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問劍 第405章：洪荒之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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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舷梯上走出來的二人，前面是一位俊美中帶着七分狂野的年輕男子。

    手搖蝙蝠扇，頭戴烏立帽，身穿白色無紋狩衣，下着暗紋絳紫指貫，露在寬鬆似裙的指貫下一雙腳掌，似乎僅穿了一雙白色襪子。

    緊跟在男子身後的那位，或許才是眾人心底一齊驚呼的最大原因。

    她有着一張很難讓人捨得挪開視線的臉，明明是一雙蘊含怒意高冷的眼神，卻在似嗔非嗔的可愛紅唇搭配下，給人一種並不疏遠的親切感。高挑筆挺的鼻樑又仿佛隨時會冷哼出聲，就在你想更靠近她時，腳步卻戛然而止。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能讓男人很愉快的從她臉上轉移視線，那就是她的身材了。

    一身黑底金線繡袍並不能完全裹住她那丰韻飽實的迷人身段，內裙的布料或許是太過珍貴的原故，所以留給大家可觀賞的風景也就非常之慷慨。她頭上戴着繁雜的金器髮飾，金燦燦一片輝煌，貴氣逼人。

    饒是楊牧之見慣了各色各香的大美人，可眼前這位的出現，還是讓他的嘴角微微一咧。

    這兩人現身後，包括貨船管事和一眾水手在內，還有甲板上那群赤裸上身的大力士趕緊集合了隊伍，恭恭敬敬尊稱了一聲「三明大人！綾乃大人！」

    之前要掂量楊牧之幾斤幾兩的那名白肥力士，也老老實實站在隊伍中，眼帘低垂，一臉肅穆。

    腳穿雪白襪子的三明大人踩着無聲小步走到楊牧之跟前，打量了幾眼後，微微偏頭與身後之人小聲說了一句什麼，便悄悄走到一邊，靜靜看着楊牧之。

    被人稱作綾乃大人的迷人女子，雙手以一個合拳作揖的姿勢，輕輕握着一柄纖瘦彎劍的劍柄以下兩寸位置，以輕盈且搖盪的身姿走到楊牧之正面，隔一臂之距站定。

    甲板上的氣氛頓時變得安靜起來，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位模樣不輸三明大人的外鄉人，似乎惹上天大的麻煩了。

