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龍脈?」乍聽見這四個字,蕭昇禁不住便笑了。他雙眉輕挑,半帶調侃地道:「太子神功蓋世,修為絕頂。便是神佛仙聖,也不放在眼內,怎麼,居然也相信風水龍脈麼?」
亂世天魔淡淡道:「這樣說來,司馬你不信?」
蕭昇笑道:「我信不信,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只是奇怪,以太子的作風來看,難道不該是『天若亡我,我必逆天!地若滅我,我必毀地!人若欺我,我必殺之!』這樣才對嗎?」
亂世天魔皺眉道:「什麼亂七八糟的。除非腦子有問題,否則的話,誰會如此胡言亂語?」
頓了頓,亂世天魔凝聲又道:「本太子確實未把諸天神佛放在眼內。但天道,天運,天命這些存在,卻又屬於另外一回事了。
所謂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天道,也不是漢人專屬的天道,而是普天之下,諸國萬族的天道。人處天道之中,猶如置身江河之上。順水而行,便事半功倍,不管做什麼都能得心應手。但反過來,假如偏要逆水而行的話,便事倍功半,障礙重重了。」
蕭昇皺眉道:「太子既然明白這一點,那麼為什麼又……」說話講到這裏,未免覺得很有些難以措辭,立刻就此打住。但其言下未盡之意,別人當然已經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亂世天魔也不以為忤,冷笑道:「天運有常,漢人佔據中原富饒之地已經有千餘年了,早該輪到其他民族來當家作主。太祖皇帝成吉思汗,正是應運而生的皇者。
可是自打世宗皇帝攻滅南宋,統一天下以來,民間總流傳着什麼『胡人無百年之運』的大逆不道說辭。時至今日,黃河以南更加遍地反賊,天下動盪。所以在外人看來,或者會覺得大元時日無多了。哼,司馬,你說心裏話,是不是也這樣想?」
蕭昇聳了聳肩,灑脫地道:「自然不會。假如我這樣不看好大元的話,又何必來大都參加招賢大會,博取功名富貴呢?若當真『胡人無百年之運』的話,哈哈,那麼我便該去南方,投奔白蓮教才對啊。太子,你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亂世天魔容色稍緩。徐徐道:「能對本太子說出這幾句話,足以證明司馬你確實真心相待。不錯,不錯。
可是要知道,天下間能像你這樣看得通透的人,着實是不多的。絕大部分庸碌之輩,都是鼠目寸光,只會斤斤計較於一些蠅頭小利罷了。
哼,等到本太子登基之後,定要好好花上一番力氣,用心整治整治這群無知之輩。」
頓了頓,亂世天魔又繼續道:「自古以來,國祚最為綿長的朝代,莫過於周。從周武王姬發開始,一直到周赧王姬延為止,周朝享國,約莫有八百年之久。
但若論英明神武,太祖皇帝成吉思汗,又有哪點比不上姬發了?所以天命原本註定,大蒙古國原本應該和周朝一樣,也是至少享國八百年。」
可是偏偏,漢人之中,卻出了一個文天祥。
哼,此人委實是位千古奇才,比起姜子牙、張良、諸葛亮、李淳風袁天罡等歷代帝師,均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知道天運在我大元,即使自己身具驚天之才,也難以力挽狂瀾,保住南宋半壁江山不滅。
所以文天祥竟把心一橫,反其道而行之。他不但制訂出一整套完整而嚴密的計劃,更佈置下無數後手。誓要徹底顛覆大元,把大元的八百年國運,縮短為只有百年左右。要說逆天,嘿嘿,古往今來,更有誰能夠比他文天祥逆得更成功,更徹底了?」
「文天祥文丞相,竟然有這樣大的本事?」蕭昇聽得半信半疑。他沉吟道:「我知道文天祥生前,曾經費盡千辛萬苦,煉製出名為『天翔五靈』的五件秘寶。
不過,單憑這五件寶物就想要逆轉天命,把大元朝的八百年國運縮短成不足百年?恐怕不太可能吧?」
亂世天魔緩緩道:「一座包羅萬有,窮盡古往今來所有知識的『萬象真藏;一件以關羽生前遺物所煉製,更寄宿有關羽英魂的『武神戰器』;一具神秘莫測,能讓人在內修煉武功,短短片刻便相當於百年之功的『太極玄棺』;,一個據說藏有如山財寶,得之便富可敵國的『聚寶盤』;還有據說一座可抵數十萬甲兵的天子行宮『至尊龍宮』……
