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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蘆鎮,寒鴉江擺渡的老人今天破天荒離開了那座快要傾倒的茅草屋,漫步行走於葫蘆鎮馬兒巷那條破爛小巷,經過香燭鋪子門口,在門檻前放下一壺石頭酒鋪打來的青果酒。
老人伸手去拿後背腰間斜插着的旱煙杆,只是手剛一觸碰到煙袋的瞬間,停頓片刻後還是縮了回來。
若是有幾分眼力見的人在場,定然能看出老人拿身後旱煙杆的那個動作極為不平常。
就像是,一位成名已久、統治了整座江湖很長一段時間的老劍客,身後斜插着的仿佛不是旱煙杆,那個背後伸手的動作,更像是在拔出一柄令天下英雄皆要低頭的……劍。
「李自庸,還真是應了那女子的那句話,吐出你最後的毒液,然後就瀟灑離去了……」
「不過有件事你大可放心,我胡道沖答應你,絕不會只是給你送青果酒那麼簡單。那些人也來找過我,說是若我不出劍,他便也不派出那三十萬鬼兵,呵呵!你說我會不會答應?」
老人舉起手中酒壺,遙遙一祭後大喝了一口,抬起一指在空中連點三下,「我胡道沖、納蘭元易,當然還有你李自庸,都不該再如此默默無聲了……」
老人渾濁中透露出一絲犀利的眼神盯着地底某處,在那裏,有他胡道沖的一柄降魔劍,鎮壓着一位洪荒十三境大妖。
老人眼神熠熠,地底劍光閃閃。
天上一朵白雲忽然掉落,摔入葫蘆鎮繡雲坊後院,擺渡老人雙眼微眯,緩緩走去。
新年剛過,繡雲坊店內本不該有什麼生意才對。可今天就有一位讓人十二分意外的富豪前來給他女人添置新衣,進門一開口就是拿出你們繡雲坊所有最好、最貴的布料來,本公子全要了。
老闆娘關大娘笑呵呵前後忙活,找出不少款式還算新潮的成衣,拿給這位怎麼也想不到他會發達了的胖子領來的那位漂亮姑娘一一試穿。
老闆娘的閨女關曉靜幫了一會忙,在那位比自己不知漂亮多少倍的姑娘試穿了幾套裙子後,十分泄氣的走開了。
瞥見那位不用打腫臉也是胖子的馬胖子,撇嘴嗤笑了一聲:「馬應元,你還真是瞎眼雞婆踩坨屎,就你這樣的,也能找到一位這麼好看的媳婦兒?」
說得很小聲,估摸着馬胖子應該聽不到。
對於馬應元這貨,包括關曉靜在內,葫蘆鎮的姑娘們幾乎就沒有什麼好臉色。至於一丘之貉的另外一位,那個楊麻子,這一年多來,倒是大家都在謠傳,說那楊麻子其實是戴着一張醜陋的麻子麵皮,其真實容貌,那是頂了天的好看。特別是他那一對大大丹鳳眼,比女人還能傳情,被他看一眼,心都會酥軟化掉。
關曉靜無緣無故就會想起,楊麻子和眼前這位白皙也俊俏了不少的胖子,一對無恥色胚,那會兒可沒少爬過繡雲坊的後牆,偷看她洗澡……
從不知道自己有無親爹的關家丫頭,紅着臉問了一句:「那個……楊牧之,他去哪裏了,怎麼一直不見他的人?」
硬是要拉着孫慕兒出來買新衣的馬應元,這會似乎正經了太多,以前瞧見關曉靜時,那是雙眼冒綠光、哈喇子能一條條不斷開,從嘴角流到地上的。
當着好不容易才哄到手的漂亮媳婦兒的面,眼裏其它的女人哪裏還會漂亮?
馬應元尷尬的叫了一聲關曉靜,呆呆說了一句好久不見,接下來聊起楊牧之的話題,就順溜多了。
「麻子那傢伙,哪裏有時間回來過年?他那些個大小老幼的媳婦兒,一雙手都數不過來,每位老丈人家裏都得去拜個年,再小住個十天半月的,一年的時間就過去了,第二年的拜年,又該重新開始了……」
雖說葫蘆鎮沒有幾人會相信那楊麻子其實是位頂俊俏的人物,但從如今財大氣粗的馬胖子嘴裏說出來的話,有板有眼,容不得人不信三分。
「關曉靜,你還別說,當初其實我和……不是,當初麻子那傢伙,對你挺有點那啥意思的。我告訴你啊,如今的楊牧之那是俊美得一塌糊塗啊!任哪個女子見了他,都挪不開雙眼雙腳。聽說靈犀洲那邊有個叫畫聖的傢伙,準備花大精力描繪天下十大美男的畫像,相信不久之後,你們就能看到楊牧之的真實容貌了……」
馬應元伸出兩個手指,大拇指與食指重疊後再分開一絲絲距離,擺在已是鄰家小妹初長成的關曉靜面前,「關曉靜,現在,本有望成為楊牧之媳婦兒的你,有沒有這麼一丟丟的後悔?」
少女沒有說話,只是用看待白痴一般的眼神瞥了馬應元幾眼,轉身就去了後院準備洗澡水了。
自小到大,母親從來都不准她去河裏洗澡,天生親水的她,那就只能在家中澡桶多泡一會了。
「馬應元,你看看這身如何?比起之前那身翠色的,我更喜歡這件的款式。」
馬胖子回頭,孫慕兒換上一套嶄新靚麗的緋色八幅羅裙,笑吟吟站在身前,還原地優雅轉了一圈,姿態婀娜,美不勝收。
馬應元失神片刻後,哽咽着說道:「慕兒妹妹,只要是穿在你身上,就特別好看。」
孫慕兒或許不會理解,這個被村里人定論將打一輩子光棍的無用貨色,當一個天仙般美艷的姑娘走進他的世界,他內心的那份慶幸與感動,在這一刻有多麼濃烈。
才正經了一會,馬應元借着幫孫慕兒整理新衣的機會,不小心觸碰了一些不該觸碰的地方。
萬花谷千金羞紅着臉,只是拿好大的白眼瞪人,竟然沒有當場發飆。
馬應元左看右看,對慕兒妹妹的美色贊口不絕,最後笑嘻嘻道:「慕兒妹妹,其實你胸前那一串沉重的瓔珞串,不戴也同樣好看。」
孫慕兒妙目瞥着他,似信非信。
馬應元轉過身去,小心嘀咕了一句:「我丈母娘也真是,從小給慕兒妹妹佩戴那麼重的瓔珞串,壓得胸口的發育都不順了,不然以慕兒的天資,不該這個份量才對。唉!你自己倒好,胸前有千壑,可這種優良傳統難道不該繼承給你閨女嗎?」
最後,馬應元果然花重金買走了繡雲坊那些被孫慕兒試穿過的所有新衣,還有十幾匹上好布料。
關大娘目瞪口呆。
這個厚顏無恥的胖子,帶姑娘來置辦新衣,竟然是讓人家姑娘自個兒掏的腰包?
