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問劍 第411章：你也是大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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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鮫們游回女王之前所處的位置，那種令它們難安的感覺，愈發凝重。
之前那道七彩霞光，巨鮫無比清楚，那是它們的女王在釋放自己的獨特能量，不同於她吹奏海螺給大夥療傷，那種從古老一脈傳承下來的能量，一旦消耗過度……
波瀾壯闊的海面上，忽然就憑空多出了一座石像。
世間從來就沒有那樣一位石匠，能將一座石像雕刻得如此精細生動。她有一頭微微捲曲的秀髮，大大的眼睛裏似乎蘊含着無限不舍，長長的睫毛在你一個不經意間就會以為她在眨動，精巧可愛的鯉魚小嘴，帶着俏皮而又溫柔的笑意，熨帖的緊身短衣短裙凸顯玲瓏身姿。她以一條魚尾屹立於海面之上，不知海水之下，是什麼在支撐起這座惟妙惟肖的石像。
毫無一絲色彩的石像下，半跪着一位風姿無雙的俊美男子，他，似乎在流淚。
「嗷——！」
無比慘痛悲切的哀嚎聲，從每一頭巨鮫嘴裏傳出，響徹整座天際。
巨鮫們齊齊跪伏於石像前，久久不願抬頭，不願離開。
石像下的男子，緩緩起身，高舉起手中一串七彩海螺，放到嘴邊輕輕吹奏，只是那個原本歡快愉悅的聲音，此刻卻透着無比的悲涼。
雙眼通紅的男子抬手抹了一把眼角，舉起手中那柄靈光縈繞的晶瑩長劍，抬頭大聲道：「相信我楊牧之的，就隨我走一趟！哪怕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定要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巨鮫們一齊起身，整齊列隊在楊牧之身後，好幾頭巨鮫的背腹之間，有金芒流轉閃爍。它們以沒人能懂的古怪語言齊聲高喊。
楊牧之卻聽懂了，「為女王報仇！為女王報仇！」
巨鮫們不問女王為何會變成這樣，楊牧之也不願意說，他站上一隻為首巨鮫的背部，揮手道：「立即回家，去救我們的同胞！」
黎明時分，連夜航游的巨鮫們終於抵達了魚美人島的老巢，只是眼前的一幕，讓心中沉痛的巨鮫們，徹底暴怒了。
近乎圓形的避風海灣內，十數頭巨鮫龐大的屍體，擋在海灣的缺口，身上插滿了刀槍箭矢，想必是這些巨鮫為了保護同伴，悍不畏死，捨身成仁。即便是身死之後，它們的屍體都未曾讓開大門半步。
再往裏看，海水中、礁石上，橫七豎八漂滿了鮫人的屍體。在那座如刀削成的寬敞石平台上，本是鮫人們平日聚集嬉鬧之地，此刻卻堆滿了成千上萬的鮫女屍體，有的相互擁抱，有的靠背而坐，也有完全死絕後卻依然不倒，只為護住身後那幾名幼鮫的母親，可她們拼盡所有，終究還是護不住自己的孩子。
藍色的鮫人血液，將魚美人外島整座避風海灣潑灑成一片妖異的藍色，空氣中，隱約可見密集如絲線的藍色氣息，像一道道溪水般正匯流向大海某處。那裏黑霧瀰漫，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吸納吞噬這邊的靈氣。
「你們就……那麼喜歡趕盡殺絕嗎！」
楊牧之大喝一聲，一步跨向藍色氣息匯聚之處，手中狹路一劍斬出。
淚光、劍光，一同乍現。海水被這一劍蕩漾起滾滾波濤，空氣中那些藍色絲線也被一斬而斷。
黑霧中突然閃現出幾十道人影，個個身手矯健敏捷，人未至，各種飛刀短刃卻破空先至，攜着呼呼破空之聲，直取楊牧之全身要害。
面對漫天如雨的飛襲短刃，楊牧之抬手在身前劃了一劍，攪起一團劍氣漩渦，所有襲向他的兵器全部被吸納其中，以精湛靈力凝聚而成的飛刀短刃，根本傷不了他分毫。
等那幾十名頭戴黑罩、身穿緊身黑衣的突襲者靠近至十丈範圍，楊牧之抬手一劍斬出。
只見劍光一閃，半空之中所有的黑衣人化作一蓬蓬血雨灑落，竟是屍骨無存。
黑霧中傳來了楊牧之聽不懂的暴喝聲，第二批襲擊者再度靠近，不同於前一批黑衣人，這次的敵人，明顯要強很多。
楊牧之懸浮於半空，橫劍身前，嘴角掛着猙獰笑意。
那些歸家太遲的巨鮫，嘶吼着沖了過來，面對滿門滅絕的屠殺，巨鮫們徹底瘋狂起來，與女王的心上人一起徹底撕碎了這一波敵人後，開始侵入黑霧之中。
身後傳來驚亂的哀鳴和打鬥聲，其中還夾雜着一個熟悉的嬌斥聲，楊牧之飛速扭身返回，原來那座石平台之後還藏有一個礁石洞，洞口處有幾名擺出作戰架勢的鮫女，面對十數名在自己家裏清掃戰場殘餘敵人，死命抵抗，也要護住身後礁石洞口。
一道雪亮劍光，從十數名黑衣人頭頂落下，恐怖劍罡之下，那些黑衣人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頃刻間化作一團血霧，徹底消失在這方天地之間。
