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煌焚天 585：絕處逢生

    脊椎，名副其實，是人體中樞。稍有損傷，都可能導致全身癱瘓的嚴重下場。更何況，是脊椎里整節骨頭，都被硬生生地抓斷了，然後再抽出體外？

    頃刻之間，韓琳兒嘶聲慘叫，渾身肌肉都發自本能地激烈抽搐。哪怕用盡世間所有言語，也難以形容的慘烈劇痛，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每一寸神經末梢，讓她飽嘗生不如死，偏偏又求死不得的酷烈慘痛滋味。

    這種程度的痛苦，已經徹底超越了世上任何人的承受極限。哪怕意志最堅定者，在這種連只是稍微想像一下，都會渾身冷汗，毛骨悚然的極限痛苦之中，都會立刻便：徹底崩潰！

    「爹，娘親，救我，救救小琳啊！嗚嗚～嗚嗚嗚～求求你，求你殺了我！殺了我啊，狗韃子，嗚嗚嗚～我詛咒你們！即使我死了變鬼，也絕不放過你們！嗚嗚嗚～」

    語無倫次，嚎啕痛哭，破口咒罵。這剎那，倒在地上的再不是什麼白蓮教教主，也不是什么小明王。她只是小琳，一名父母雙亡，無依無靠，被迫要堅強起來，但本質上卻十分不幸，始終只是名柔弱女子的小琳。

    「哈哈，哈哈哈哈～幹得好，合撒兒，幹得好！」

    帖木兒放聲大笑。笑聲中滿是仇恨得以發泄的暢快。因為當年，她最深愛的丈夫蒼狼鐵木真，就是死在韓山童手下。

    從那時開始，帖木兒日思夜想，處心積慮，腦子裏就只有報仇這個念頭。甚至為此不惜拋棄廉恥，成為人盡可夫的**。一切一切，都只是為了報仇。

    此時此刻，親眼看見仇人的兒子，被抓斷了骨頭，倒在地下哀嚎慘叫。帖木兒簡直痛快得難以形容。所有的付出，都仿佛在這瞬間，終於有了回報。

    不，僅僅這樣，還不夠。帖木兒笑聲一收，隨手從身邊處，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她放開拖雷，挺身站起走向韓琳兒，咬牙切齒地道：「小賤人，妳今天死定了。不過即使是死，也有很多種方式的。妳想死得舒舒服服，可也沒那麼容易！哼，我要用匕首切開妳的頭蓋骨，直接把妳的腦袋挖出來，剁成肉醬之後再丟去餵狗！」

    看着五官扭曲的帖木兒，風鷹禁不住微微嘆了口氣。但也無意阻止，只是默默退開幾步。然而就在此時，只聽得頭頂上啾啾鷹鳴，正是他的好夥伴，異種巨鷹「鋼羽」在發出警告。

    風鷹愕然一怔，抬首仰望。月光之下，但見一道黑影穿雲破霧，由遠處迅速逼近。不過彈指呼吸，這黑影已經來到了山寨正上方。竟然也是一頭巨鷹，而且體型比鋼羽更大。

    驟見此鷹，鋼羽竟似不期然產生了畏懼之心，雙翅急煽，遠走高飛，再不敢稍作停留。緊接着，但聽一聲長嘯，從鷹背之上，赫然飛出一道人影，勢如彗星天降，快得目不暇給。帖木兒、朮赤、風鷹等三人，同時感覺眼前一花，那人影已經擋在身前，讓他們無法再靠近韓琳兒半步。

    莫名氣勢，逼人而來。帖木兒也好，風鷹也罷，這剎那都情不自禁，向後退開了好幾步。身體更發自本能地，感受到一陣顫慄。本能地運功戒備，嚴陣以待。

    來者並非別人，正是十四皇子蕭昇。他離開應天之後，便駕馭着擊風鷹，四處搜索韓琳兒的蹤跡。來到這崗山附近，忽然感受到天地元氣大受干擾，波動起伏得十分厲害。

    蕭昇當然不知道，那是朮赤在施展長生天神功。不過這荒郊野嶺之中，竟然能夠遇上如此高手，也不失為一個線索。故此立刻驅動擊風鷹，向天地元氣擾動的源頭趕來。恰好就在帖木兒要刺下致命一刀之前，及時趕到。

    雙眼隨意一掃，場中大致情況，蕭昇已經完全知曉。他隨手一揮，虛空中波紋蕩漾，「珍」隨之顯現。她雙手泛現出幽幽藍光，向韓琳兒虛虛按下，發動了「修復物體」的能力。

    在「珍」的能力影響之下，韓琳兒身上傷口迅速停止了流血。痛苦也為之大大減輕。然而，波紋替身只能修復，卻不能無中生有。想要完全治癒韓琳兒，就必須把她被挖走的那節脊椎骨重新拿回來。