整個正月里,繡坊都不會有什麼生意,一鎮人家該置辦的新衣,年前早就置辦妥了,不該花這個錢的貧苦人家,也只有等來年了。
馬胖子走後,關大娘就照常閒來無事了,正準備虛掩店門時,發現店外忽然站了一位稀客。
擺渡老人擠出一個笑起來比不笑要難看得多的笑容,「關大娘,聊幾句?」
關大娘微微側身,讓他進店說話,老人卻依然站在簡陋巷弄中心。
於是,在這小小葫蘆鎮,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兩人,開始了第一次對話。
「那雲水仙衣,幾時能成?」
老人第一句話,便是一鳴驚人。若是尋常村婦,定會當這位常年枯坐寒鴉江邊的老人是失心瘋,說夢話,什麼雲水,什麼仙衣?那雲和水,能做衣裳?
關大娘微眯起眼,終究還是看不穿老人的境界到底幾高,眼神幾經變幻後,開口道:「你是誰,如何知道我在織繡雲水衣?」
老人繼續保持那個難看的笑容,「頭頂上的白雲墜落,寒鴉江的陰沉水每日缺失幾千斤,如何讓人不知?」
從老人的「笑意」可以看出,這位不知底細的擺渡老人是帶着誠意來的,繡雲坊關大娘思忖片刻,嘆氣一聲道:「離雲水仙衣完全成型,還差三分火候。」
老人點點頭,「難為你了……若不是在當年那場大戰中負傷,這雲水仙衣怕不是早就成了。」
「那時候的玄英,頂多只能算是驅使陰兵鬼將,而如今,他已做到與萬千陰兵鬼將融合魂魄的境界……若要報你那殺夫之仇,光憑你關三娘一柄昆吾刀,外加一件雲水仙衣,還是遠遠不夠的……」
關大娘眼眸中閃過一絲訝異和痛苦,艱難開口道:「夠不夠,還是得試試看!」
胡姓老人收起笑容,平淡道:「如果說,我能助曉靜那丫頭激發她體內的水神封印……」
真名關三娘的繡雲坊老闆娘,牙關顫顫,「當真?若是我家曉靜成功解開水神封印,再有雲水仙衣助她,何愁不能手刃殺父仇人?」
「等你煉製好雲水仙衣,再告訴我!」老人緩緩轉身,蹣跚離去。
關三娘追出門外,「那你的條件是什麼?」
老人停下腳步,「玄英現如今有三十萬陰兵,我並不能在對付一位十三境巔峰鬼修的同時,再一劍斬殺三十萬魑魅魍魎。」
三十萬陰兵,十三境巔峰鬼修,一劍斬殺三十萬陰兵?
這些字眼加在一起,莫說是這個小小葫蘆鎮,便是放在天下英雄匯聚的浩然宮議事堂,無疑都是一個極其驚人且沉重的話題。
關三娘自然知道鬼修的厲害之處,當年她的夫君,一腔豪情熱血,於三百年前那場大戰中,在己方被十萬陰兵打得人仰馬翻之際,悄悄繞後去截殺那驅鬼之人,結果同是十二境的兩人,只有那位名叫玄英的洪荒妖族活下來了。
若不是有一人一劍出歸墟,一劍斬殺十萬陰兵,關三娘就見不到夫君最後一面。
臨終前,他告訴她,莫要難過,也莫要想着報仇,鬼修的手段陰險鬼魅,層見迭出,即便是同境界的劍修,都討不得好處,報仇這件事情,就休要再放心裏了。
這場大戰,死的又不是我關雲鈺一人,千千萬萬的浩然修士,哪一個後退了半步?哪一個想過能安然回家……三娘啊!這邊的戰事已定,不久後就能徹底將闖進浩然的妖族關門打狗,相信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到時候,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再找一位你看得過眼的男人,好好照顧咱們的閨女……
關三娘的視線逐漸模糊,她緊咬嘴唇輕聲道:「雲鈺,對不起,沒有做到你說的話。在你之後,哪裏又有男人能入三娘眼裏?替你報仇,才是三娘活下來的全部勇氣啊!」
與現在的修道之人擁有幾個或十幾個道侶不同,那一輩的有情人,心中只能裝得下一人。
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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