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問劍 第403章：心中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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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牧之用不着去深思，為什麼這位名叫秀子的洪荒女子，會懂得那麼多關於飛天艨艟的知識。

    從她幫着情郎解答九黎山的機關術功課來看，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不遠處突然傳來了輕佻的謾罵聲，扭頭看去，是幾名路過的老婦人，正對着這邊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楊牧之經過一晚上的瘋狂惡補，大致能聽懂一些洪荒妖話了。那幾名木奈村的老婦人，正在說秀子是個不詳之人，更是個不守婦道之人，就喜歡勾搭村里那些青壯小伙，現在男人們都去船廠做活了，就勾搭起外地人來了。

    也不知道村長是怎麼想的，選這樣的一個女人來接駕龍神？

    還有太多生澀難懂的鄉下發音，估計就算是讀過一萬年書的老蠹魚，都未必能懂，因此楊牧之也不能全部聽明白那些老婦的話，從神情來看，必定是些惡毒語言，夾雜着婦人們看自己的眼神，想必是和秀子一起順帶罵了。

    楊牧之笑了笑，也絲毫不以為意。

    秀子顯然也沒有要正眼瞧那些愚蠢老村婦的意思，只是對楊牧之驚訝問道：「你……聽得懂我們的話了？」

    楊牧之笑道：「從你嘴裏說出來的八咔吶，反正不像是罵人！」

    秀子沒有作聲，楊牧之問道：「看來你們這裏經常能見到外地人嘛！大家似乎對我的出現，並不意外？」

    「算是吧！自從造船廠開工以來，木奈村的外地人就多了起來。只不過，我們眼裏的『外地人』，不是你這種哦！浩然天下之人，再怎麼樣也是不受歡迎的。」

    楊牧之無奈嘆氣一聲，問道：「秀子，能不能給我多講講你們這裏的一些事情？」

    秀子遲疑了片刻，點頭道：「你如今所處之地，便是洪荒天下無疑了。而這裏，就叫作墜星群島，與咱們洪荒最大的大陸明霞洲相隔甚遠，群島由三大海島構成，四周星羅棋佈的大小海島不計其數，島上的居民大多如你所見，就是我們這個樣子了。而你應該也知道，統治洪荒世界的，絕不會是我們這樣的凡人……」

    「也就是你們嘴中所謂的『洪荒妖族』，才是這座天下真正的主人。」

    秀子緩了一口氣，接着平靜說道：「我們木奈島，大多是些連螻蟻都不如的凡人，而其他的島嶼上，原住民就各不相同了，有赤舌族、山童、雪女、鮫女、泥田坊主等等……總之，你要是見到了，別太害怕就是了……呵呵！」

    「鮫女？」

    楊牧之神色一亮，「就是那種人身魚尾的……長得還很好看的鮫女嗎？」

    秀子眼神古怪，「嗯，就是那種長得很好看的鮫女！」

    「那麼，在哪裏能遇見她們呢？」

    面對楊牧之的追問，秀子的嘴角微微揚起，指着遠處一座朦朧海島道：「那座島叫作山島，在它身後被遮住了一大半的那座島嶼，看見沒有，就是那一顆小黑點，那叫作魚美人島，那裏就是鮫女們的聚居地了……」

    楊牧之順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以他的目力看到的自然不會是一顆小黑點，只不過就這個距離來估算，離他現在所站的木奈島，少說也有三四百萬里之遙吧！

    「魚美人島？還……真是遠啊！」

    秀子瞥了一眼正在沉思的俊美男子，發現他嘴角似乎帶着一絲壞壞的、輕佻的笑意。

    她自然知道這傢伙並不會單純的只是想去瞻仰一番那些魚美人的美色，更不會在心底將他這個笑意和那些好色之徒的淫笑聯想在一起。

    相反，秀子在楊牧之身上隱約能感受到一絲他對感情的執着和深沉來。

    像他這種本該天生不羈的風流人物，竟也有用情至深的一刻？

    「我們木奈島經常有貨運船經過，因為船廠需要大量物資，所以最近的船特別多，直接搭貨船就可以去魚美人島，其實還挺方便的。」

    秀子面帶微笑，繼續說道：「你也可以御風前往，只要你不怕累、不怕遇到什麼大妖或其他海獸就行。坐貨船雖然比較慢，但是勝在安穩省心。另外，你們浩然那邊的錢幣，到這邊就不要拿出來用了……」

