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頓時來了興趣,他急忙問道:「文和知道王老先生都有哪些治理西涼的辦法嗎?」
賈詡點點頭,說道:「我的老師曾經師從王符王老先生學習治國之策,說起來,我還是王老先生的徒孫,當然知道了。主公願意聽嗎?」
「願意聽,願意聽。」李翊笑道,「西涼的事情非常複雜,遼東雖然跟西涼相隔萬里,但也同樣複雜。所謂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非常想知道王老先生的高論。」
賈詡想了一下,說道:「西涼是大漢國的西部邊陲,治理西涼當然離不開治理大漢國,所以我還是先說說老先生關於治國的策略,主公認為如何?」
「這樣最好了。」李翊笑道,「就是勞累文和了。」
賈詡稍稍思索了一下,慢慢說道:「本朝中期以後,外戚當政,宦官專權,朝政腐敗黑暗。特別是安帝以後,又連年對羌族、鮮卑族等少數民族用兵,加上水災旱害頻繁發生,導致國庫空虛,民窮財匱,餓殍遍野。老先生認為在這種情況下,要重振大漢雄威,必須要尊賢事能,革新吏治,農工商並重和反對奢侈淫樂,在人口問題上要重視移民戍邊。」
雖然並不完全認同賈詡的話,李翊非常清楚,造成大漢朝國庫的根本原因,既不是對外用兵,也不是災害頻繁,而是大漢國的立國之策——過於重視世家門閥的問題,但此時顯然不是跟賈詡他們爭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李翊急忙說道:「文和可否詳細說說?」
賈詡笑笑,解釋道:「老先生一貫堅持以氣為本的宇宙生成論,他認為一切自然現象『莫不氣之所為也』。在天人關係上,老先生認為『凡人吉凶,以行為主,以命為決』,強調人為的重要。在對事物的認知上,老先生反對聖人先知說,他認為即使是至聖、至材也不是生而知之。生來就什麼都會幹的。」
李翊一愣,心說沒想到這王符老先生竟然是一個唯物主義者,這在古代可是極其少見的啊。
有些可惜的是,他並不是一個純粹的唯物主義者。其主流是孔、孟的儒家思想,摻雜了一些道家和法家思想。就是說先秦思想對他影響極深,也很難擺脫西漢傳統的影響。譬如董仲舒的「天人合一」或「天人感應」。
不過,他面對的現實與西漢的賢良文學以及董仲舒的講法比較起來,就又有了不少的變通和發展。
李翊大聲說道:「對。對,老先生說得好。孔聖人難道生下來就是無所不知嗎?但是現在許多人說到孔聖人,好像孔聖人生下來就是聖人似的,誰都不能說什麼忤逆之言。老先生說得好啊。你接着說,接着說。」
賈詡繼續說道:「老先生強調『國以民為基』,主張德政教化,但也提出來重視要法治。他主張君者應『順天心』即順民心。基於這個前提,老先生在經濟方面提出了富民說,把富民作為首義。」
「真的?老先生真的這麼說的?」李翊愈發感興趣了,一拍案幾。大聲說道,「王老先生說得真是太好了。富民,民不富,國家怎麼會富嘛。」
賈詡見李翊認同這個觀點,解說的更起勁了,大聲道:「主公所言甚是,民不富則國不富。老先生主張農工商並重。我大漢自古至今,無不重農抑商,歷來存在農本商末之說,而老先生認為農、工、商各有其本末。並非是凡農皆本,凡工商皆末。農、工、商各守其本而民皆富,各離其本則民皆貧。老先生所說的『本』,是指農、工、商的本業、本務。即農桑、致用、通貨;所謂末則是農、工、商的末業、末作,即游業、巧飾、鬻奇。老先生提出來的農、工、商皆有本末說,雖然對百姓致富有很大的作用,但因為悖離了大漢律,所以遭到了很多士子名儒的抨擊。」
說到這裏,賈詡看了李翊一眼。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其實,在詡看來,主公如今在幽州的為政,跟王老先生有很多的相似之處。在今天之前,我還一直以為主公是王老先生為政理念的信仰者呢,哪裏想到主公竟然根本不知道王老先生之名,實在是讓詡深感意外。尤其是在重工商方面,更是比王老先生做的還要激烈。而如今幽州西部五郡的蓬勃發展,也證明了主公的先見之明。」
李翊哈哈一笑,說道:「好了,文和,你就別拍我的馬匹了,還是好好說說王老先生的事情吧。」
