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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安慰人這種苦差,楊牧之並不太擅長,只能任由一家三口自行療傷了。
將春心湖兩名男弟子的屍身收到一邊,楊牧之詢問了劉輕箋的意思,該怎麼處理?
「隨便一把火燒掉就行了!我回去告訴桃蓁一聲就可以了。」
楊牧之依言燒掉了這兩堆「人渣」,緩聲與張志說道:「這件事就算了結啦,今後,你們一家有什麼打算?」
男人黯然道:「只能暫時離開木秀村,再搬一次家了……」
楊牧之點點頭,「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看了一眼婦人和那株蒼天古樹,擔憂問道:「你夫人能走得了嗎?如果我沒看錯,這株樹該是用來替她續命的吧?」
張志答道:「回恩公,的確是這株樹在為拙荊續命,古樹在木秀村三百多年了,我們自然不能挪走它。不過恩公放心,我們已有解決方法了。」
那婦人抱着閨女哭了一陣子,這會情緒穩定多了,解釋道:「之前恩公給我的那片樹葉,助愚婦完全恢復尚有盈餘,也就不用死守着古樹的滋養了。」
一旁的劉輕箋忍不住好奇問道:「你夫人為什麼要靠一株樹來續命……哦!要是往事不堪再提,就當我沒問過。」
張志咳嗽了一聲,「沒什麼不能提的,說起來,都是我欠她太多……」
男人腹部的傷已止住了血,吞下楊牧之給的療傷丹藥後,精神也好多了。他緩緩開口,說起了那段往事。
「妍兒與我也算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原本資質不錯的她,也是可以上山修煉的,只是為了讓我進玉樹宮,連家裏留給她的嫁妝都拿給我了,我得以在玉樹宮安心修行,全是靠妍兒省吃儉用、一針一線給人刺繡賺錢……」
男人看向婦人的眼神,滿是愧疚和感激。
劉輕箋不無感概:「修煉修煉,拋開天賦根骨機緣不說,背後持續消耗的金錢,才是每一位修煉者登高路上真正的絆腳石啊!」
「等我有所成就了,想着也是時候該下山迎娶妍兒了,可噩耗卻忽然而至。不知何時,妍兒因為操勞過度,已經離我而去了……」
說到這裏,男人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後怕與悔恨。
「我見到妍兒時,她已經……下葬半月有餘了,我抱着她四處求醫問藥,只要能替妍兒還陽續命,張志願意捨棄一切。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被我尋到了一個古法。那就是以古樹作為宿主,給妍兒提供養分,供她神魂安歇,至於百年古樹急劇消耗的靈氣,就只能是損耗我的修行道行來補償了……」
「這個方法的壞處,就是你們見到的,妍兒她變成現在這個不人不妖的樣子……不過現在好了,妍兒說恩公給的那片樹葉,有很大的可能讓她修煉回一個真正的人……」
一旁的婦人再次對楊牧之跪拜道:「恩公,您的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愚婦只能給您多磕幾個頭,日夜祈求恩公好人有好報。來,婉兒也過來給恩公磕頭。」
脖子與手腕滿是淤青的少女,聽話的跪在母親身側,一邊磕頭一邊說着「謝謝恩公哥哥!」
楊牧之扶起母女,笑道:「恩公聽着怪彆扭的,我叫楊牧之,還是叫我名字好啦!」
婦人只不過是在「恩公」前加了個「楊」字,少女則是甜甜叫了一聲「楊哥哥」。
楊牧之柔聲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老記在心間了,以後你們一家三口找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不是也很好嗎?」
張志揮散掉心中的陰霾,牽起妻子和閨女的手,一家三口對明天重新充滿憧憬。
劉輕箋很不願意給重新點燃希望的一家三口潑冷水,不過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張志,你如今的修為盡毀,而你夫人有那片神奇樹葉相助,今後你們……」
張志淡然一笑道:「沒了修為怕什麼,只要她們母女安好,我什麼都不在乎。」
劉輕箋點點頭,釋然道:「能這樣想,真是……難得啊!」,在二殿忙着招待賓客的劉輕箋之所以下來外殿,完全是因為那張普通落雷符中的上品,紫雷符。
區區一道下品符籙,能畫出上品的品秩,在玉樹宮,沒有幾人能做到。
「劉先生,之前鬧上玉樹宮,是張某的不是,這裏給您賠罪了。還望劉先生不要怪罪。」張志道歉時,說起玉樹宮三字來,神色里還是有一絲不舍的。
「呵呵,叫我先生就太見外了,說起來你我還是同門,張師兄你進玉樹宮時,我應該還在地上玩泥巴吧!」
張志的眼中閃過淡淡的憂傷,擺手道:「哪裏當得起劉先生稱一聲師兄?張某擅離師門這麼多年,玉樹宮沒有划去我的名字,已是仁義至盡了,哪裏還敢以玉樹宮弟子自居……」
劉輕箋知道,若不是因為這個男人用情至深,如果他繼續留在玉樹宮修行,那他在這條道上的高度定然不止於此。
楊牧之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張志,如果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你是繼續去玉樹宮修行,還是寧願一開始就不走修行這條路,與心愛的人一起過着雖平凡短暫,但卻足夠幸福的生活?」
張志何嘗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自己去玉樹宮修行,卻托累了自己心愛的人,到頭來為了救她,又捨棄了自己所有的修為……這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是什麼?