嘿嘿~天翔五靈,各具妙用,確實都是難得的異寶。但要說單憑這幾件東西,便可以縮減我大元國運……司馬,你覺得有可能嗎?」
蕭昇沉吟道:「玄術的事,我不太懂。不過聽太子你這樣說來……倒確實覺得有點匪夷所思了。」
亂世天魔凝聲道:「你只是以往沒往這方面去想而已。其實只要有識之士認真去想想,都該知道想要依靠五件寶物就逆轉天機,究竟有多麼荒謬。」
蕭昇訝異道:「但是,天翔五靈確實都有極大威力啊。當年韓山童得到萬象真藏,於是便練成裏面記載的絕世武功,創立了白蓮教。那個叫徐達的小子得到武神戰器之後,便連十三翼的蒼狼和風鷹聯手,都被打得大敗。這些全是事實,總不能不承認吧?」
亂世天魔淡淡道:「我從未說過天翔五靈威力不大,只是說單憑它們便想要推翻大元,根本異想天開罷了。事實上,文天祥當年,合共佈置了明暗兩手。天翔五靈就是擺在明處的東西。至於擺在暗處的……卻是二十萬零兩個人。」
蕭昇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二十萬零兩個人?」
亂世天魔點頭道:「不錯,就是二十萬零兩個人。先說那二十萬。司馬,你應該聽說過崖山海戰吧?」
蕭昇頜首道:「當然聽過。這是大元和大宋之間打的最後一場仗。據說,這一仗雙方合共出動大軍三十萬。其中大元這邊有水師十萬,由大將張弘范率領。大宋那邊合共是二十萬人,由三公之一的張世傑率領。
雙方在崖山決戰。最後大宋落敗。二十萬兵馬全體殉國,張世傑的戰船被大風吹翻,落水溺亡。三公之一的陸秀夫背負宋朝末代皇帝趙昺投水自盡。文丞相則被生擒,被送到大都囚禁了幾年。世祖皇帝(忽必烈)想招降文天祥,始終未能如願,終於賜其一死。
嗯?對了,這一戰之中,大宋剛好有二十萬人。難道說……太子所說的二十萬,就是指他們?」
亂世天魔神色陰沉,極罕有地帶上了幾絲忿怒。沉聲道:「不錯,就是這二十萬人。崖山海戰,都說張弘范以少勝多,全賴他指揮得力之故。
哼,事實上,張弘范這傢伙庸庸碌碌,並沒什麼出色將才。他之所以能夠打贏這一仗,根本只因為……那是南宋軍隊故意落敗的。」
蕭昇大吃一驚,失聲道:「故意落敗?那是為什麼?要知道,這二十萬兵馬,再加上宋軍所有的千艘戰船,也是一股不可忽略的巨大力量啊。即使在中原立足不住,至少也可以在海外再立國稱王。為什麼他們竟要故意落敗了?」
「哼,漢人總說什麼故土難離。所以要他們離開中原,在海外再另立一國,這種事,哪怕殺了他們的頭,他們也絕對不肯做的。」
亂世天魔緩緩道:「文天祥看得很明白。當時我大元朝廷已經全佔中原,再沒有南宋半寸立錐之地。二十萬兵馬似乎很多,實際只是一群漂流海上的難民,無根浮萍而已。
既不肯離開中原,那麼即使崖山海戰打贏了,也全無意義。因為他們無法上岸,只會越打越弱。終於還是只有徹底滅亡。
相反,我大元朝廷統一天下,人力物力,要多少有多少。即使這一仗落敗,依舊可以有大量軍隊源源不絕地補充進來。拼到最後,勝利者一定還是大元。
所以,文天祥便放棄了垂死掙扎。卻藉助這二十萬人的性命,舉行了一場血祭!」
「什麼?血祭?這是名門正派最為忌諱的邪術啊!」蕭昇雙眉扭結,凝聲道:「文天祥所著之《正氣歌》,千古傳頌。當真讓人難以想像,他居然也會使用血祭邪術。」
「嘿,漢人的所謂儒生,幾乎個個都是這樣的。表面上一派道貌昂然,正氣凜然的模樣。實際上口是心非,說一套做一套。只要有利可圖,什麼事他們做不出來了?」
亂世天魔不屑地冷笑幾聲,繼續道:「當然,所謂利,也有公利和私利之分。文天祥當然覺得,自己這樣做是一心為國,所以問心無愧了。但事實上,他這樣做法,仍只為了漢人的利益着想,同樣也是私利。不過並非一己之私,而是全體漢人之私而已。」
蕭昇嗯了一聲,心裏卻頗不以為然。文天祥是漢人,當然要為漢人的利益着想了。難道兩國相爭,卻要他反過來為蒙古人利益着想不成?你亂世天魔口口聲聲鄙視文天祥,鄙視漢人儒生。可事實上,你自己還不是同樣為了蒙古人的利益,無所不用其極?難道你會不顧蒙古人利益,反過來為漢人着想不成?
心裏頭這幾句話,蕭昇自然不會當真把它們說出口。他只是沉聲問道:「那麼……文天祥犧牲二十萬漢人進行血祭,究竟想要得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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