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嗎?」
「殿下說過,我比你想像中的有勇氣。」
況且,也沒什麼好怕的。
局是大燕布的,人是大燕放進來的,要是大燕還無法掌控局面,那實在是太無能了。
霍翎相信端王的能力,也知道端王不是那種腦子一熱就以身犯險的人,他敢親自露面,一定會做好萬全準備。
所以,她也要去。
這種收穫遠高於風險的事情,她當然要去。
絲絲縷縷的暗香湧入鼻尖,端王沒有飲酒,卻疑心自己醉了。他沉默得實在有些久,久到讓人覺得,他接下來的話語必是斟酌又斟酌。
「阿翎,等燕西局勢一定,你隨我回京師吧。」
霍翎抬手,撫過端王頰側,動作仿佛情人間的親昵,臉上的表情卻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殿下,我以什麼身份隨你回京師呢?」
端王被她問住了。
霍翎好像也不在意端王的回答。她為他理了理鬢角的發,溫柔又體貼地遞出了台階:「殿下,你沒有拒絕,我就當你同意了。」
「此次行動需要保密,周將軍那邊能秘密調動的人應該也不會太多。不知殿下介不介意我舉薦兩個人?」
端王順着她給的台階答道:「將名字報給我,我會跟周嘉慕那邊打好招呼。」
「是孫裕成孫都頭,和方建白方都頭。」
聽到方建白的名字,端王微微一頓,卻也沒說什麼,點頭應了聲好。
許是因為霍翎那句問話,端王心情有些糟糕,沒有再多停留。
霍翎倚窗笑了笑,去對門找孫裕成,提前與孫裕成打了招呼。
孫裕成既興奮又猶豫:「可是校尉這邊」
「我爹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需要時刻有人盯着。」
霍翎勸了幾句,又說會請人來照顧霍世鳴,孫裕成這才高高興興應下。
另一頭,端王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聽親衛說京城來了信件。
「讓周嘉慕來見我。」
吩咐完這句話,端王進屋查看信件。
信是端王妃派人送來的,內容不少,前面多是在寫端王府的情況,中間又聊到兩人的嫡子季淵晚。
今年年初,景元帝頂不住滿朝文武的勸說,同意從宗室挑選一個孩子養在宮中。
被選中的,就是年僅六歲的季淵晚。
這是宗室里獨一份的殊榮,可以說,只要景元帝熬不住朝臣的勸說,鬆口將季淵晚過繼到自己名下,季淵晚就是板上釘釘的儲君了。
在信里,端王妃詳細說了季淵晚在宮中的表現。末了,她問端王:如今剛打了一場勝仗,陛下也同意你回來過除夕,你何時動身回京?
端王合上信件,問門口親衛:「送信的人呢?」
不多時,周嘉慕和端王妃派來的人一起站在端王面前。
端王將自己剛寫好的回信交給信使:「你回去告訴王妃,燕西局勢不明,陛下同意本王回京過年,是陛下仁德。也正因陛下掛念,本王才更不能擅離職守。」
等信使離開,周嘉慕疑惑道:「王爺,你不回京?」
周嘉慕以為端王是擔心燕西局勢:「只要我們接下來的行動順利,就能再次重挫羌戎,你回一趟京師也是無礙的。」
端王看了他一眼:「看來你身上的擔子還不夠重,連這點小事都關心上了。」
周嘉慕哈哈一笑,連忙告饒:「王爺找我來,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嗎?」
端王說出孫裕成二人的名字,讓周嘉慕安排一下。
周嘉慕想了又想,愣是沒想起來前線將領里有這麼兩號人物:「這兩人是什麼職務?」
端王蹙眉:「好像是都頭。」
周嘉慕:「」
要他說,明明是端王殿下身上的擔子不夠重。
瞧瞧,連兩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都關心上了,還讓他為這點小事專程跑了一趟!