除了歷經磨難的苦,就只剩下曾經的美好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會離開妍兒半步,儘管凡人的一生只是短短五十年,但我願意在這有限的時光里,陪着心愛的人一起到老。」
叫妍兒的婦人,那張醜陋的臉上滿是光彩,她深情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幾番欲言又止後,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楊恩公,愚婦有個不情之請,說出來楊恩公不要生氣,可以麼?」
楊牧之點點頭,「大嫂請講!」
「愚婦想好了,今後借用那片綠葉完全恢復人身後,便不再汲取其中靈氣了。長生不老、青春永駐固然誘人,但沒有愛人的陪伴,那也是極無趣的。所以我決定將綠葉中剩餘的靈氣,造福一方山水,不知恩公……」
楊牧之欣慰道:「你能這樣想,也不枉我交付出這一份善意了。」
婦人歡喜道:「從此以後,我一家三口都是凡人,開開心心過日子……志,你說好嗎?」
張志笑道:「你不是說那片綠葉里的能量,夠你步步登高的,築基境、凝元境,若是再有機緣,結金丹也不是沒可能。你當真捨得不做那陸地飛仙,甘願和一個平凡男人共度短暫一生?」
婦人嗔怪了自己男人一句,滿是小女兒嬌羞作態。或許,歷經大難後重新燃起希望的人,總是容易知足。
楊牧之與劉輕箋辭別了一家三口,遠遠走出木秀村後,回望那株參天古樹,感慨良多。
劉輕箋笑道:「牛文兄,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還真是個大好人呢!」
「算了吧!大好人?也不是什麼誇讚之言吧!遠不如給我一沓困劍符來的實在。」
「好了好了,服你了,見面就提這個。你跟我回玉樹宮吧,給你去我師父那裏偷個三五幾張金色困劍符,夠意思了吧?」
劉輕箋拍了拍楊牧之的肩膀,「現在回去,說不定還能趕上給葉師娘敬茶。」
「還是算了吧!不回去了,幫我和寧姨告罪一聲,就說下次一定帶足禮物,再去看望她。」
劉輕箋揶揄道:「怎麼,你不敢去玉樹宮,是怕春心湖那幫姑娘找你麻煩?殺了兩個敗類而已,有什麼好擔憂的?這是為春心湖除害,她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對你以身相許什麼的,夏桃蓁那十幾個漂亮師姐妹,定然都是樂意的。」
楊牧之失笑道:「你呀!難道夏桃蓁平日裏都不打你的?」
劉輕箋揉了揉肋部,轉開話題道:「剛才火燒那兩個敗類,為什麼連儲物袋子也一併燒了?」
「你也算是個無門無派的野修了,難道流傳在你們野路子修士間那句膾炙人口的話,你竟不知?」
楊牧之擺手問道:「什麼名言?我還真不知道。」
「替人收屍,必有福報。」
劉輕箋一本正經道:「人死卵朝天,再多再好的寶物,也都是別人的了。翻翻找找,撿撿破爛,家當就豐厚起來了。無根浮萍一般的野修,不都是這樣過日子的嗎?」
楊牧之沒有作聲。
劉輕箋笑道:「你呀,還是臉皮薄了一些,也是個沒吃過苦的,不知野修的難處。這也不怪你,桃花府楚家財大氣粗,寶玦山莊秦家更是靈犀洲首富,你楊牧之又哪裏會缺錢?」
楊牧之忽然就多了一絲憂傷,嘆氣道:「只是……心裏有些悶得慌,想一個人走走,去一趟火山口,也算是走完了當初定下的路程,然後就……回紅林了。」
或許是劉輕箋明白了一些什麼,也就沒有追問那楚秦兩位大美人為什麼沒有跟着你了。
兩人就在去往玉樹宮的那座獨木橋前分別,劉輕箋問道:「牛文兄,今後有什麼打算?年前我可能要去一趟雙子洲,送桃蓁回師門。你呢,如果打算回家過年的話,我們倒是可以搭乘同一趟跨洲渡船?」
「回家……過年……?」
楊牧之輕輕搖頭,揮了揮手,獨自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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