    被楊牧之救下的時尾一家人，想要站到前面來說些什麼，可終究沒有那一分膽氣。

    少女千夏掙脫大嫂死命拉住自己的手，跑過來帶着哭腔哀求道：「三明大人、綾乃大人，此事與他無關，求求你們不要為難他好嗎？」

    她哪裏知道這個所謂的三明和綾乃大人是何許人物，只不過站在食物鏈最底端的螻蟻，在任何人面前都只剩哀求一途了吧？

    楊牧之忍不住以蹩腳的妖話說了一聲：「千夏，快回去你哥哥身邊，不用擔心我。」

    聽到這句古怪的口音，綾乃其實忍不住有點想笑，她饒有興致的看了一眼楊牧之，側臉對千夏問道：「他是你什麼人？值得你這樣不顧命的幫他求情？」

    千夏紅着臉，不知道作何答。

    楊牧之只能再次以眼神示意千夏退回去，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

    可少女卻看着他的眼神痴呆了，直到她哥哥過來拉她回去。

    楊牧之尷尬一笑，將目光移到了綾乃手中的古怪彎劍上，「這個劍……」

    「這個，我們更喜歡叫它……打刀！」

    集高冷貴婦和天真少女與一身的女子，一隻手緩緩上移握住刻有十六瓣菊）（花的刀柄，握刀鞘的手移至刀鐔位置，以一隻大拇指輕輕一頂，鋒刃細薄且長的刀已出鞘。

    只見刀身自然泛光，清涼如一窪泉水。

    楊牧之下意識瞥了一眼刀銘：菊一文字則宗。

    綾乃微微躬腰行了一禮，右手握刀在左，左手握刀鞘在右，雙臂交叉成一個極有韻味之美的姿勢，因為雙足前後撐開跨站，雪白的大腿從本就不夠布料的淡金色內裙里滑出。

    「這個刀法架勢，莫非是以迷惑對手為主要手段麼？」

    楊牧之的第一感覺，就是洪荒妖族的刀法雖然與浩然的劍法差不多也有「劍氣刀氣」一說，但這只是一個外在的形，而支撐着每斬出那一劍的靈魂核心：劍意，卻絲毫感受不到。

    若是在一位站在劍道巔峰的劍修面前，使出這隻「有形而無神」的一劍，那麼說之為班門弄斧、貽笑大方絲毫不為過。

    儘管如此，楊牧之卻不會自大到以此就低估了整座洪荒天下所有舞刀弄劍之人。

    從這位名叫綾乃的大美人眼神里對刀的執着和炙熱來看，洪荒雖然沒有浩然天下所謂的劍修一說，但愛刀之人的那份執念，以及對刀的理解和感悟，絕對不簡單。

    正如每一位浩然劍修，手中握沒有握劍，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眼神。

    楊牧之嘴角微微一笑，他不準備反擊，就想試試看，第一次面對洪荒妖族的刀，是個什麼感覺。

    「狂妄！」

    察覺出楊牧之嘴角那個笑意，綾乃帶着一絲俏皮的憤怒，手中名刀驟熱劃破周遭的空氣，刀光乍現。

    「小夜時雨！」

    眾人只見眼前人影一花，那襲黑金色的婀娜身影似乎消失了那麼一瞬，等再看見她時，已是身前刀光陣陣。

    肉眼明顯能見的三六一十八道白色刀光匹練，摺疊交織在她身前，只見刀光不見刀身。便是站在甲板遠處的那些巨肥大力士們，都感覺到了刀氣逼人。

    怕不是任何人面對這凌厲無比的刀氣，都要被斬成十數段吧？

    少女千夏看不懂誰高誰低，她心底只希望這位流浪劍客先生不要出事就好了。等四周安靜下來，她鬆開捂住自己雙眼的手掌，朝場中看去，只見冷冽刀氣餘韻激盪起的罡風之中，劍客先生只以一手併攏的雙指，輕鬆瀟灑的接下了對方那柄名刀。

    一記耗費了小半靈力的小夜時雨，竟然被對方兩根手指就輕易破解了，綾乃哪裏肯服氣？

    左手拇指按住刀鞘的縫隙口，右手刀尖在觸抵刀鞘時拇指微微一讓，刀身迅速納入刀鞘中，手法嫻熟且準確、姿態英氣且優雅。

    四周畢露的鋒芒也隨着刀身入鞘而收斂不見。

    綾乃那具誘人的身體以一個微躬的姿勢朝前傾斜，左腳在後，右腳跨前一步，先是右手掌心觸碰到擺放在腰側的刀柄，然後四根手指先後握緊刀柄，最後是大拇指在內側一錘定音，抓住刀鞘的左手，大拇指依然頂住刀鐔。

    綾乃左腳驟然發力一蹬，身形前竄的同時在空中優雅旋轉了一圈，此刻翻飛在空中的她，鎖定了楊牧之頸部右側動脈。雙手之間像是拉扯着一段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雷霆之威。

    「拔刀術——龍捲閃！」

    裹挾着身形旋轉時產生的強大離心力，蘊藉在刀鞘內壁和刀身之間的一腔刀意，再以超高速的拔刀術施展凌厲一擊，這便是洪荒最古老的刀法流派之一。

    這一刻，楊牧之很清晰的感應到刀在出鞘前的那一刻寧靜深沉，他甚至可以想像出刀在出鞘後那股洶騰奔泄的無邊氣勢，也是這一刻，楊牧之糾正了自己看待洪荒刀客的偏見。

    莫不是，天下只有浩然劍修心中才溫養着一腔劍意？

    楊牧之一聲輕嘯，一縷劍光從眉心迸發，與那洪荒美人一記威勢滾滾的拔刀術對撞在一起。

    以飛劍點絳唇對撞這位女刀客凝聚全身精氣神的一刀，是楊牧之在情急之下的不得已為之。

    說起來，還是有幾分托大了。

    一道令人窒息的罡氣轟然炸開，滾滾氣浪令甲板上的看客紛紛摔倒在地，便是這裝了七成貨物的巨大跨洲貨船，整個船身都晃了一晃。

    「那是……什麼？」

    綾乃有些發愣，她彎曲着身子，大口大口喘氣。剛才看得明明白白，從那個輕蔑自己傢伙的眉心飛出一道金光，以一線之力，化解了自己耗盡全部心神的拔刀術。

    一旁觀戰的三明大人眉頭緊鎖，若是沒有看錯的話，剛才從那小子眉心跑出來的東西，應該就是那些人常常念叨的「本命飛劍」了吧？

    綾乃的實力他十分清楚，她那拔刀術的滋味，三明也並非是沒有嘗試過，就剛剛綾乃那一刀來說，三明自問若是一年前的自己，必定不能接得那樣輕鬆從容。

    本命飛劍一說，起源於明霞洲青丘的某位姓姚的傢伙，六百年前他跨過歸墟，赤手空拳不斷挑戰浩然天下成名劍修，問拳、問劍，便是由此而來。

    時至今日，浩然天下所謂的「一劍破萬法」，在洪荒天下就是個笑話的代名詞。

    三明認真打量着楊牧之，有意放慢了語速，似笑非笑道：「當你轉身，如果目力還過得去的話，你應當能看見歸墟那座無根大山石壁上，刻着的那四個大字吧？」

    楊牧之微垂着眼瞼，半晌後抬頭盯着對方的雙眼，他想不出這傢伙為什麼忽然會說起這個，一臉平淡道：「你說的是『問鼎浩然』？」

    滿臉倨傲的三明狂野笑道：「不錯，正是那四個大字，是我洪荒猛士以手指刻就，就寫在你浩然大門口。哈哈！六百年來，你們浩然天下卻無一人能抹除那幾個字，這便是我洪荒之傲！」

    他說的是事實，楊牧之無可反駁。

    不同於浩然天下那些碌碌無為之人，楊牧之是親眼在歸墟瞻仰過那四字的。

    問鼎浩然。

    好大的氣勢、好狂妄的心氣，好一場睥睨世間一切英雄的問拳問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