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
大清早,阮傾城親自送殷婷和陳望山去機場,剛離開機場,便接到了司靈的電話。
「新年快樂,司靈。」阮傾城先向司靈道了聲新年快樂,沒聽到司靈那邊的回應,便意識到她那邊是出了什麼事。
「出什麼事了?」司靈是個心理素質堅定的人,常年在戰地奔波,尋常事情都影響不了她。
能牽動她情緒的人或事,大概只有晏黎。
阮傾城心中略有些不妙,她沉聲問道:「是晏黎那邊情況有變嗎?」
司靈輕輕地吸了口氣,聲音悶悶地說道:「大師姐,晏黎的生命體徵正在惡化,情況很危急,我恐怕他沒有太多時間了。」
「大師姐,你讓淑嬸跟德叔過來見見他吧。」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司靈強裝鎮定的情緒驟然失控。
司靈在電話那端失聲痛哭起來,字字泣血地說道:「我花了一年時間,才接受他成為植物人的殘忍事實。我又該花多少時間,才能接受他離我而去?」
「他就那樣安安靜靜躺在那裏,不言不語,我都會感到心安。」
「大師姐,我只是想要跟一個人長相廝守,怎麼就這麼難?這些年,我在戰地救了那麼多的人,怎麼就沒人能救救我的阿黎?」
司靈泣不成聲,到後面,就只有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傳過來。
阮傾城坐在回扶雲宮的車上。
聽着司靈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她在心中無聲嘆息了一聲,溫聲講:「先別哭,阿靈,晏黎的情況或許還有轉機。」
「我找到封擎了,你說過封擎是人體腦部醫學領域的頂級大牛,只有他擁有令眼裏起死回生的可能。」
「或許,他能救活晏黎。」阮傾城沒敢將話講滿。
但司靈聽到這話,卻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岸邊的水草,頓時充滿了希望。「你找到了封擎?他在哪裏?能不能帶他來見我這裏!」
司靈站在病房門外,望着床榻上身形清瘦的男人,迫不及待地說:「我這邊可以弄到他需要的任何醫學器材,還能找私人專機去接他...」
「他是我父親。」阮傾城說。
司靈有些反應不過來。
「大師姐的父親...」司靈錯愕不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梨諾的恩師,瘋醫黎宵,他是封擎的生父。我,封擎,黎宵,我們是三代人。」
這個消息着實震撼到了司靈,但司靈心系晏黎的情況,也顧不得打聽阮傾城的身世內幕。
她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亟不可待地問道:「你能帶封擎來見見晏黎嗎?」
「可以,但是阿靈,封擎只是一名優秀的醫生,並非神,也有他救不了的人。」
「我會帶他去見晏黎,但我不能保證他一定就能救活晏黎。你...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聞此言,司靈狂喜的心情頓時恢復平靜。
「好,我理解的。」
「那行,你等我回復。」掛掉司靈的電話,阮傾城第一時間致電君修臣,「九哥,晏黎病情告急,我們必須立刻帶父親前往隱盟基地。」
君修臣微微吃驚,但很快便鎮定下來,他告訴阮傾城:「你通知淑嬸跟德叔做好同行的準備。」
「我立馬致電機場攔截航班,讓陳叔下飛機。」說完,他看了看時間,又道:「距離飛機起飛還有四分鐘,來得及。」
說完,君修臣便以滄州集團創始人的身份,親自致電滄舟航空公司,要求塔台立刻攔截陳望山所在的航班。
接到電話,機場第一時間通知塔台,並成功攔截住飛機。
乘務人員來到頭等艙,找到陳望山,附身在他耳旁低聲講明情況。
得知晏黎病情告急,陳望山二話不說,起身便拿起行李箱。跟殷婷道別後,就跟着乘務人員下了飛機,被領進了vip休息室。
兩個小時後,淑嬸德叔跟着阮傾城一起來到機場,隨她踏上前往g國的航班。
