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煌焚天 662：覲見天魔

    內心劇震。四名翼眾下意識地，同時抬起頭來，向跟隨王保保而來的那些萬騎長望去。觸目所及之處，只見他們也是一個個面色青白，緊咬牙關，雙眼發紅的模樣。沉痛之情，隨之油然而生。

    帖木兒深深呼吸幾下，率先把心情平復下來。緩緩問道：「既然知錯，那麼你又幹了些什麼來彌補過失？」

    王保保凝聲道：「我下跪向那犧牲的一萬蒙古勇士謝罪懺悔，同時誠心祈求長生天，請偉大的長生天給予指示。於是……我竟然看見了，那喪生的一萬勇士之英魂。此外，我還見到了十三翼之中，王罕和柯額倫二老。」

    「荒謬荒謬。已經死掉的人，你又怎麼可以再看得見啦？」拖雷皺眉地道：「好吧，就算那一萬蒙古勇士在大都犧牲，你可以看得見。但王罕和柯額倫二老，可是在白鹿莊犧牲的，根本和大都隔着幾千里地，你怎麼可能見得到？」

    王保保徐徐道：「我也知道很荒謬。不過……究竟是否王罕和柯額倫二老出現，又何必計較呢？我只要知道，自己看見的影像，確實給了我提示，這就已經足夠了。」

    帖木兒凝聲道：「即使給了你提示，但王罕和柯額倫二老早已去世，絕不可能因此就令你精通魂術。所以……你是把二老的師父，草原薩滿巫師之首，蒙古大薩滿請了過來？」

    王保保點頭道：「不錯。我把大薩滿請來，懇求她把薩滿魂術傾囊相授。大薩滿本來拒絕，認為我到這個年紀才開始學習魂術，已經來不及了。但，我卻讓她也感覺到，那一萬蒙古英魂的存在。

    大薩滿感覺到一萬蒙古英魂與我同在，知道有它們相助，我要修習魂術，就能事半功倍，輕易有所成就。這才欣然答應。從那時候開始，至今整整三年時間，我終於練成了——萬魂長生天！」

    「呵，原來如此。我完全明白了。」帖木兒點點頭，凝聲道：「難怪剛才那個怪人不殺，對你似乎也隱隱有幾分忌憚。看來你這萬魂長生天，應該也是不俗。所以……現在你和你那個什麼大汗，已經可以自己單幹，不再需要我們了，對不對？甚至乎，你已經覺得我們這些人礙手礙腳了，對不對？」

    面對這聲色俱厲的質問，王保保禁不住愕然。他怔了一怔，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連連搖頭道：「怎麼回，當然不可能。帖木兒，這次你們回來，我是當真誠心歡迎的。這樣吧，假如妳不放心，那麼可以點了我的穴道，然後才和我一起進城去見大汗。一旦發現有什麼不對，妳可以隨時殺掉我。」

    王保保這番說話，無論表情語氣，都十分誠懇，看不出半點作偽。剎那間，帖木兒等四名翼眾，不禁為之愕然。對於下一步究竟應該怎麼應對，也不禁猶豫起來。

    就在眾皆沉默之際，忽然，朮赤睜開眼睛，長長吐了口氣。原本略顯蒼白的面色，也回復了紅潤。顯而易見，剛才和不殺一戰的內傷，已經被他鎮壓下去了。

    朮赤長身站起，向王保保凝聲道：「擴廊帖穆爾，我相信你。不用點穴，現在就走吧。我也很想知道，所謂的亂世天魔，所謂第四代十三翼的大汗，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帖木兒吃了一驚，道：「朮赤，你這樣決定……會不會太莽撞了？」

    朮赤沉聲道：「王保保假如存心對我們不利，剛才就應該聯合那個怪人不殺，對我們下手了。既然剛才他沒有下手，那麼現在更加不會。何況，我們第三代十三翼，和第四代十三翼之間，雙方遲早總要見面的。那麼遲見，不如早見。母親，妳認為呢？

    帖木兒沉默半晌，忽然嘆了口氣，道：「朮赤。自從你父汗和合撒兒先後去世，不管論實力還是長幼，其實蒼狼汗位，也應該由你接掌才對。現在……既然你這麼說了。那麼好吧，就依照你的話去做。」

    王保保見他們都同意去見亂世天魔，不禁大為歡喜。當下他叫人牽過馬匹來，讓五名翼眾分別上馬。隨之陪伴在他們身邊，一起策馬入城。

    亂世天魔的真面目究竟是什麼？關於這個問題，十四皇子同樣很有興趣知道。當下他一面維持着「隱」的狀態，一面召喚出波紋替身「珍」。由「珍」抱着自己的本體騰空飛起，跟隨在這大隊人馬之後，一起進入了汴梁城。

