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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等候的趙立和五人,見霍全安一伍敗下陣來。五個人一合計,趙立和顛顛跑過來,對張承歌道:「大統領,我們幾個就不比了吧。」張承歌眼睛一斜:「我說的話都是屁麼?」
趙立和立馬改口:「比,不比哪成。我們幾個都合計老半天了。」看張承歌臉色轉好,笑嘻嘻地接着道:「我們幾個,也選老路他們一伍做對手。」
張承歌「哈哈」一笑,對趙立和道:「你轉過去。」趙立和不明所以,轉過身去。張承歌一鞭子抽在他背上,氣哼哼地道:「無恥也得有底線。」
察覺到背上的鞭子其實沒什麼力道,趙立和故作苦着臉道:「那我們就選錢堂一伍。」
錢堂一伍,陣型為前二後三,前兩人各持一面盾牌,每個人前後左右距離相等,其形狀猶如兩個拼在一起的三角形。
這一戰比方才兩戰耗時都要長。雙方你來我往,趙立和等人借用路四服的戰術,幾次想要將對手切分開,再行集火分殲。可惜對手防禦十分嚴密,兩面盾牌將他們的攻勢牢牢擋住,後排修士又趁隙攻擊。他們沒實現意圖不說,傷勢積累,一個個被張承歌吼下場。
何雲同漸漸看出門道來,這種陣型,兩個人負責防守,進攻的力量弱了一截,故而切分陣型、集火分殲的戰術不適用,似這等一刀一刀磨死人的戰術,卻非常好用。梅花陣型的核心是盾首,而這種陣型的核心是後排中間之人,此人只下口令,極少出手,每次出手要麼不上兩名盾手防禦漏洞,要麼對對手造成致命殺傷。
張承歌正在思量陣型的不足之處,忽然聽何雲同問道:「張師弟,梅花陣型與雙盾陣型對陣,孰強孰弱?」張承歌道:「誰也不強,誰也不弱,關鍵看人,看這個。」邊說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何雲同明白他的意思,陣型厲不厲害,關鍵看什麼人用,陣型只是一個大致框架,要靠人活學活用。不得不說,這個道理淺顯直白,但卻很通透。忍不住又問道:「張師弟,你是怎麼想出這些來的?是跟哪位高人學來的麼?」
張承歌哈哈大笑:「是跟人學來的,不過可不是什麼高人,而是地痞無賴與豪門狗腿子。」見何雲同一臉懵,解釋道:「我從小跟人打架,一天打幾場,一人打好幾人,從來沒斷過。說出來丟人,打贏的不多,都是被人摁在地上打。」
「被人打得越慘,就越想打回來。我人小沒力氣又沒靈術靈器,只能靠腦袋。整日裏別的不干,就琢磨打架的事,琢磨出辦法來了,打架的時候就試試,有的管用,有的不管用,就這樣對打架越來越在行。」
「後來,想法多了憋在心裏也痒痒。我就找了一夥地痞流氓,教他們打架,說好了打贏了對手管我飯吃。結果,這群王八蛋耍了老子。老子就去教他們的對手怎麼打敗他們。我就在一邊看,邊看邊想怎麼打架更管用。就這樣,來回教,攪得梧城的地痞流氓打架的本事一流。」
「興許我天生就是打架的料,天生就該吃這碗飯,以前靠教人打架養活了我跟我妹,現在靠教人打架混個前程。」
張承歌的身世,何雲同是知道的,聞言不好再問什麼。
場上已經分出了勝負,張承歌把人集結在一塊,道:「想打敗他們不難,把他們那套本事學會就成。不過,要學他們這套本事,可不容易。」底下的人熱切地望着他,不少人嚷着:「大統領,需要小的們怎麼做,儘管開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張承歌嗤之以鼻,慢騰騰地道:「老子的賞罰令都不願遵守,說什麼赴湯蹈火。」底下人急着解釋:當時太心急了云云,保證以後絕不再犯。
張承歌見火候差不多了,道:「學這套本事,吃苦受累不說,還得習慣受約束,不願意學的,現在可以說出來。免得以後我教你們本事,你們反過來再怨我虐待你們。」
自然無人不願,張承歌道:「那好,回去給我把賞罰令記到骨頭裏,把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記到骨頭裏,做錯了我不會客氣,你也乖乖受罰,別給我講道理講情義。都記下沒有。」
「記下了!」應聲如雷。
之後,張承歌開始像訓練路四服等人一樣,訓練所有修士。
第一步,熟知進退攻守的號令。
然後,依號令進退行止。
然後,一伍修士間攻守配合。
每日一小考,不及格者則罰。旬日一大考,優異者則賞。
