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煌焚天 547：體用之別

    濠州城內，元帥府中，演武場上。此時此刻，兩道身影，遙相對立。十四皇子站在西側，背負雙手，意態悠閒。韓琳兒位處東側，雙手聚勁，蓄勢以待。乍看之下，在她眉宇之間，明顯出一派忐忑不安的神情。

    演武場邊緣處，芳芳、常遇春、木特爾等三人站在一起，作壁上觀。儘管只是看客，但他們卻下意識緊握雙拳，呼吸急促，瞳孔收縮，額角滲出冷汗。竟似比場內正要交手的兩人，還更加緊張得多。

    場內雙方對峙，已經有差不多一刻鐘了。四周空氣猶如凝結，讓人感覺如遭千鈞巨石重壓心頭，連呼吸也變成艱難無比。芳芳修為最低，實在支持不下去了。她忍不住壓低嗓子，向常遇春問道：「常將軍，為什麼教主和蕭元帥……他們都只是站在那裏，根本不動手啊？是他們不打了麼？」

    常遇春神情凝重，緩緩搖頭，道：「不，已經開始了。只不過劉夫人妳看不見而已。」

    芳芳愕然道：「什麼？他們已經開始了？那為什麼……」

    「是神念。」木特爾凝聲道：「氣機交感，神念糾纏。雖然並沒有動手，但神念相擊，如幻似真。假如在神念交戰中受傷，身體同樣會有所反應。所以兇險之處，絕不下於實戰。」

    話聲未落，演武場上陡生變化。縱使看不見摸不着，可是旁觀三人，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流動於這片空間當中的大氣，忽然以十四皇子和白蓮教主為核心，激烈流轉着，揪起呼嘯狂風，不斷湧向戰場正中處的一點。

    片刻之間，無量狂風極度壓縮凝聚，赫然形成一團足有人頭大小，肉眼也清晰可見的清晰球體。這團名副其實的「氣球」，不斷激烈旋轉，儼然似人類心臟一般，收縮再膨脹，膨脹又收縮，在無間斷的循環之中，積蓄起越來越強的力量。

    這一切究竟只是幻覺，抑或當真發生了？以旁觀三人的修為，已經無法分辨。但他們卻都清清楚楚感覺到了。就在壓縮氣團成形的瞬間，四周整片空間，也隨之開始了激烈變形，連同這片空間裏存在的一切事物，也變成恍若水中花鏡中影，被那股不可思議的神異力量，肆意拉伸和扭曲，仿佛要同樣被那團高度壓縮的氣流拉扯了過去，然後狠狠吞噬。

    剎那，一種「自己整具軀體，都變成了麵粉團，只能任憑揉捏，變成各種怪異形狀」的詭異感覺，赫然同時在芳芳、常遇春、木特爾等三人身上產生。

    儘管，他們都竭力說服自己，眼前一切不過幻覺。然而身體的感受，卻無比真實。那種每寸皮膚，每塊肌肉，每枚骨頭，每截血管，以至於每段神經，都同時出現了被扭曲、被拉伸、被拉扯、被撕抓的激烈疼痛，是如此地清晰鮮明。無論再怎麼告訴自己那都是假的，再怎麼竭力運功寧神，竟也仿佛全無效用。

    繼續這樣下去，在場中比斗的兩人還未分勝負，場邊旁觀那三人，卻要率先支持不住，受傷倒下了。

    就在三人的忍耐，即將到達極限之前一剎那，變化再生。被凝聚壓縮到極點的空氣團，陡然一下劇震，然後便中斷了那原本仿佛永無間歇的收縮和膨脹之循環。緊接着，整團「氣球」激烈顫抖，終於在震耳欲聾的「轟隆～」巨爆聲中，悍然炸裂。

    仿佛山洪暴發，又或者地震海嘯一般。瞬息間，狂風怒哮，暴烈狂飆。整片被扭曲的空間，立即盡數恢復正常狀態，不再被扯吸向戰場核心。然而，這所謂的「正常狀態」，卻僅僅只持續了十分之一個呼吸的短促時光。

    下一個十分之一呼吸，活像排山倒海的瘋狂氣流，揪起鋪砌在演武場地面的無數條千斤長石，把它們如同輕盈鵝毛般玩弄着，然後再把它們狠狠向外擲出。

    不，不僅是青條長石，就連常遇春、木特爾、芳芳等三人，也猶如怒海孤舟，根本毫無自主之能，唯有無奈地被卷進狂風之中，任憑那無數看不見的手操弄着自己，把自己重重擲在演武場邊緣的圍牆之上。

    堅固圍牆，當場不堪重擊而坍塌崩潰，變成遍地破磚亂瓦，連同鋪砌地面的青條長石一起，把常遇春、木特爾、芳芳等三人，深深活埋。而狂風去勢，依舊則絲毫不衰。迅速擴大破壞範圍。

    頃刻之間，大半座元帥府，已經全被狂風覆蓋。飛沙走石肆意橫衝直撞，把四周所有建築，全部撞得七零八落。原本富麗堂皇的元帥府，登時到處也是殘垣敗瓦，滿目瘡痍，只剩下一片廢墟。

