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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生!」
有人叫自己名字,聲音又冷又硬,就像是壓在心臟上。張生睜開眼,感覺自己從黑暗中浮起,浮向水面,刺目的光芒打在臉上,他用力地呼吸,鼻子裏嗅到女人的香氣。
一行鮮紅的字跡在左眼中跳出來——
是否挑戰當前目標?該目標極度危險,挑戰失敗將付出慘重代價。
一張漂亮的臉孔出現在紅字後面,漆黑的細眉,丹鳳眼,鼻樑高挑,紅唇微微張開,氣息直接噴在他的臉上。
咳!咳咳……
張生劇烈地咳嗽,才把下意識要說的話憋了回去。
我叫張生,津門公司外事部拓展科調查員,三等遊騎兵。
腦海里更多的信息和這句話相互衝突,左眼中無數透明的字跡飛舞,衝散了紅字。他總算想起來,他是張生,東北人,漂泊於燕京市,《新電影》雜誌社責任編輯,昨天轉正……
我是誰?我在哪裏?
眼前是個女警官,穿着制服,張生咳嗽的時候,她厭惡地抬起上半身,不再俯視,同時把一份文件摔在張生面前的桌子上。
文件上面有張清晰的照片,一面青銅鏡,張生側過頭,想要避開刺眼的強光。
「毀壞國家文物,要坐牢的。」女警恐嚇道。
看到青銅鏡的照片,兩種記憶同時浮現在張生的腦海里。
他來自廢土末世,隸屬於津門公司,進入舊日城市探索。那是第三天,他獨自進入一處建築,發現了這面青銅鏡。那精美的花紋吸引了他,讓他忍不住撿起來,用袖子拭去歲月的塵埃。
他來自東北冰城,《新電影》雜誌社編輯,昨天轉正,中午喝了點酒後外出,路過一家博物館,正在展覽青銅器,他站在架子下面,抬頭看見精美的花紋,靈魂都被吸引住了,然後他在鏡子裏看見惡魔,向他撲來。
他用袖子拭去塵埃,在青銅鏡里看見一張扭曲驚恐的臉,然後一雙手扼住自己的脖子。他一拳打過去,青銅鏡就碎了,碎片刺入左眼,兩個人扭打在一起,猛烈的撞擊,讓青銅碎片深入大腦,自己應該已經死了。
他被鏡子裏的惡魔吞噬,就像是一顆洋蔥,被層層剝去自我,沉入黑暗。
張生低頭,盯着桌子上的文件看,青銅鏡的照片下有文字介紹,他看到了標註年代——殷商。下面有收藏年代,寫着2000年。
「我想說……」
「你最好全都說出來,否則有可能蹲一輩子大牢!」
張生把手放在文件上,他發現自己的聲音變了,雙手乾乾淨淨,指甲修的整齊,沒有粗厚的老繭,沒有濃密的體毛。
自己這是換了身體,回到了舊世界!
這個念頭出現,左眼之中,紛亂的文字大量崩散、整合,化為一面半透明的銅鏡,邊緣花紋繁複,正中間一個四方形的玄鳥圖案。
半透明的銅鏡上,浮着白色字跡。
鏡魔:張生
種族:人類
性別:44+XY(未曾變異)
世界融合度:1.2%(進度條、當前)
生命值:預期壽命60歲(進度條、當前)
武力值:17.453607(進度條、當前)
當日掠奪次數:1/1
什麼東西!智能輔助設備?可是自己基因改造失敗,不是無法使用生化設備嗎?
「你想好了再說。」女警盯着張生的眼睛。
「是鏡子先動的手。」張生靠回椅子上,攤開雙手,他沒必要害怕,在舊世界坐牢也比在廢土末日時代當調查員好。
你最多把我抓起來,難道還能把我送回去?
女警笑了,問:「你坐牢的話,女朋友怎麼辦?」
張生的心中忽然生出暴虐的情緒,就像是被觸動了逆鱗,心臟里有什麼東西湧出來,公司培訓的冷靜本能被沖得不見蹤影。他的目光落在女警的脖子上,只要在動脈切入,就能聽見血噴射的聲音。
他握緊雙拳,發現自己沒了鋒利的指甲,手心皮膚微痛。
身後的門被推開,張生回頭,看見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女孩穿着素色連衣裙,畫着淡妝,身上斜背了兩個包,溫柔的氣息跟這個房間格格不入。
小喬?