    楊牧之想了想，要去魚美人島的話，當然是搭乘貨船來得穩靠啦！「秀子，從你們木奈島搭船去魚美人島，大概要多少錢？你們洪荒天下流通的又是什麼錢幣？」

    「我們用的錢幣，和你們浩然的樣式差不多，也會使用金判和銀通，又叫大判和小判，但金判價值太高，很少有人使用，更多的還是使用渡來錢作為民間交易，其實就是從你們浩然天下遠渡而來的錢幣，在這一方面來看，我們這些洪荒妖族的確落後你們太多……至於你們的小雪、秋露、大暑這幾種用於山上修士間交易的神仙錢，我們洪荒天下倒是借用下來了。只不過，咱們這邊過手你們浩然神仙錢的人還真不多，所以很多時候，就算你身上有大把神仙錢，但還真不一定隨時能花出去呢……」

    秀子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繡包遞給楊牧之，微微臉紅道：「這裏有些銀通，足夠你搭船去魚美人島，但再有其他開支肯定是不夠的。可惜……我就只攢了這麼多，你就省着點用吧！」

    不待楊牧之開口，這位容顏日漸衰敗的洪荒女子嚴肅道：「不准不收，也不准嫌少，這點銀通根本就不夠你送我那本書的十之一二的價值，你要是不收，就是不拿我當朋友了……」

    楊牧之二話不說接過那個小繡包收進懷裏，忍了半晌後還是說了一聲謝謝。

    朋友二字，其實最是不值錢，可有時候，又極為珍貴。

    楊牧之本想問問哪裏可以兌換錢幣，到時候再還錢給秀子，或者乾脆直接給她一枚秋露錢什麼的，只是想想這樣似乎又有些不妥。他知道，真正對朋友有意義的幫助，絕非是他要什麼就直接給他什麼，而是他需要你做什麼，你又能做什麼？

    這位名叫秀子的洪荒女子，說着流利的大雅官言，熟知一切浩然風土人情，愛看浩然書籍，願意去深思書中的道理，曾經愛過或一直還在愛着一個浩然男人……

    她對楊牧之的信任與幫助，或許可以說來自她心底對浩然的那份親近，也或許是，她願意再相信一次這天下的讀書人。

    朋友！

    除了馬胖子之外，楊牧之好久不曾想起這兩個字了。

    短短相識兩天的朋友，今後還能不能再見面，都很難說了。

    這一刻，楊牧之忽然有一種福至心靈閃現過腦海的感覺，他抬起右手二指併攏在自己眉心，閉目神思片刻後，一縷若有若無的淡淡劍氣凝聚成一支虛幻短劍，楊牧之朝秀子伸出手。

    秀子不自覺的伸出手掌，搭在楊牧之手心，靜靜看着後者將那支劍按入自己手腕里。

    一支三寸長的光劍，消失在她手腕錶皮，棲居在她體內某處，除了一股溫熱流淌過手臂，直到心房，還有一種莫名強大的感覺在她心間，油然而生。

    「秀子，以後若是遇到怎麼樣也過不去了的坎，就伸出你這隻手，在心底輕輕喊出我的名字吧！」

    楊牧之認真盯着這位洪荒女子的雙眼，鄭重其事道：「我叫楊牧之！」

    秀子用力點了點頭，雖然她不太明白這代表着什麼，但她很懂那樣一雙眼神。

    真摯、無邪，善！

    與秀子揮手告別之後，楊牧之望了一眼緋紅天穹，大踏步朝前走去，一條十數丈之寬的污泥洪溝就這樣一步而過，如履平地。不同於金丹客的陸地御風，這是一種更契合天地大道的道。

    而在楊牧之體內，各大經脈竅穴處處有金色光輝流溢，一個個金色文字緩緩浮現，逐漸清晰。

    「守靜篤」、「虛心實腹」、「載營魄抱一」、「專氣致柔」……

    楊牧之體內那些被按入金色文字的隱諱竅穴全部在一瞬打開，而第八境靈寂的瓶頸禁錮，也在這一刻徹底消散，悄無聲息躋身第九境玉璞境。

    世間大多的修煉者，終其一生孜孜不倦求而不得的大道登高，就在這般風輕雲淡中自然而來。

    剛入玉璞，便摸到了中五境最後一個境界，化神境的樓板。若是要趁熱再登一樓，也只在他一個意念之間。

    楊牧之總算還是沒有忘記寒鴉江邊擺渡老人的教誨，知道見好就收。

    境界這種東西，於有些人來說，的確不是什麼事。

    以區區靈寂境修為，斬殺世間最後一條真龍、學那上五境劍仙的神通，以心神劍意凝聚成劍，只需使用者一個心念輕輕牽引，劍氣便近。

    留給秀子那一劍，便是如此。

    這和彩雲城齊家老祖留下的那道玉劍，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十三境巔峰大劍仙留下的一劍，和靈寂境劍修的一劍，其威力自是不消去說的。

    但，八境和十三境之間的巨大懸差，前者卻同樣完成了此事，這又很能說明一些什麼了。

    只是楊牧之打心底里希望，秀子永遠不要使用那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