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楊和椿欲晚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中巴車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小山村,也算得上古鎮,比不過鳳凰古城,只在省內有些名氣,遊客不多。
當然,自然也沒什麼商業氣息。
碧綠江水,吊腳樓,青磚石板路。
一行人拖着畫具和行李走到羅老師訂的客棧,條件一般,優點是位置就在江邊,透過窗戶能看到蜿蜒的江水和對岸的群山。
「大家可以先休息一下,隨便逛逛,午飯就在客棧解決,下午我帶你們去附近的寫生地。」
羅老師又強調了一番安全問題,這才放大家自由行動。
「噢耶!」曾佳能興奮了起來:「有人一起去逛街嗎?我剛才看到好幾個飾品店!」
「這種古鎮裏面的飾品店,都是產自義烏的。」椿欲晚提醒道:「看一看就行,如果要買的話是要被坑的。」
「我也得買得起呀。」曾佳能笑嘻嘻的去挽椿欲晚的手臂:「晚晚,一起嗎?」
椿欲晚不露痕跡的避開,道:「我對購物不感興趣,還有兩個多小時才集合,我找個地方畫張建築速寫。」
「晚晚真努力啊。」曾佳能感嘆了一聲。
椿欲晚轉頭望向白楊:「一起?」
「走着。」
古鎮很小,就一內一外兩條街,兩人找了個河邊的石凳坐下。
也沒有對話,各自拿出畫板。
江水流淌,帶走了夏天尾巴的燥熱,白楊以雙手呈畫框狀尋找構圖點,無論是吊腳樓,山水以及青石板,看起來都十分的平和安逸,處處是景。
但不自覺的,椿欲晚的身影還是被框在四指之間。
抱着畫板的少女,被微風撩動的發梢,在陳舊的建築與秀麗的山水之間,有種宛若跨越了時光般的衝擊力。
白楊沒有辦法挪開目光,那些建築景物此時顯得死板而毫無意義,唯有這一處是生動的,不能不被記錄在畫紙上。
於是拿起鉛筆,側臉的線條被流暢的勾勒而出。
椿欲晚似有所感,抬起頭看了白楊一眼,又低下頭,專注於自己的畫紙。
她不是第一次做白楊的模特,在畫畫這件事情上,兩人有基本的默契。
紙上的美人很快便浮現而出,晃悠着的遊客們也慢慢的圍了過來。
「小姑娘長得真乖呀。」一名大媽湊到白楊的身後:「小伙子畫得也很像。」
「來來來,幫我和這兩個小畫家合個影。」
她湊到兩人中間,擺了個花枝招展的姿勢。
視線全然被擋住,白楊皺了皺眉頭。
咔嚓咔嚓拍了幾張,大媽又湊到椿欲晚旁邊:「小姑娘,你能站起來嗎?舉着你的畫和我合個影,哎喲,到時候我發朋友圈,大家肯定都誇你呢。」
椿欲晚抬起頭,「我在畫畫,能不打擾我嗎?」
「又不耽誤你什麼時間。」大媽一臉無所謂:「畫出來不就是給人看的嗎?我朋友圈人多得很嘞,還能給你宣傳宣傳。」
椿欲晚收回視線,不再理會她。
「哎呀你這個小姑娘怎麼這麼沒禮貌。」大媽嘟囔着,「我這誇你呢,還不理人?」
白楊微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您怎麼好意思提禮貌兩個字的?一把年紀了,不知道什麼叫邊界感嗎?」
「你這小伙子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大媽面色一變:「我怎麼了?這公共場合,我拍照是我的自由!」
「原來您知道這是公共場合,我差點還以為這是您家的客廳呢。」白楊撇了撇嘴:「請問您知道什麼叫私人私隱嗎?知道什麼叫肖像權嗎?」
大媽一瞪眼:「哎喲就是拍個照你還護上了,什麼私隱什麼玩意,聽不懂,我犯法了嗎?有本事你告我啊?」
「別急。」白楊攤開手:「我告您做什麼?哪怕您在公共場合當場拉屎,也只不過是您道德有問題,丟的是您家裏人的臉,您一大把年紀了,我也不好管教您不是?」
大媽眉頭豎起來,尖叫:「你說誰拉屎?你再罵?」
「您看,您又急。」白楊認真的說道:「這是比喻,我知道您沒什麼文化,但是您沒必要對號入座...等等,您不會真幹過這事兒吧?」
白楊順勢退了一步,揮手扇了扇:「是有股味道...打擾了。」
說完,完全沒有理會大媽由紅轉白的臉色,朝着椿欲晚招了招手。
椿欲晚會意的站起身來。
等大媽終於蓄力完成,尖銳的叫罵響起的時候,兩人已經只剩下背影了。
白楊又不傻,他才不會和進入戰鬥狀態的大媽吵架,這樣不僅拉低了格調,而且還會被對方拖入最熟悉的低素質戰場。
無數血與淚的教訓都表明,這個時候講道理已經沒有用了,沒有人能夠在正面對決中戰勝大媽。
除非用魔法打敗魔法,當場發瘋...
「可惜了,畫還沒有完成。」白楊朝着椿欲晚無奈的說道:「你沒關係吧?」
「沒事。」椿欲晚搖了搖頭:「謝謝你幫我,不過,遇到這種人,其實沒什麼好理睬的。」
「如果不理睬,她只會變本加厲。」白楊笑道:「有些人,向來覺得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是從來不在意他人的感受的。」
椿欲晚平靜的說道:「人到中年,滿腔怨憤,將對自己人生的不滿發泄到別人身上以此換取快感...我能理解她。」
「這樣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每每遇見,只會讓我越發堅定。」
「要麼孤獨,要麼庸俗,是嗎?」白楊提起她的QQ簽名:「叔本華的書我看過一些,但我一向認為,選擇孤獨也不一定能夠遠離庸俗,人生並沒有那麼多兩極分化的處境,大多數時候是處於中間地帶的。」
「就像你那天晚上和我說的話一樣嗎?」椿欲晚問道。
「你還記着呢。」白楊笑了。
「我回去好好想了想。」椿欲晚點了點頭:「所謂紮根於泥土,不一定非得親身去體驗,世間萬物,愛恨情仇,一個人短短的一生,也體會不盡。」
「而且,相比起在泥土中慢慢的篩選,尋找我需要的『營養』,不如直接紮根在營養中——太多的前人已經將他們的畢生感悟寫在書中了。」
白楊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
「椿欲晚,你這不是感悟。」
「你這是逃避。」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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