難怪曾經那位殺力滔天的劍修有雲，我的劍下，不曾留有敵人的絲毫的屍體。
此刻的楊牧之便是如此，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無所顧忌、毫無猶豫的出劍殺人。
礁石洞口，一名生有人類雙足的豐腴美艷鮫女，全身傷痕累累，隨處可見衣裙之內暴露的春光，她驚詫的盯着眼前這位一劍救下她們的男子，隱隱之中，總感覺對他有幾分熟悉。
是他身上那件流光溢彩的雪白寶衣，給了美艷鮫女一絲勇氣，她試探着問道：「這件龍綃衣，是女王大人親手織績而成，恩公你……莫非就是……？」
楊牧之那雙丹鳳大眼中，晶瑩閃爍，艱難開口道：「香婓，是我！對不起，對不起，我來遲了……！」
那位豐腴的鮫女只是驚愕了那麼一剎，忽然就一把撲過來，狠狠撞進楊牧之懷裏，紅唇哆嗦着哭喊道：「公子，是你嗎？公子，是你吧！香婓好想你……嗚嗚嗚！」
楊牧之撫着懷中的鮫女，默默無言，唯有哽咽。
從身後的礁石洞內飛快躥出一名少女，因為沒有雙腳，所以她跑出來的動作很滑稽，衝到楊牧之面前，她果然看到了姐姐時刻帶着的那串七彩海螺，少女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她抬起腦袋，雙眼極力眯成一彎月牙，本是一張天真可愛的笑臉，可怎麼看都是悲傷。
少女倔強道：「楊哥哥，我姐姐呢？她一定沒事吧？對吧？」
很顯然，鮫人少女認出了楊牧之，他身上的龍綃衣，手中的七彩海螺，無一不是姐姐的最珍貴之物，除了自己的姐夫，誰也拿不到。
楊牧之的嘴皮不停顫抖，伸手將少女拉進了懷裏，「甯兒，你姐姐她……」
礁石洞內，緩緩「走」出一群年幼鮫女，皆是以魚尾挪行。這數十名幼女，可能就是一整座天下，最後還活着的鮫女了。
或許大家都意識到了什麼，她們個個臉上掛着悲哀，默默流淚。
楊牧之將手裏那串七彩海螺從甯的小腦袋裏套進去，給她佩戴在胸前，「你姐姐說，以後，就由甯兒來當我們鮫族的女王！」
甯使勁搖着腦袋，那些拼命忍住不掉落的淚珠，終於甩落，掉在石板上，化作一顆顆璀璨明珠。
「我不要做鮫族女王，我只要我姐姐回來！」
楊牧之彎下腰來，柔聲道：「甯，這是姐姐對你最後的要求，你一定要做到啊！」
鮫人少女不停抹着淚，死死咬住嘴唇，終於聽話的重重點頭。
楊牧之笑着點點頭，然後對身旁豐腴的鮫女溫聲說道：「香婓，之前說過的話，公子我再一次食言了。不過我答應你，等我做完該做的事，一定回來接你！」
說完這句話，楊牧之轉身就走。
香婓流着淚，伸出來的拉他的手，停留在半空，「公子，香婓願意等你，不管多久！只是這一次，你又要去哪裏？」
楊牧之轉回半個側臉，卻不敢多看近在咫尺的人兒一眼，「不止是對香婓你，在雩兒那裏，我也食言了！我本來答應她，不去找那些人的，可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這一次，我要讓他們明白，什麼叫大開殺戒！」
楊牧之說完這句，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座避風海灣。在不遠處那團黑霧中，巨鮫們還在浴血奮戰。
百幾十名叫作「亂波」的黑衣蒙面斥候，還有數十名白肥力士，負責圍剿那十數頭巨鮫。他們本來的任務是控制海灣巢穴中所有的鮫人，中了調虎離山之計的鮫人一族，那些戰力不俗的巨鮫們全都傾巢而出，家裏就剩老幼病殘，控制起來也就絲毫不費力氣了。
等到三明大人乘坐那古怪方碑趕過來時，只需輕輕鬆鬆攝取這些不聽話的鮫族們的精氣神魂即可。
想不到的是，那些愚蠢的巨鮫們竟然返回得這麼快，於是就又多了這一場廝殺。
楊牧之衝進黑霧中，所到之處，但凡只要是視線能看到的黑衣人，無不被他一劍斬成兩截。遇見了這麼個大煞星，「武士道」精神銘刻在心底最深處的黑衣者，也禁不住產生了退縮之心。
瀰漫在海面的黑霧逐漸收縮，在楊牧之的帶領下，巨鮫們步步逼近，基本上剿滅了所有的入侵者。
所有巨鮫身上，皆是傷痕密佈，而此刻的楊牧之，不說已是強弩之末，但也好不到哪裏去了。
當他們沖至黑霧中心，合圍住那方罪魁禍首的石碑後，對面就只剩兩人一碑了。或許是第一次經歷這樣駭人的廝殺，站在石碑下的綾乃大美人微微有些打顫，在之前的追擊與反圍剿中，她甚至就沒有出過刀。
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發出了巫覡伯伯門下特有的信號燈，以期有人趕來救援。當她看清了那群徹底殺紅了眼的巨鮫帶隊之人，綾乃再一次被嚇壞了。
「楊牧之……本以為你是個多麼善良的人，原來，你也是一位十足的大惡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