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柔不知不覺間已有了快兩月的身孕,本該是越來越穩當的時候,誰知這幾日肚子隱隱作痛,起先她還只當是自己大意,多吃了一碗燕窩所致,而後幾天這疼痛非但未消,反倒愈發強烈。
如今哪裏還顧得上怕王氏說她矯情狂傲,忙讓院裏的粗使丫鬟親自將周府醫請了來。可憐周府醫年邁,正是天寒地凍的早晨,大雪積了厚厚一層,還被丫鬟三五時催着趕路。
昨夜大雪,如今天已放晴,院裏的匠人又開始擺着香幾,來回穿梭忙碌。
聽着丫鬟的抱怨,林伯同為年邁之人,忍不住多嘴一句:「你這小丫鬟,實在是好狠的心腸,周府醫年歲大了,豈能像你這樣利索!你不體諒就罷了,還擺臉色說氣話,實在是沒得教養!」
柳月柔身邊的丫鬟如今都仰仗着她的肚子十足的傲慢,隱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氣勢。
聽得林伯這般說,那小丫鬟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冷哼道:「林伯的手伸的未免太長了些,我家小娘肚子裏懷的可是大少爺的骨肉,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看你如何贖罪!」
林伯本還欲說幾句,周府醫已出聲打圓場,道:「多謝你為我說話,實在是不礙事的,大少爺的骨肉為重。」
小丫鬟聽得這句話才洋洋得意的瞥了眾人一眼,矯揉造作轉了身往前走去。
說她是小丫鬟其實也算是桂枝手底下認的乾妹子,桂枝還給她取了名字叫芝兒,平日裏在柳月柔那裏也算是得臉,所以今日才敢這般蒼狂。
到底是緊趕慢趕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周府醫就氣喘吁吁的到了靜思院,柳月柔見他來,忙道:「還請府醫看看,我這肚子為何抽痛不已。」
周府醫還未緩過氣來,就上前去搭脈,待到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才道:「小娘這脈象有些奇怪,不如請林府醫過來一同瞧瞧。」
柳月柔自從那日林之和拿不準她的孕相後,就不再傳喚林之和,今日聽到周府醫這樣說,心裏有些不悅:「周府醫這是何意?可是我腹中胎兒不好?」
周府醫早先就有了準備,萬事都怨在自己醫術不精上去,硬着頭皮道:「小娘的脈象的確有些特別,先前確實是滑脈,可今日隱隱是澀脈。」
「何為澀脈?」柳月柔心裏一陣涼意,從周府醫的言語臉色之中也知道了不太好。
周府醫遣詞一番,才道:「澀脈乃氣血淤塞,多加調理自會通泰。」
柳月柔並未多想,也不敢多想,聽得這話面無表情點了點頭,也同意了讓芝兒去請林之和。
窈娘一邊喝着清粥,一邊聽着鴛兒從外面聽來的消息。
「柳小娘請了周府醫進去,又讓芝兒去請林府醫,難不成是身子不舒服?」
窈娘掐算着時日,按着孟府曾經去了的妾室來看,怕就是這幾日了。
慢條斯理擦了擦嘴,才嗔道:「莫要學舌,你今日聽着這些閒話,來日旁人就要讓你講些閒話出去做交換,總歸是不好。」
鴛兒低頭稱是,心裏陣陣餘悸,她已經與院子裏的小丫鬟講了大少爺與小娘溫情脈脈的事
窈娘見她面紅耳赤,心頭一緊,問道:「可是講了何事出去?」
「不是奴婢主動要說,徐嬤嬤方才拉着奴婢問大少爺這幾日與小娘是否相處融洽,奴婢就實話實說,大少爺與小娘相處融洽。」
見窈娘面色如常,不是生氣的樣子,才又道:「然後與徐嬤嬤一起的幾個姐姐就三言兩語講了柳小娘的事。」
白日裏停了雪,下人在屋外灑掃的聲音窸窸窣窣的傳來,窈娘將她扶了起來,寬慰道:「罷了,你向來沒有心眼,我怎會為了這樣的小事怪罪於你,只是今後莫要與她們說這些閒話,總歸是忤逆了規矩。」
用過了飯,窈娘穿上斗篷就好去園子裏繼續佈置,出了靜思院正好在甬道上與林之和打了照面,只頷首示意就擦身而過。
沈老夫人定下的日子是七日後,不論下雪颳風總是要熱鬧一番,不拘是賞梅,王氏還讓廚房採買了幾頭鹿來,說是那日還要烤鹿肉吃。
花園裏的遊廊、小亭都放置了茶點以備食用,暖手的銅爐、遮雪的油傘、更衣梳洗的屋子也早就預備着了。
小廝將香幾擺了大半,高矮各類花樣一應俱全,倒是不知從哪裏尋得來。窈娘雖幫着料理此事,可到底林伯是熟門熟路,自然不會在故意拿喬。
待又問了梅花採買如何,才點了頭:「我想着普通的梅花提前一晚就放過來擺上,稀有的品種第二日早早的才擺,這樣也是怕出什麼岔子。只是要辛苦諸位多跑一遭。」
「聽這話就知道小娘是惜花之人,小的原本也是這樣想的,只是單說稀有的品種就有一百二十盆,且越是往松鶴院走,品種就越難得,可離着花房就越遠,到底是難為了兄弟們。」林伯有些為難道。
自古管家理事就是賠本的買賣,窈娘自然明白林伯的言下之意,遂拿了銀子道:「這裏面是三十兩銀子,全當我給諸位的補貼,還請大家多辛苦一遭了。」
林伯也不客氣,接過了銀子笑道:「小娘的吩咐,小的們必然把差事辦妥。」
這事就算窈娘不給錢也必須辦妥,畢竟這事是王氏吩咐的,且事關沈謙的終身大事,若一個不好出了岔,任誰也沒有好果子吃。
只是能軟和着把事情解決了,窈娘也不願和別人紅臉,還未歸整好就見鴛兒着急忙慌的跑過來,窈娘在她說話前,拉了她的手道:「過去說。」
去了園子另一頭,周遭無人處,才道:「怎麼了?」
「不好了,實在是駭人,柳小娘的肚子流了好多血,原來她並非是有喜,是血堵在肚子裏了。」鴛兒被嚇得三魂丟了兩,臉色也發了白。
「你親眼去瞧了?」窈娘眉頭緊蹙道。
好在鴛兒搖了頭,解釋道:「奴婢是聽進去端水的婆子說的,那婆子出來還拿了好幾條月事帶子,奴婢那時隔得遠,但也的確看到上頭滿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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