境,所有的絢麗景象都被夷為平地。
男生關上房門。
春初珍回頭看了看,降低音量:「你知道隔壁考了什麼分嗎,不是說他成績很好?」
春早心生煩躁,涼颼颼回:「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家一直理科班第一。」
春初珍雙眼瞪得溜圓:「原來他成績這麼好的呀?」
春早:「對啊。」
果不其然。
「你怎麼考不出個文科第一呢。」春初珍撫頭嘆息。
春早:「……」
女人消化着落差,環顧起他們的小房間:「說出去這房子房租都得漲兩倍。」
「這房子你的啊?」春早加快舀動麥片的速度。
春初珍開始心理不平衡:「也不怎麼看到他學習……哎,可能有的小孩天生腦筋好吧。」
「你怎麼知道他不學習?」春早喝空碗底的牛奶和殘渣,看回去:「你去認他當你兒子好了。」
春初珍嘶一聲,不滿道:「你怎麼說不起呢。」
春早懶得再辯解。
春初珍還是念叨個沒完:「跟你真是沒話講,人家還沒媽媽陪讀,哎呀,想不通想不透……」
春早啪得拍下湯匙,起身回房。
本來就很難受了,現在可以說是遭透了。理應大哭一場,但眼眶燙了又燙,也滲透不出足夠的液體,或許是已經「適應」,適應了無窮無盡的對比,適應了這種被否定和傾軋擠占的環境。春早曾在洗碗時壓動着沾濕的海綿,想到了自己,明明很努力地吸噬着更多水分,然而膨脹帶來的負荷只會更沉重;一旦派上用場的程度不遂人意,就會被外力稀里嘩啦地擰盡。
這個夜晚,春早平躺在床上,氣壓低到連偷玩手機的興致都消失殆盡。
她空茫地盯着灰濛濛的天花板,開始每次考試後的心靈雞湯洗禮。
你是為了自己。
春早,只是為了自己,就當是為了自己。你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尤其是春初珍的,不要去管她如何看你。
學習,奮力地去學,全心全意地學,不撞南牆地學,學習是你能翻越圍城和飛往天際的唯一路徑。
不斷地默念,不斷地自我愈療,沸騰的心緒終於止息。
—
第二天的晚上是數學自習,第一節課評講試卷,第二節課則交由學生們自主復盤和完成作業。
教室里鴉雀無聲。
春早將扣分的題目謄抄到錯題本上,又從過往的講義或練習冊里找出相似題型,抄寫到往後幾頁里,對比本次考試失誤的地方逐步分析和歸納,鎖定問題後,她闔上所有書本,閉閉眼,準備將本子裏的大題全部重做一遍。
一鼓作氣推算寫到倒數第二題,倏地有東西閃過,啪嗒掉落在她面前的草稿紙上。
動靜並不大,卻足以讓她周身一凝。
春早停筆去看,發現那是一顆粉藍相間的水果硬糖,被透明的糖紙包裹着,在白紙上印出小片彩色的光影。
她探眼講台方向,五指向前挪動,悄悄將糖扒來手裏……
誰扔過來的?
疑惑地瞟同桌,而對方正埋頭苦學,壓根沒注意這裏,前後桌更是不可能,下一刻,似有靈犀,她舉目望向窗外。
原也的背影出現在本還空無一人的走廊。身着校服的少年步態如風,沒有回頭對暗號,也沒有任何動作提醒。仿若憑空降臨,又或者只是,路過而已。
是他嗎?
好像就是他。
雖有些不明其意,但也莫名的似懂非懂。蜜意開始在春早臉上擴散,她抿一抿唇,將那顆不為人知的糖收回書包內袋,揣回了家。
心情陰轉晴之餘,她也想問清楚這份舉動的起因並表達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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