端王彎鈎釣魚的技術很好,羌戎最後還是咬住了他拋出去的帶毒魚餌。某天夜裏,藏在榷場裏的兵器和燃油全部被轉移。
周嘉慕順藤摸瓜,不僅摸清楚了羌戎在常樂縣的所有據點,還甄別出了幾個投靠羌戎、為羌戎做事的官吏。
這些官吏品階不高,位置卻十分緊要,羌戎能有幾百號人混入城中,都是因為他們在幫忙打掩護。
為了不打草驚蛇,周嘉慕暫時沒有動他們。
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行動前一日。
這也是相太醫給霍世鳴施展金針探穴之術的第七日。
霍翎站在床邊,眼睛一錯不錯地看着相太醫拔出金針。
相太醫收好金針,為霍世鳴把脈,笑道:「幸不辱命,霍校尉體內的餘毒都清完了。」
霍翎上前一步,床上的霍世鳴依舊緊閉雙眼,沒有甦醒跡象:「相太醫,我爹何時能醒?」
「這一兩日。」
聽到這個確切的答案,霍翎心中最後一絲擔憂煙消雲散。她再次向相太醫道謝。
相太醫哈哈笑道:「霍姑娘不必如此客氣,我也是奉了端王殿下的命令。霍姑娘要謝就謝端王殿下吧。」
霍翎抿唇一笑:「我送相太醫。」
相太醫住的地方離端王很近。
霍翎與相太醫分開後,腳步一拐去找端王。
她找端王也沒別的事情,就是想要一套嶄新合身的親衛服。
屆時她就可以扮作端王的親衛,混進隊伍裏面。
目的一達成,霍翎立刻告辭,端王開口挽留:「別急着走,留下來與我說說話。」
霍翎左右看了看,發現周圍唯一能坐的地方,就是端王正倚着的軟塌。
她乾脆站着不動。
端王失笑。
他今日並未束髮,頭髮隨意散在耳後,一身鶴紋月牙長衫,如閒雲雅鶴一般。因坐姿比較隨意,領口微微敞開,更添幾分風流寫意。
「隨我去城門直面羌戎都不怕,卻怕與我坐在一張榻上?」
「阿翎好傷人心。」
霍翎被他這裝模作樣的話語逗笑了,卻不入套:「我明日可是殿下的親衛,與殿下坐在一張榻上,不合規矩。」
端王拿她沒辦法:「我身邊的親衛要都像霍親衛這樣」
霍翎:「這樣是指哪樣?殿下把話說明白些。」
端王輕笑一聲,語氣里多了幾分懊惱:「他們要都像霍親衛這樣守規矩,那我就該頭疼了。」
「為何?」
「因為合了規矩,卻沒有合了我的心意。」
***
翌日,天邊才剛拂曉,霍翎就起來了。
用過早飯,霍翎換上早就準備好的黑色騎裝,讓無墨幫她把頭髮全部紮起來。
一直戴在腰間的鹿形玉佩也被取下,確定身上沒有多餘負累,霍翎才將那套親衛服套在最外面。
她本就比同齡女子要高挑,這麼一打扮,眉間頓時多了幾分颯爽英氣。
無墨趴在一旁,唉聲嘆氣,像霜打了的茄子:「小姐,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去嗎?」
「這次不是故意不帶你的。而且爹爹身邊也需要有個人守着,萬一他突然醒過來卻找不到人怎麼辦。」
霍翎拍了拍無墨的頭,又道:「我的弓箭呢?」
無墨將那把用梨花木製成的弓箭遞給霍翎。
霍翎背在身後。
瞧着時間差不多了,她也不再耽擱,牽着自己的馬去找端王匯合。
端王今天特意換了一身赤色朝服,見到霍翎這副打扮,眼中流露出笑意。
霍翎抱拳行禮:「王爺,屬下來遲。」
端王輕咳一聲,壓住唇角的笑:「倒也不遲,直接入列吧。」
霍翎往後瞧了瞧,親衛們排列得整齊又嚴密,壓根沒有給她留出空位。
她本想走去隊伍最末,卻被端王叫住:「霍親衛直接留在本王身邊護衛吧。」
這種合了端王心意,卻不合規矩的事情,霍親衛昨天已經做過一次,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
此時,縣衙門口,何泰和周嘉慕各自帶着一隊人馬恭候端王。
畢竟連端王都露面了,他們這些做下屬的,自然要隨行保護。