陳望山跟君修臣已經在機艙內等着了。
在來的路上,阮傾城已經將晏黎的情況告知了二老。
得知陳望山醫生是世界上最有可能喚醒晏黎的頂級大牛,上了飛機,一看見陳望山,淑嬸便給他跪下了。
「陳醫師,我兒子就拜託您了!」
德叔話不多,但也跟着淑嬸一起跪下,眼淚巴巴地看着陳望山。
尋子數十載,淑嬸跟德叔對愛子小翼的愛,早已沉重如山。
眼前人是唯一能救愛子性命的神醫,下跪感恩成了淑嬸的第一反應。
陳望山並不知道淑嬸夫婦跟晏黎之間的情況。
淑嬸這一跪,他都愣住了。
阮傾城貼在他耳邊解釋:「二位是晏黎的親生父母。」
聽阮傾城解釋了情況,得知那個叫做晏黎的年輕人,就是淑嬸夫婦走失了二三十年的愛子小翼,陳望山也感慨不已。
他明白失去孩子的感受,更明白為人父母盼着孩子健康的心情。
在為梨諾做記憶摘除術之前,他也曾心急如焚,焦慮不安過。
他怕自己的手術刀,成為殺死愛女的兇器。
直到手術順利完成,陳望山當時才鬆了口氣,接着便雙腿發軟地坐在椅子上,好久都站不起來。
「兩位放心,為醫者,自當竭盡全力救活每一個病人。我不敢保證一定能救活那孩子,但我會盡我所能。」
有陳望山這句話,淑嬸跟德叔便安了心。
前往g國這一路,淑嬸跟德叔都心事重重,陳望山則蒙頭大睡。
一覺睡醒,航程也過了一半。
醒來,吃了頓夜宵,喝了杯咖啡,陳望山這才打開電腦研究起晏黎這些年的診斷記錄。
這份診斷記錄是司靈記錄下來的。
陳望山一看到診斷記錄,便挑眉說道:「這個人的記錄風格,有些像黎宵。」
「陳叔厲害。」君修臣有些驚嘆,他解釋道:「在隱島的時候,司靈是黎宵的助手。」
司靈是黎宵的助手,而司渝則是梨諾的助手。
「難怪。」陳望山沉聲說道:「我對黎宵的風格了如指掌,司靈這份診斷記錄,對我很有用處。」
他年少時就對醫學很感興趣,那時黎宵便暗中以神秘恩師的身份協助他研究醫學。
後來,他被以叛國罪處死,被黎宵暗中救走後,以封擎的身份被黎宵狠狠虐了幾年。
他跟黎宵是父子,也是師生。
黎宵是授業恩師,他是天才學生。
青出於藍更勝於藍,說的就是他跟黎宵。
陳望山將診斷文件裏面的數據,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關掉文件,他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骨頭,語氣淡然地說道:「手術的確有些麻煩,但成功率不算低。」
聞言,淑嬸他們都是一喜。
而下一秒,他們便聽見陳望山說:「有百分之五的成功率。」
眾人:「...」
這叫不低?
注意到大家表情都很古怪,陳望山才意識到百分之五的成功率對淑嬸他們來說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
眼見淑嬸被嚇得臉色都青白了,他趕緊解釋道:「我說的百分之五,是指這項手術在所有腦外科醫學領域內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
頓了頓,他說:「那百分之五的成功率,都是由我創造的。」
他這話聽上去有些繞。
但簡單點來講,可以理解成為,在一百台同類型手術中,有95例手術都失敗了。
而他做了五例手術,每一例都很順利。
因此,這項只有百分之五的成功率的腦外科手術,對其他腦外科醫生來說,成功率是0。
對陳望山來說,則是百分百。
這就是世界頂級腦外科醫生的手腕。
淑嬸頓時放下心來了,她拍拍胸口,趕緊端起熱牛奶灌了半杯。
*
抵達g國國際機場,他們又馬不停蹄地上了一架私人飛機,出發前往了一片無名小島。
司靈就站在小島停機坪外的亭子下。
「歡迎各位。」司靈一一向他們打了招呼,最後,她眼神感激地看向了陳望山。
「封擎先生,您好,我是司靈,黎宵先生以前的助手。」
簡單打了個招呼,司靈便神情凝重地說道:「黎宵的生命體徵正在迅速衰竭。」
說完,她將最新出爐的病例檢查遞給陳望山,「時間緊迫,封擎先生,我這就帶你去研究基地吧。」