    狂風肆虐，巨石暴砸，慘遭活埋。這一瞬間，芳芳、常遇春、木特爾等三人，各自也感受到了言語無法形容的慘烈痛苦。血液流干，筋骨斷碎、肌肉毀爛，五臟破裂……種種蹂躪折磨，全部也逼人成狂。求生不得，偏又求死不能。猶如置身於……無間地獄！

    「呼～～」

    真正不可思議的奇蹟，赫然隨着又一陣狂風呼嘯而顯現。彈指瞬間，常遇春等三人只覺眼前一花，四周所有景物，全部恢復還原。房屋建築沒有被破壞、圍牆沒有倒塌、鋪砌於地面的石板也沒有被揪起。自己等三人，更是好好地，別說什麼慘遭傷痛折磨，瀕臨死亡邊緣奄奄一息之類的。事實上，三人根本連半根頭髮，也都沒有損傷。

    然而，並非一切都是幻覺。此時此刻，只見演武場地面處，東南西北，有無數刀痕掌印劍孔，縱橫交錯，密密麻麻地相互堆疊，覆蓋了全場。

    頃刻間，一陣清風吹來。青石板地面登時揚起一陣濃厚灰塵。當灰塵散盡，所有刀痕掌印劍孔，也盡數隨風消去。但演武場的地面，卻非常明顯地比之前矮了至少五、六寸。

    唯有十四皇子腳下一小片土地，才依舊維持原來高度。但和四周相比較的話，赫然又變得鶴立雞群，憑空高出了一大截。這片

    「不錯。琳兒妳的進境，比我想像中更快。」

    蕭昇點點頭，帶了幾分稱讚的語氣，開口續道：「九陽神功，分別修煉九大氣竅，各自獨立儲蓄真氣。九陽成就，真氣源源不絕，力量生生不息，確屬一門難得絕學。而只花費二十幾天，妳已經能夠把這九大氣竅之中所暗藏的百竅完全打通，可見妳確實天生就該修練九陽神功的。」

    韓琳兒眉宇間也流露出歡喜不勝的神情，雀躍道：「全憑蕭大哥栽培。要不是蕭大哥你相贈邪帝舍利精元，又把通達百竅的秘密傳授給我，我至少還要再花費多五、六年時光，才能到達現在這個水準吧。」

    「雖然如此，但也不可以就此自滿。現在的妳，還沒有這個資格。」

    蕭昇凝聲道：「看看這座演武場就知道了。現在的你，還未能把神念完全控制入微。以至於駕馭不住體內真氣，竟然泄露了出來，對演武場造成破壞。如果修為真正爐火純青的話，這種情況，萬萬不可能發生。」

    頓了頓，蕭昇又道：「神念入微，才能窺見天地原相。唯有真正見識天地原相之不可思議，才能由虛化實，心靈顯聖，修成真正的『武意實質』，成就大宗師境界。否則的話，任你蠻力再強，真氣再盛，內力再雄厚，終究算不得半步先天，更不要說成就武道先天果位了。」

    韓琳兒點點頭，道：「琳兒受教了。蕭大哥，我會繼續努力的。」

    蕭昇滿意地微微頜首，道：「很好。琳兒，妳修練有神遊物外之術，精神力天生比別人更強。多重神遊之術，更能讓你以一控多，可謂天賦異稟。不要辜負了這份天賦，它是妳將來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遠的最大保證。」

    頓了?

    4000

    ?，蕭昇又笑道：「不過武道修行，有『體』與『用』的分別。體就是境界，用就是在實戰當中，真正能夠發揮出來的威力。通常兩者呈正比關係，但有些時候，卻存例外。

    某些人境界低，偏偏論及鬥戰之能，並不下於高境界者。相反，也有人不擅長鬥戰，境界雖高，能真正發揮出來的威能，不過百分之一二罷了。

    剛才神念交感，對於妳在體方面的進境，我已經有所了解。接下來琳兒，就該測試妳在『用』方面，到底有多少進步了。」

    眉宇間笑容一斂，蕭昇凝聲喝道：「來，不要再有所保留。豁盡全力，施展你的——九陽大霹靂！」

    「是！那麼蕭大哥，你注意啦。」

    一聲嬌叱，韓琳兒胸前心坎位置，應聲浮現出一輪熾烈火球，燦爛如驕陽旭日。正是九陽神功的第一陽：心坎穴。

    緊接着，第二陽丹田穴、第三陽足陽明胃經穴、第四陽足太陽膀胱經穴、第五陽手太陽小腸經穴、第六陽手少陽三焦經穴、第七陽脊樑穴、第八陽至陽穴、第九陽百會穴，先後也各自浮現出灼目光華。

    九陽功力催動至巔峰，凜冽陽火籠罩全身，如輪運轉。韓琳兒雙足離地，冉冉離地浮升，直上半空。瞬間，元帥府上空，仿佛雙陽並出，共照長天。熊熊光焰當頭灑下，讓整座元帥府內所有人，都同時感覺猶如置身烘爐之中，酷熱難當，揮汗如雨。

    九陽神功最高境界——九陽啟泰！說時遲那時快，白蓮教主鳳目圓睜，暴現懾人神采。居高臨下，縱聲長嘯道：「九陽——大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