李翊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兒,自己之所以重視工商,不過是因為他後世的見聞。可王符就不同了,作為土生土長的東漢人,他能夠有這樣的認識,那才是真的難能可貴。
賈詡停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說道:「跟主公一樣,王老先生也是極力主張德政教化,他非常重視對百姓進行教化。他認為對百姓進行教化,不僅是立國的基礎,也是提高大漢人的道德情操,使社會風氣淳樸,安定社會秩序的根本。他認為王者統世,必須要觀民設教,這樣才能變風易俗,以致天下太平。老先生認為教化也有本末之分,他說只有對人們進行正直的教育,誘導向善,他們才不會違法亂紀。反之,對人們施以奸邪的教育,『學淫則詐偽』,就會敗壞社會的正直風尚,不利於大漢國的安定和富強。」
「馬融和張衡等大儒認為老先生主張加強對百姓進行教化,是繼承了前人的觀點,但老先生的教化也有本末之分的說法,則是前無古人的,是一大創舉。」
軍帳內鴉雀無聲,眾人都在想着王符的理論和主張。
「文和,能不能再具體說說老先生治理西涼的辦法?」李翊沉思良久,緩緩問道。
賈詡點點頭,說道:「剛才主公說遼東的情況跟西涼有很大的相似之處,詡頗有同感。如果主公一直在北疆總督軍政,用老先生的辦法,再加上一些主公的改進之法,十年之內一定可以穩定北疆,讓北疆的百姓都過上好日子。」
「王老先生是西涼的邊民,他在《潛夫論》中,特地用了四個章節討論了帝國的邊患問題,老先生分別命名為『勸將』、『救邊』、『邊議』和『實邊』。老先生認為朝廷在與羌族等外族的戰爭中,採取放棄邊地,迫使邊民內遷的政策是錯誤的。這種退縮的政策不僅給邊區人民的生命財產帶來很大損失,還給敵人造成了可乘之機。」
「老先生認為塞外羌人屢屢入侵以及現在整個西涼的歸屬羌人、漢人的大叛亂,其根源就在於大漢國一開始就採取了放棄涼州的錯誤政策。這個苟安退讓的政策最初還是在孝安皇帝永初年間羌人叛亂時,由當時的公卿們提出來的,他們為了自己的私利,竟然提出了捐棄涼州、退保三輔的妥協辦法。」
李翊對賈詡的話立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忽然問道:「文和,那你知道我大漢為什麼要對西疆採取這種妥協的策略呢?」
賈詡沉吟良久,緩緩說道:「我大漢對西涼採取放棄的策略,是從世祖光武皇帝光複本朝以後開始的。這與高皇帝開創的大漢帝國風格迥異,特別是與孝武皇帝一朝北擊匈奴、開拓西域的雄武氣魄大相徑庭。」
「以國力論,本朝並不遜於前漢,而且,本朝還曾經動用了小軍隊和幾個勇敢的使者,就成功地迫使王莽篡漢時期紛紛背叛大漢而投向匈奴的西域諸國重新歸順。這便是本朝大學者和歷史學家班彪先生的小兒子班超創下的偉業,他年少時就不願意像他的哥哥班固一樣繼承父業,做個文人,於是他扔掉筆,穿上了軍裝。此外,本朝安豐侯竇融之侄、光祿勛、車都尉竇固,其曾孫、外戚大將軍竇憲,都曾於孝明皇帝朝和孝和皇帝朝大破匈奴和西域叛國,取得了輝煌的勝利。」
「從地理上看,這些征服的地區尚在涼州的西北,而且大漢還在這些地域設置了行政機構和衛戍區。再則,居住在涼州的羌人比起匈奴和西域諸國來,其文明進化、部族人口以及武裝力量都落後一大截。老先生在《潛夫論》中說羌人開始叛亂時,『黨羽未成,人眾未合,兵器未備,或持木枝,或空手相搏,草食散亂,未有都督,甚易破也。』還說:『虜或持銅鏡以像兵器,或負案板以類盾牌,惶懼擾攘,未能相持。』」
「但是,為什麼我大漢竟然對付不了這等弱小的敵手?為什麼甘心讓羌人連續數十年上百年的擾亂涼州,再次切斷了大漢西部的通道,丟失了班超和竇憲以及無數將士用生命和鮮血築就的浩瀚疆域?為什麼現在就連我西涼的大漢子民也參加了涼州的叛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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