張生的目光和女孩眼神撞在一起,心中的暴虐化為酸楚,仿佛委屈之後看見家人。
清晰的記憶浮到了上層,就像可以閱讀。那是人生中的偶然相遇,他參加一個活動,萬千人中看見了她。他就勇敢地走過去,要了電話。
她是小喬,自己的女朋友。
小喬走到張生身邊,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鎮定地道:「李警官,如果你有意見的話,我也得帶他走了。」
「我還沒問完呢。」
「那是你的事,我問過博物館,是他們支架出了問題,砸到張生。」
「如果你談法律,我可以立刻叫個律師過來和你說。而且……就算你現在放人,我也會保留起訴你的權力。」小喬寸步不讓。
張生抓住她的手,小喬的手又軟又暖,不像是廢土末世的女人,要麼滿手老繭,要麼變異得生出毛髮或者鱗片。
「起訴我?」女警官繼續笑,心中惱恨。一萬件古董里,也未必能挑出一件可以拿來提煉精神武器的。她的申請報告已經獲得批准,原本今天就可以去和博物館溝通,調走這件青銅鏡,結果呢?莫名其妙的碎了。
碎片沒法拼回去,少了一塊,鏡子裏蘊含的能量也消失了,張生是唯一嫌疑人。
可這事兒涉及超凡力量,沒法拿出來說,她也只能藉助市局的關係來審問張生。程序上的確是不合法的。
她也可以藉助發展局的力量,把張生帶走,可小喬也是公家的人,對規矩門兒清,肯定會找關係鬧。
另外就算博物館起訴,也是走檢察院那邊的途經,和她無關。
張生握住小喬的手,身體顫抖,和小喬之間的一切變得清晰,不再像是別人的記憶。似乎越是接近什麼,就越容易想起什麼。小喬進入這個房間前,她的形象是模糊的。
小喬也抓緊張生的手,把他拉起來。她帶着張生往外走,在房門前忽然回頭,盯着女警官道:「我知道你叫李飛煙,這事兒沒完。」
這是被威脅了?女警官冷笑,她可不怕麻煩。可她心中空落落的,仿佛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離她遠去,而且再也抓不住了。
張生跟着小喬往外走,穿過走廊,下了樓梯,在大廳里,小喬停下,把身上的一個挎包摘下來,給張生背上。她個子有點矮,張生就低下頭。他有些不習慣,原來的身體雖然基因改造失敗,可也超過兩米,十分健壯,現在這身子不到一米八。
小喬兩個手拉着張生,抬頭看着他的臉孔道:「你能自己去醫院嗎?我就請了兩個小時的假。」
「不用,醫院。」張生難以組織語言,廢土末世的人,不習慣這樣的親昵。可他又捨不得放手,他的身體愛戀着小喬,就像是有靈魂。
「他們說你嘔吐了,有可能是腦震盪,挺危險的。」
「我喝了點酒……」
「還是去看看。」
「我先回家洗個澡,換件衣服。」張生慢慢地說着,試圖回想起更多。說到回家這個詞的時候,腦海中關於家的記憶大段浮現,他在二環租的房,一個人住。小喬偶爾會去,那是個安靜而又溫馨的家。
小喬微笑,親了下張生的嘴唇。
張生迷迷糊糊出了市局大廳,看着小喬上了出租車,給他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出租車走的匆忙,把張生一個人留在原地,留在了舊世界的路邊。舊世界的街道上人很多,每個經過他身邊的人,都讓張生皮膚顫慄。
左眼之中,不斷有文字跳出來。
是否挑戰當前目標?該目標相當危險……是否掠奪當前目標,是否……
張生努力不去看這些文字,他左右張望,看到一個報刊亭,腦子裏浮現出關於報刊亭的信息。他快步走過去,沖賣報的大媽道:「我要張地圖。」
「兩塊。」
大媽拿了份地圖送到張生面前,張生停頓了一下,才打開背包,找到皮夾。錢包里有他的身份證,銀行卡,還有一疊現金。張生數了下,有八百多塊。他拿出一張五元的遞過去,拿了地圖轉身要走。
「等一下,找錢!」大媽喊住張生,給了他三個硬幣。
張生接了硬幣,塞在褲子口袋裏,他往花壇那邊走,找了個清靜的地方,打開地圖來仔細的看。這裏是燕京市警察局,有門牌號,位置在……
不一會兒,張生就找到了自己的家,他把地圖摺疊起來,放進背包。
還不算遠,步行也就二十分鐘。
他加快腳步,想要穿過馬路,沒走幾步,一輛紅色桑塔納衝過來,在距離他不足一米的地方剎住車。
司機從車窗里探出頭,罵道:「你丫有病啊!」
張生伸手摸槍,這才想起自己已經穿越了,舊世界有舊世界的規則。腦海中不斷浮現各種信息,斑馬線,紅綠燈,過街天橋,地下通道。他退回行人路上,跟隨行人來到路口,在斑馬線前等候綠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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