    汴梁城，想當初朱溫篡唐，建立後梁以來，後唐、後晉、後漢、後周等五代，都同樣定都於汴梁。得到改朝換代，大宋建國之後，汴梁城更益發熱鬧。最鼎盛時，城中人口超過一百五十萬，富麗繁華，天下無雙。北宋末年，畫家張擇端所畫的「清明上河圖」，就如實描繪了汴梁的各種繁榮景象。

    後來汴梁城經歷靖康之恥，不但徽欽二宗被金國女真人擄走，而且還遭遇燒殺搶掠。北宋滅亡，汴梁城也元氣大傷。不過後來宋金議和，兩國長期保持和平狀態，汴梁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復。

    蒙古崛起之後，金國為了逃避蒙古壓力，被迫遷都於汴梁城。兩國大軍環繞汴梁，又爆發了多次激戰。直至南宋滅亡之後，汴梁才好不容易，終於得以喘息。

    白蓮教黃河起義，誓言光復漢家山河。韓山童自稱為宋徽宗八世孫，因此恢復國號大宋，年號為龍鳳。之後韓琳兒接任教主，率領大軍努力進取，終於把汴梁城攻下，並且重新在此定都。

    可是這對於汴梁城來說，只是另一次災難的開始。當日亂世天魔和王保保，率領大軍攻城。破城時候，蒙古大軍沖入城中，再度大肆燒殺搶掠，並且以此為樂。也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漢人老百姓，因此慘遭屠戮蹂躪。

    雖然，此刻距離當日屠城，已經有差不多一個月了。但朮赤、拖雷、帖木兒、窩闊台、拉琪他們跟隨王保保騎馬入城之際，依然能夠聞得到極濃重的屍臭味和血腥味，在大街小巷當中隨風飄揚。

    不過，死的既然全是漢人百姓，十三翼眾人，自然全然地無動於衷（雖然拉琪要算是唯一的例外）。至於王保保和他麾下那些萬騎長，本來就是屠城的主力之一。這時候非但絕無半分愧疚，反而很有幾分洋洋自得之意。

    畢竟，在這些蒙古萬騎長心目中，既然白蓮教佔據了汴梁，那麼你不反抗白蓮教，就是和朝廷作對的反賊。既是反賊了，當然殺得越多越光榮，又有什麼可愧疚的？

    汴梁雖然歷經戰火蹂躪，但畢竟底子還在。整座城市規模龐大。可不是那種鄉下小縣城能與之媲美的。眾人策馬入城，走了整整大半個時辰，這才終於到達汴梁皇宮。

    汴梁城內的皇宮，本來是唐朝時候的宣武節度使衙門。後梁建為宮城，北宋初年擴建，然後便一直沿用下來。到了金國末年，又經過修葺，做了金國皇宮。即使經過幾百年光陰洗禮，今日這皇宮，早已不復當初的金碧輝煌。但一股天潢貴胄的尊榮氣象，卻依舊如故。

    王保保麾下的人馬，都各有駐地。這時候便分別回去營地安歇。只有萬夫十八騎是王保保親兵，隨時不離左右的。故此仍舊跟隨在側，一起進入皇宮深處。

    過不多久，眾人進入一處宮殿。王保保翻身下馬。為了避嫌，所以並不自己入內稟報，改為指使一名萬騎長代替自己，前往參見亂世天魔，並且稟明一切。

    那萬騎長快步入殿。過不多久，便連同另外兩名士兵一起出來，傳達亂世天魔旨意，讓王保保帶領十三翼眾人參見。萬夫十八騎則在外守候，不得擅進。

    當下王保保和眾人魚貫入殿。十四皇子則藉助波紋替身的力量騰空飄起，橫越夜空，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宮殿的屋頂之上，猶如一根鴻毛，飄然着落。他小心翼翼地，揭開了屋頂的幾塊瓦片，然後湊近了向內觀看。一看之下，登時就覺凜然。

    大殿當中，赫然分別坐着兩人。一人滿身庸俗之氣，偏又身披黃袍。、四周美人環繞，燕瘦環肥，應有盡有。他左擁右抱，享盡溫柔艷福，高聲調笑，顯得樂不可支。

    另外一人，恰好坐在那黃袍男子的右側。他身穿一套黃金戰甲，戴了個沉重的黃金狼頭面具。把嘴巴以上的大半截面孔，都掩飾於面具之下。雙眼幽光閃閃，宛如野獸瞳孔。一股陰森沉鬱，直教人為之不寒而慄的恐怖氣氛，環繞於身周三尺之內，直是生人勿近。

    雖然從未謀面，但對於當日一擊斬開汴梁城的強者，究竟作何種打扮，十四皇子早已從白蓮教眾人那裏，聽說得十分清楚明白。所以電光石火之際，他馬上就知道了。眼前這位金甲人，正是第四代十三翼之首——亂世天魔。

    就在十四皇子俯首下望的同時，大殿當中的亂世天魔，赫然也同時仰頭向上。迅雷不及掩耳之際，雙方視線竟不偏不倚，相互交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