「好,你帶路。」想到什麼,陳望山突然回頭對阮傾城說:「傾城,你跟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阮傾城明白陳望山的用意。
他是想要讓她從手術室找到熟悉的感覺。
「好。」
阮傾城他們剛上車,一名身穿黑底印玫瑰圖案襯衫的男子,肩上扛着一把機槍,笑吟吟地朝君修臣走了過來。
「阿昭。」
那男子張開雙臂,用力摟住君修臣,並大力地拍他的肩膀。
那砰砰砰的動靜,讓淑嬸頻頻側目。
淑嬸很擔心對方會拍碎君修臣的骨頭。
男子鬆開君修臣,突然端起機槍朝天怒放幾發子彈,大笑着說:「歡迎回家,阿昭!」
盯着他手裏那把重型機槍,君修臣搖頭失笑,他說:「晏霆,搞這麼大陣仗,是歡迎我還是嚇唬啊?」
晏霆,隱盟網門門主,他掌管世界情報,是金仇明他們的頂級上司。
雖是網門門主,但晏霆的行事作風卻更像是器門成員。
數月前,阮傾城在君二姐的[巷子裏]餐廳碰見司靈那天,與司靈同行的還有兩名男士。
一個是黑皮膚的晏霆,還有一個是打扮得像是古o洲紳士的男子,叫做司影。
司影是隱盟樂門門主。
聽到君修臣這話,晏霆冷笑道:「咱黎哥病倒了,他那堆破事都是我在料理,天天跟世界各地的軍火頭子打交道,我也是迫於無奈才當悍匪啊。」
說罷,晏霆故作嬌媚地朝君修臣拋媚眼,盯着一張黑皮臉做出嬌羞表情,噁心巴拉地說:「你知道的,霆霆自小就怕這些槍棍兵器。」
君修臣:「...」
他皺眉說:「等哪天司影混膩了娛樂圈,就讓你去荷里活頂替他的工作,我看你戲還挺多。」
「別啊!」晏霆頓時黑了臉,他抖掉被自己噁心出來的雞皮疙瘩,心有餘悸地說:「我聽說司影上個月拍了部同性電影,要搞男對象就算了,還被五六台相機圍着拍。」
「我要臉。」
君修臣倒沒聽說過這事,他想像了下那個場面,也忍不住為司影抹了一把辛酸淚。
「那個叫做封擎的醫生,真的能治好黎哥嗎?」提到正事,晏霆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表情,臉色也鄭重起來。
「概率不算小。」但凡是都有意外,在手術沒有結束前,君修臣也不知道結果。
「對了,介紹一下,我身旁這二位,就是晏黎的父母。」君修臣這才有空向晏霆介紹淑嬸與德叔的身份。
聞言,晏霆猛地紅了臉。
前一秒還端着槍,站姿像個霸王一樣混不吝的男人,轉瞬間便併攏了雙腿,挺直了脊背,屁股都跟着翹了起來。
他像是幼兒園的小孩子碰見了好朋友的父母,乖巧懂事地朝兩位打招呼:「阿姨好!」
「叔叔好!」知道晏黎父親耳背,晏霆還特意拔高了嗓音。
淑嬸原本還有些看不慣晏霆那流里流氣的作風。
這會兒,見晏霆打招呼的樣子既有禮貌,在跟自己丈夫打招呼的時候還特意提高了音量,她就知道這孩子是個不錯的孩子。
人為了生存,會將自己偽裝成各種模樣,有些膽小的孩子,就會逼自己戴上堅硬的龜殼。
烏龜殼多硬,烏龜肉就有多柔軟。
一想到島上這些孩子,都是像小翼一樣被暴徒組織搶走的可憐孩子,淑嬸心都柔軟起來。
淑嬸用打量的目光將晏霆來回掃了兩遍,無比真誠地說道:「這孩子長得可真高,一看就很能吃,就是曬得有些黑。」
晏霆突然不說話了,表情還很尷尬。
君修臣忍着笑解釋:「淑嬸,晏霆是非洲人。」
「啊?」淑嬸大吃一驚,驚呼道:「我還以為這孩子是被曬得這麼黑了,這孩子普通話說得可真溜。」
晏霆摸摸腦袋,咧嘴一笑,一口白牙顯得格外驚悚。
晏霆說:「將我們養大的人是z國人,z國語言是島上所有孩子的母語。」
「原來如此。」淑嬸好奇地問君修臣:「這孩子是非洲哪裏的?他家裏也不要他嗎?」
君修臣剛要解釋,晏霆自己就開口了。
他大大咧咧地說:「我的父親是非洲一個部落的族長,我們那裏部落之間經常開戰。蘇決將我綁走,是想要拿我威脅我的部落。但,他前腳剛把我綁走,我的部落跟隔壁幾個部落就發生了部落之戰...」
頓了頓,晏霆表情古怪地說:「我成了部落唯一的倖存者。」
「...」
這就很搞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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