    目光又是一掃，蕭昇的視線，凝注在風鷹手上。他微微點頭，邁步向前，伸出手掌，溫言道：「這位兄台，你手上拿的東西，應該是這位姑娘的。可以還給她嗎？」

    風鷹還未開口說話，帖木兒面色已經一變，喝道：「合撒兒，捏碎那塊骨頭！」

    風鷹輕嘆口氣，手指正要運勁。突然間，只聽見耳邊傳來「抱歉」二字。緊接着，整條手臂當場如遭電擊，又酸又麻，連半點力量都發不出來了。原本捏在手指之間的骨頭，也自然脫落。卻又陡然一震，如磁吸鐵，自動飛到十四皇子掌中。

    旁邊的帖木兒和朮赤，都看得清清楚楚。由始至終，蕭昇根本沒有動過哪怕半根手指頭。怎麼風鷹竟然會拿捏不住那塊骨頭，讓蕭昇把它奪走了呢？究竟是妖法，抑或魔術？

    剎那間，帖木兒禁不住又驚又怒。她下意識再退後一步，喃喃道：「妲己，妳在嗎？這小子古怪得很，妳能不能看出什麼端倪？」

    妲己的魂魄，原本一直依附在帖木兒身上，隨叫隨到的。然而此刻，無論帖木兒怎麼召喚，妲己的魂魄始終毫無反應，死活不肯現身。要不是彼此共存已經有好幾年時間，帖木兒依然可以感應得到妲己的存在。她幾乎就要以為，妲己是不是消失了。

    蕭昇當然既不會魔法，也不會妖術。他只是催動心念，讓「珍」飛過去打了風鷹一掌，然後把骨頭搶回來而已。東西既然得手，他更不理會當面的敵人，徑自轉身過去，小心翼翼地抱起韓琳兒，然後把骨頭安放原位。

    「珍」再度發動修復的能力。瞬間之後，韓琳兒整條脊椎骨完好如初，肌肉、血管、神經，全部都恢復原狀。原本觸目驚心的傷口，也恢復成一片光滑肌膚。那種酷烈的痛苦折磨，更如潮水急退。韓琳兒心下一寬，再也支持不住，徹底昏迷過去。

    昏迷，其實屬於人體自我調節的一種方式。對於此刻的韓琳兒來說，絕對有利無害。蕭昇略略放下心，隨之大手一揮，把波紋替身收回。隨之轉身回首，拱手道：「在下蕭元亨，應天都元帥府的新任都元帥。未請教三位姓名。」

    「應天都元帥府的……新任都?

    4000

    ??帥？」風鷹驚疑不定。問道：「應天是朱元璋的地盤，這個都元帥，也應該是朱元璋在當吧？為什麼……你……」

    蕭昇嘆了口氣，道：「波斯明教來襲，朱元帥和波斯教主單打獨鬥，不幸落敗而亡。」

    「什麼？朱元璋死了？」帖木兒、朮赤、風鷹等三人，異口同聲地脫口驚呼。一時之間，盡皆相顧愕然，卻誰也顧不上去回答蕭昇問話。

    「這個女人，是蒙古十三翼的白鹿帖木兒。那個男的，是風鷹合撒兒。另外一個，是朮赤。還有那邊一個只剩一條胳膊的人渣，叫做拖雷。」

    清脆嬌俏的聲音，忽然從旁邊響起。緊接着，一道小小身影極艱難，極艱難地，從旁邊廢墟中爬出來。正是小玲瓏。

    之前，小玲瓏中了托雷釋放的毒氣，渾身麻軟，動彈不得。然而，她畢竟是道流之主，一身法力十分精純。過了這麼久，即使沒有解藥，體內法力自動運轉，也把毒素化解得五六成左右了。和人動手過招，那還不成。但要慢慢走動，開口說話，卻不成問題。

    剛才韓琳兒和朮赤交手，打得翻天覆地，整座山寨幾乎盡成廢墟。小玲瓏原本可以獨自趁亂逃走的。然而她既掛念着清澄師太等三人，又不願就這麼撇下韓琳兒獨自逃生，所以留下來潛伏暗處，竭力凝聚法力，要在關鍵時候奇兵突出，助韓琳兒一臂之力。

    可惜戰局迅速變幻，小玲瓏始終找不到出手機會。直至蕭昇到來，氣勢鎮壓全場。小玲瓏下意識感受到他的強大實力，足以庇護己方所有人安全。這才放心現身，出面說話。

    小玲瓏走了幾步路，已經覺得四肢沉重，再也走不動了。她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就地坐下。大聲道：「你叫做蕭元亨？我是小玲瓏，你聽說劉伯溫說起過嗎？他現在怎麼樣了？」滿腔關切之情，竟是溢於言表，無從掩飾。

    蕭昇恍然，點頭道：「聽說過。原來妳就是道流之主。嗯，請放心。劉伯溫現在活得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

    「呼……那我就放心了……不對，我沒有什麼放心不放心的。哼，那個庸俗的小鬍子，他是死是活，我才懶得管呢。」

    小玲瓏雙手亂擺，連連否認。隨即大聲道：「別管那個了。蕭元亨，既然現在你當了應天的都元帥，那麼會和朱元璋一樣，為了漢人出力吧？這幾個都是蒙古十三翼的狗韃子，快動手殺了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