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煌焚天 815：破碎滅絕

    「鏘～」

    劍如龍吟，響徹雲霄。銳利的無形劍氣，應聲破體射出。不偏不倚，恰好和金箭相互撞個正着。原本應該無堅不摧的金箭，在這道無形劍氣面前，當即變得猶如朽木，輕而易舉就被斬破。剎那間，罡氣潰散，化作漫天金星點點紛飛。乍看之下，倒似乎放了個慶祝節日的焰火一樣。

    這一擊原本志在必得，想不到，最後居然依舊落空。對於城牆上眾人而言，絕對大出其意料之外。但發箭者畢竟久經江湖風浪，遇事並不慌亂。他不假思索，立刻再度凝氣成弓，引罡為箭，企圖再作補救。只可惜……

    他根本不知道，所謂馭劍飛行，究竟可以快到什麼程度。

    金罡巨弓完全拉開，對發箭者來說，只需要一個剎那的短促光陰。然而，就在巨弓剛剛拉開至一半左右，發箭者後頸之上，陡然便感覺一陣發涼。銳烈寒意，透肌侵體，深入骨髓。直教他如墮冰窟，仿佛連血液都要被凝結了一樣。發箭者心下登時大驚，真氣隨之渙散。已經拉開過半的金罡巨弓，也當場自動消失。緊接着，身後處紛紛傳來了陣陣呵斥咒罵，咆哮威脅之聲。七嘴八舌，讓城頭上變得一片混亂。

    「好賊子，居然出手偷襲，算什麼英雄好漢？」

    「是好漢的，便堂堂正正，和老子大戰三百回合！」

    「放屁。誰耐煩和這賊子打了？狗賊，立刻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尚可留你全屍。否則的話，哼，把你千刀萬剮，剁成肉醬！」

    「不必廢話，把他圍起來！大家一起動手，替這賊子做忌!」

    無數嘈雜叫聲相互糾纏，一時之間，也聽不大清楚究竟是誰在喊些什麼。蕭昇皺了皺眉，喝道：「聒噪。」劍指向後凌虛一划，凌厲劍氣當即應指而生，竟在城頭的地面之上，劃出一道深不可測的半圓形坑痕。眾人同時為之悚然，下意識後退兩步，紛紛閉上了嘴巴。

    蕭昇笑了笑，回首環顧，只見圍聚在四周的，是一名壯漢，一名瘦子，一名女子，以及一名書生。

    「呵呵，唐門有五寶，破碎滅絕不會老。想不到除去門主之外，唐門四大護法都到齊了。嗯……如此陣容鼎盛，難道都是衝着我司馬劍君來的？」

    蕭昇一哂。隨之回過頭來，向被干將寶劍架在脖子上的唐不小笑道：「當真是這樣的話，那在下可愧不敢當了。」

    唐不小冷冷道：「好說。唐門屹立千年不倒，就因為我們做事一向夠謹慎，從來不輕視任何對手。更何況……司馬劍君，你的劍，也利得讓人無法對你輕視啊。」

    蕭昇面色微微一沉，喝道：「既然知道我的劍利，唐不小，你便不該干出這種蠢事。」

    唐不小傲然道：「蠢事嗎？哼，未必。你劍雖利，但在我看來……與枯枝毫無分別！」

    話聲才落，唐不小陡然尖聲斷喝，渾身上下應聲爆發出燦爛金光，簡直活像驕陽墜凡，教人為之刺目欲盲。事出倉促，蕭昇下意識閉上雙眼，手腕同時發勁，橫劍一揮。

    干將寶劍本身已經削鐵如泥，再加上又是握在蕭昇手裏，威力更盛。這一劍下去，哪怕是銅澆鐵鑄的金剛不壞之身，照樣也要當場腦袋搬家。但……

    又是一個萬萬沒想到。利劍划過唐不小頸項皮膚，赫然激生出陣陣「吱吱嘎嘎～」尖銳怪聲。聞者無不感覺刺耳牙酸。無數點火花更應聲飛濺，仿佛劍鋒之下，根本並非血肉之軀，而是比鋼鐵更堅硬的某種異樣金屬。

    「哼，軟弱無力的劍，軟弱無力的人。想攻破我的金身，你還早了一百年。阿陀吠法/輪，殺！」

    唐不小尖聲怒罵着旋踵轉身，更不由分說，馬上便一掌劈出。金光罡氣在他手裏凝聚成扁平一團，形狀猶如刀輪。但刀輪邊緣，卻又生出了無數尖銳鋸齒。陣陣蜂鳴顫響之間，鋸齒刀輪飛速轉動，殺力強橫，絕對可以和天下間任何神兵利器一爭鋒芒。

    干將寶劍一擊未能得到，反被唐不小的護身罡勁震開。短促倉猝，未能來得及回防。蕭昇面色一沉，左手劍指迅速補上，手腕同時急旋，讓所有力量盡數聚焦指尖，不閃不避，徑直刺向這團金光燦爛的鋸齒刀輪。

    「鏘～」破裂粉碎之聲，於彈指呼吸之間震盪爆發。阿陀吠法/輪赫然不堪一擊，當場在劍指之下變得支離破碎。得意絕招被破，唐不小禁不住尖聲驚叫，渾身如遭雷轟電殛，向後倒退飛撞。劍氣侵體，唐不小體內經脈如遭千刀萬剮，痛不可擋。他齜牙咧嘴，切齒咒罵道：「殺千刀的臭賊！大伙兒都給我上，把這臭賊亂刀分屍！」