兩個月過去,何雲同看着面前整肅威嚴、進退如一的行伍隊列,難以想像之前是一群散漫的散修。讚嘆過後,問道:「張兄弟,你是怎麼辦到的?」張承歌自得一笑道:「說穿了沒啥。就是立起規矩來,再賞罰公平。抓住了人心,他們自然乖乖聽話。」
何雲同疑惑道:「這麼簡單?」張承歌笑道:「就這麼簡單。」他覺得何雲同這人有擔當,性子寬,將來說不定會成一號人物,自己去了東華派兩眼一抹黑,也需要個熟人照應。
看何雲同猶自一臉不信,就耐心解釋道:「訓猴的看過沒有?猴子聽話了就給顆糖吃,不聽話就給一巴掌,慢慢的讓猴子幹啥它就幹啥。人跟猴子也差不多,都是一個樣子。想要糖吃,怕挨巴掌,所以跟訓猴一樣,乾的好的就賞,不好好乾的就罰。全憑本事吃飯,他們也高興。」
何雲同往深處一想,確實是這麼個道理,趨利避害,人之本性。話說出來簡單,道理悟出來也不難,但運用手段去操控人心,可不是光懂這個道理就能做到的。這小子小小年紀,有這樣的心智手腕,將來怕會是一號人物。
何雲同問道:「現在戰力如何?」張承歌一撇嘴:「繡花枕頭裏面糠,驢糞蛋子外面光。看着唬人,一戳就爛。」
何雲同詫異道:「不至於吧。上次未經整訓,就打敗了數倍於己的漠北人。現在經過兩個月整訓,戰力豈不突飛猛進?」
張承歌哂道:「上次那是死到臨頭給避的。心氣、勇氣、火氣、力氣全都給壓出來了。都知道拼死才不會死。現在麼,都等着進東華派過好日子呢。沒了拼命的那股狠勁,面上再好看也白搭。」
之後的訓練科目變為伍伍對戰。勝者,不吝其賞。敗者,則處以挑糞繞鎮一周、為勝者洗衣襪等刑罰,罰雖不重,卻極傷臉面。如此一來,每逢對戰,雙方無所不用其極以求勝。
越戰越凶,難免有血光出現。每有傷者,張承歌必親至撫慰,並贈以丹藥靈石,是故傷者亦無怨。在無休止的征戰訓練中,這些修士的氣勢越來越凌厲,但張承歌仍不滿意。他要的那股「氣」始終沒有出現。
所有的爭鬥輸贏懲罰,都是為了把那股氣壓逼出來、塑造起來。沒有那股氣,在他看來,始終是畫上的老虎,看着唬人,一撕就破。
張承歌一直在找,究竟是哪缺了少了。直到無意間看到這些修士看何雲同等東華弟子的眼神,才恍然而悟。
這些人缺了什麼?缺了一樣死皮賴臉活着無關緊要,想要做大事卻必不可少的東西——不甘心。
他們看東華弟子的眼神里有畏懼、有艷羨、有乞憐、有諂媚,卻看不到一點點的不甘心。同樣是人,他們自認矮了東華弟子一頭。
世上的事,只要自己不認輸,就會起而奮爭,有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命運才會不停變化。自己認慫了,覺得自己就該如此,覺得世界就該如是,那麼一切就都已註定。
在漠北人偷襲的時候,面對數倍於己的漠北人,不論修為高的,還是修為低的,在他們眼裏,只有一種——必須殺了的敵人。
那時候他們眼睛裏沒有畏懼、沒有動搖、沒有退縮,甚至沒有考量。有的只有一種色彩——不甘心就此死了。於是拼命,於是得活。
張承歌匆匆找到何雲同,道:「何真人,有件事請陳真人還有其他即為真人幫忙。」何雲同也不問什麼事情,一口應允下來。
張承歌讓他們做的事情很簡單,逐一接受手下修士的挑戰。這些修士哪裏是東華弟子的對手,多數隻交手一個回合,便敗下陣來,極少數能撐個三招兩式。
張承歌也不點評,嘿嘿冷笑幾聲,便自離去。留下一眾修士感慨與門派弟子在實力上的天壤之別。更擔憂如張承歌之前所說,與這樣的人競爭,哪會有自己的生存之地。對這些時日來練了些什麼,有什麼長進也起了懷疑。
是夜,熟睡中的修士被一陣號角聲驚醒。聽聲音疾緩長短,乃是敵襲之號。
馬上各曲侯、屯長、隊率、伍長發出集結號令。這套動作不知道演練了多少遍,修士依伍長、伍長依隊率,頃刻間行伍林立。
厚土固疆陣外,十幾名修士正在攻擊陣法護罩。披頭散髮,黑巾蒙面。張承歌恨恨地道:「他爺爺的,大派弟子,老子們干不過。幾個漠北蠻子耍個鳥橫。」隨口點了一屯修士,道:「去給老子抓活口,老子要把他們活剮了。抓不了活的,老子就颳了你們。」一眾修士被他言語挑起火氣。被點到的屯長一聲呼喝,三隊人馬越陣而出,直奔那些漠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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