「周將軍,你知道軍備處這回送來的兵械都有什麼嗎?」何泰笑問周嘉慕。
周嘉慕心底冷笑,面上還是淡淡的:「何將軍都不知道,我又哪裏來的門路打聽。」
何泰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臉色也有些僵硬,險些維持不住假笑。
不就是對一個小小校尉出手了嗎,周嘉慕這雜種每次見到他都是一副不陰不陽的模樣。
想到那個不知好歹的校尉,何泰又想起了那天在城門口見到的美人。
原本他還想着,要是美人知情識趣,願意主動獻個身,他興許還能高抬貴手饒過霍世鳴和霍家。但美人進入縣衙後,就一直沒有再露過面。
正想入非非時,身邊的周嘉慕突然恭敬上前。
何泰回神,才注意到端王出來了,連忙跟着過去見禮。
低頭抱拳時,何泰感覺到上方有人在一直盯着自己。
他下意識以為那是端王,提着心抬起頭來,卻發現端王正在和他身側的一名親衛低語。
那名親衛靠得太近太前,只比端王落後小半個馬身。何泰一抬頭,頓時撞上對方平靜的視線。
只一眼,何泰就認出了霍翎,心中滿是驚疑不定。
霍翎確定何泰已經認出自己,唇角微翹,收回視線。
眾人懷着不同的心思,被侍衛們簇擁着趕往城門。
一直到他們抵達城門口,見到朝廷派來的軍需官,都沒有遇到任何襲擊。
軍需官上前給端王行禮,端王與軍需官進行物資交接。
交接無誤,糧草兵械被運往軍營,軍需官一行人跟着端王進城修整。
就在眾人行進一條地形狹長的巷道時,縣衙西邊突然燃起沖天火光。
火光將西邊的天空全部燃紅,哪怕在白天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好!」
周嘉慕高聲叫道:「那是糧倉的方向!」
何泰也嚇了一跳,但又隱隱夾雜一絲幸災樂禍。
要知道,糧倉可是由周嘉慕的人親自守着的,這下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周嘉慕絕對別想討得了什麼好。
不過這種幸災樂禍的心情不能表現出來,何泰也是滿臉焦急:「王爺,我們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端王面沉如水,點頭同意了何泰的提議。
周嘉慕開始進行人員調度,打算撥一隊人趕去城西查看。
護衛一動起來,隊形自然就保持得沒有方才那麼完美。
混亂之中,異變陡生!
不知是哪裏傳來一道嘹亮的狼嚎聲,巷子兩側的高樓上頓時冒出一群黑衣弓箭手。他們持弓在手,配合默契,百餘支弓箭不分先後,同時劃破獵獵長空,向最中心的端王殺來。
周嘉慕立刻指揮調度,百餘支弓箭還未接近端王,就被早有準備的護衛悉數攔下。
而後,周嘉慕掏出一支骨哨,吹出三長一短的哨聲。
霎時間,原本沒有一絲異樣的屋頂,飛躍起許多身影。幾個起落間,他們從屋頂跳入屋裏,乾脆利落地解決掉那些正在重新裝配箭羽的刺客。
慘叫聲此起彼伏,鮮血自高樓飛濺而下,澆得白雪地一片殷紅。
端王抽空看了身側的霍翎一眼,擔心她會被這個場面嚇到。
卻見一片混亂中,霍翎穩穩坐在馬背上,背上的弓箭早已取下握在手中。
她從箭筒里抽出一根白羽箭羽,對準一個沒有任何人影的方向,緩緩拉開弓箭,仿佛在等待着什麼。
第二道狼嚎聲響起之時,原本空無一人的方向,頓時閃掠過一道身影。霍翎立刻校準方向,鬆開右手。
箭羽飛出,徑直襲向那明顯是主使者的刺客,釘穿對方的左肩。
時機轉瞬即使,霍翎扭頭對周嘉慕喊道:「刺客首領在左街裁縫鋪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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