    唐門之中，門主獨尊。門主金口一開，門下弟子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拼死完成任務。若敢不從，不但自己下場悽慘，甚至連家人也要同受其害。故此唐不小命令才剛出口，破碎滅絕等四大高手，立刻一涌撲上，吶喊着發出震天殺聲。霍金所用，施展出渾身解數。

    動作最快的，正是唐碎。別看他面黃肌瘦，渾身只有皮包骨頭，似乎風吹就倒。可實際上，他不但天生神力，而且內家修為無比深厚，僅稍遜唐不小半籌。他的獨門兵器「丈內碎」，乃是一柄重達千斤，絕對分量十足的大鐵錘。這樣沉重的兵器，一旦揮舞起來，殺力何止萬鈞？簡直挨到就死，捧着就亡。

    可是這樣一件江湖上罕見罕聞的重兵器，在唐碎手裏，卻輕巧得仿佛只是一根乾枯的稻草，完全不會妨礙唐碎的行動。唐不小那「分屍」兩個字才剛出口，唐碎已經搶到蕭昇背後，斷聲急喝，高舉鐵錘，當頭就砸！登時狂風呼嘯，壓膚欲裂，聲勢威猛無比。

    唐碎動作雖快，終究還是一個人。輕功再好，動作再敏捷，都快不過暗器。而唐門在江湖上數百年屹立不倒，最廣為人知的看家本領，正是毒藥和暗器。而在這一代之中，唐絕若認了自己的暗器功夫在唐門排行第二，根本就沒有人敢認第一。

    電光石火之際，唐絕同樣斷聲叱喝，甩手打出了七八枚烏光流泛，形狀怪異，稜角分明的奇形暗器。暗器發出陣陣勾魂攝魄的嗚嗚怪聲，快如流星趕月，後發先至，從斜里橫飛而來，不偏不倚，恰好擋在蕭昇面前，截住他的去路。

    下個瞬間，熾烈白光陡然從這七八枚烏沉沉的奇形暗器之上爆發。方圓十丈範圍內，登時全被白光吞噬，直教人伸手不見五指。就相當於忽然變成了瞎子一樣。

    按照常理推論，無論再強的高手也罷，一旦失去視力，肯定免不了會有片刻慌亂。籍此良機，奇形暗器內里所藏機關立刻發動，令暗器解體。

    千萬不要以為暗器解體，就會失去殺傷力。恰恰相反，剎那之間，區區七八枚暗器，竟因為解體而變成至少數百片細碎暗器，以暴風驟雨之勢當頭潑灑。

    這無數暗器碎片，雖然頂多只有四分之一的尾指指甲蓋般大小，但力度之勁，卻更勝強弓硬弩。哪怕身披沙場征戰所用的鑌鐵重甲，在這奇異暗器突襲之下，照樣要被打得千瘡百孔，變成馬蜂窩一般模樣。

    剎那之間，唐門兩大高手分別施展看家本領，前後夾擊。蕭昇前進無路，後退不得，雙眼又不能見物，儼然已經陷入了……絕境？

    簡直開玩笑。但須利劍在手，無論生關死劫，我盡一劍斬之，何來絕境？

    縱然目不見物，但那迎面打來的數百塊暗器碎片，卻激發出猶如厲鬼夜哭般悽厲的尖銳嘯音。蕭昇聽風辨器，登時清楚分明，洞若觀火。他淡然輕哂，手腕隨之急抖。干將寶劍當即蕩漾出大片銳利寒芒，猶如錢塘怒潮，迎面冚壓。當場就把那無數暗器碎片，盡數絞成粉碎，半點不得沾身。

    這一手劍法，極盡輕靈變幻之能事。但與此同時，從劍匣內跳出，自動躍入蕭昇手裏的舍神劍，卻展示出和干將寶劍截然不同的另一種風格。但見這口無鋒重劍不由分說，便是當頭怒斬。簡單直接，就是武林中人人會使的一招「獨劈華山」。

    「當～」

    宏亮巨響，震耳炸裂。重達千斤的「丈內碎」，和鈍重無鋒，乍看之下，仿佛只是一根鐵條的舍神劍正面硬撼，竟當場被砸得名副其實地四分，五裂！

    千斤大鐵錘被分割成五塊，每一塊也有二百斤上下。蕭昇冷笑一聲，舍神劍迴轉過來，快逾疾風，連劈五劍。只聽見「噹噹噹噹當～」接連五下巨響爆發，五枚鐵錘碎片分別向着唐破唐碎唐滅唐絕以及唐不小等五大高手橫空飛去，威力之勁，儼然更勝炮彈！

    唐破剛剛和蕭昇硬撼一招，不但獨門武器被毀，兼且震得雙臂酸麻，幾乎連抬都抬不起來，五臟六腑內更是氣血紊亂，猶如翻江倒海，哪裏還能擋得住？

    剎那間，唐破絕望地嘶聲狂叫，全力向後倒退躍開，企圖能夠逃過一劫。可是他動作再快，又怎能快得過這塊迎面飛撞過來的鐵疙瘩？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喀喇～」怪異破裂聲響過，唐絕的胸膛被鐵錘碎片撞個正着，當場胸骨盡裂，五臟六腑也被砸成肉醬，「咚～」仰天倒下。睜大到極限的雙眼，活像金魚般向外突出，呆呆凝望天際。但瞳孔深處，卻已經沒了半點光芒。名副其實，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