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翻海龍王迷迷糊糊醒來。
池水早就清澈見底。
趙夕在池中投下的精血根本不夠兩位大宗師的恢復,他們的身體在向他們不斷傳出渴求的信號,便只好以沉睡來對抗這種生命本能的飢餓。
所幸此地靈氣不俗,該是處在靈脈之內。
雖無外界氣血補充,但純粹的吸收靈氣,同樣能恢復身體機能,只不過沒有修士那般方便罷了。
待他漸漸回神,面色頓時一變。
「墨影,你在幹什麼?」
只見池邊不知何時堆滿了細長的骸骨。
那是一條條只剩下皮包骨的蛇屍,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
一條墨色小蛇好似蛇中帝王,盤旋在蛇山之上,懶洋洋地吞吐蛇信。
這些蛇群正是它驅趕而來,供主人吸收。
它不懂什麼善惡,只知道主人需要,便為主人趕了一夜的蛇,成為主人的食糧。
墨影如夢初醒,聞言轉過頭來。
他的面色還有些發白,但眼神卻是亮晶晶的,一點都沒有老人的渾濁。
「遠明兄,我只是想要試一試,我實在,實在太餓了。」
「但是這種感覺太好了,太好了啊。」
他雙眼流下淚來,神情卻是變得有些狂熱。
翻海龍王痛苦地閉上了眼。
他知道這位老友已然淪陷在魔功的欲望之下。
「只不過才過去一夜,為什麼不再等等?幫主若是知道我被擒的消息,定會來救我們的。」
墨影面容苦澀,抓起自己一把蒼白長發道:
「我等不了啊,遠明兄。」
「我寧願他一掌殺死我,又或者乾脆昨日吸乾了我。倒是全了我的心意。」
「可是都沒有,我只能一點點看着自己生機流逝,那種感覺實在太痛苦,太難熬了。」
「昨夜小墨找了過來。它知道我要血食,便趕來了一群蛇。」
「我只是想要吸收一條,一條就好。」
「但我錯了,那種生命被填補,生機滋生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妙,我忍不住,根本忍不住啊。」
墨影避開了翻海龍王痛惜的眼神,苦笑道:
「遠明兄,抱歉。」
翻海龍王嘆道:「魔功兇險,你被欲望所控,恐怕不久就要淪為那人的爪牙。若是不想為人奴僕,你必須控制住自身欲望。
我有一篇秘術,名為冰心訣,可以用來降服心魔,現在且傳你,一定要守持己心。
若是實在堅持不住,與我說一聲,我助你解脫。」
說罷,翻海龍王便口述一篇清心靜神的冰心訣,想要助墨影降服欲望。
墨影隨之默念幾遍,想要記下。
可是心中總有道道雜念生出,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昨日他的恩情已還。
為此差點丟掉性命,如今更是丟掉自由。
為何還不能讓他自己做選擇。
這到底是魔功的影響,還是他自己內心深處本能的渴求。
他現在只是想要活着,他有什麼錯。
他沒有出賣朋友,他沒有背信忘義,他什麼都沒做錯,他為什麼要死?
那人不就是想要驅使他做事嘛。
可是他身為刺客,收錢殺人,本就是個劊子手,真以為自己和正道大宗師交好,就能洗白了嘛。
一天是刺客,一輩子都得活在陰影下。
墨影默念冰心訣,心神愈發冷靜,卻沒有一點放棄自己的念頭。
翻海龍王面露欣慰,可眼神卻不自覺瞥向一旁矗立的石碑。
此功真有如此厲害,短短一夜就讓一位大宗師淪陷?
然而他只是看了一眼。
腦海中便有了道道魔功精義,揮之不去。
三天過後。
翻海龍王眼睜睜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恢復的精血被吸攝一空,陷入極度虛弱狀態。
墨影同樣遭受同等待遇。
但這一次,他眼中已然沒了恐懼,只有平靜,似乎冰心訣真的為他降服了心魔。
趙夕隨手將精血團丟在池邊,卻是沒有融入池水中。
「呵,他是想要讓我主動去吸收嘛,如此伎倆,未免太小看我了!」
翻海龍王瞧着精血一點點溶入地下,被大地吸收,腦海中閃過一絲掙扎的念頭,但終究不為所動。
他無法阻止身體對池中精血的被動吸收,卻可以降服自身的本能。
「墨兄,武神演武大會還有兩天就要舉行,即便我被擒的消息沒有傳回去,但那一天我還沒有回去,定會驚動幫主,到時候靖武司必須給幫主一個交待。
我們一定能出去的,堅持住。」
翻海龍王為同伴打氣,卻久久不見同伴回應。
「墨兄!?」
就見墨影氣若遊絲,身體機能已經衰敗到了極點,腦袋漸漸沉入池水中。
翻海龍王連忙扶住墨影,臉上露出掙扎之色。
墨影聽了他的勸告,沒有再修行那魔功,可他肉身生機終究衰敗了,被連續吸收了兩次,已是強弩之末,若是沒有補充,恐怕難熬過去這一天。
是坐視同伴去死,而是選擇權宜之計,讓同伴吸收那人留下的精血?
翻海龍王艱難走到池邊,看着精血在地上一點點消失,就像同伴的生命倒計時。
「若是坐視好友去死,我與那魔頭何異?」
他可以坦然面對魔頭吸乾好友,因為他無力阻止,自然問心無愧。
但他無法坐視朋友死在面前,即便他明知道這是個陷阱。
翻海龍王抓起精血球,身上亮起血色符文,精血蓬的一下化作一團血霧,將兩人包裹。
沉寂的氣息緩緩恢復。
可這一次,池中能量好似無窮無盡。
翻海龍王本能地發現了不對勁,但就如墨影所說,那種生機滋生,不斷旺盛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翻海龍王精神抖擻地醒來,但臉色卻是難看至極。
「墨影,你騙老子!」
墨影站在趙夕身邊,哪有一點虛弱的樣子,反而氣血飽滿,明明身材和以前差不多,卻有種勃勃生機,蓄勢待發的樣子。
「遠明兄,此等神功,我不願獨吞,只想與伱共享。」
「教主已經答應了我,馬上就會放你離開。」
翻海龍王冷冷盯着墨影道:
「教主?墨影,你真當了別人的狗?」
墨影面色不變:「我只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遠明兄,我已經看到了前路,我相信你不久後也能體會到此等滋味,那時候你會感謝我的。」
翻海龍王目光轉向趙夕:「你肯放我離開,就不怕我家幫主報復?」
趙夕笑道:「龍王要感謝墨老,是他以性命擔保,這才讓我放龍王一命。」
「所以龍王最好為墨老的性命,為自己的性命考慮。而且,巨鯨武神要先找到我再說。」
他伸手一抓。
翻海龍王面色一變:「又來!?」
好不容易恢復的精元氣血再度傾瀉而出,並且這一次比任何時候都要嚴重,他意識逐漸模糊,剛剛醒來就再次昏迷。
「將其送回巨鯨島,想來還趕得及巨鯨武神的武神演武大會。」
趙夕拍了拍墨影的肩膀。
「不要讓我失望。」
所謂債多了不愁。
既然張三的身份被邢勿用點破,很快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人知道。
這不是簡單殺了邢勿用就能隱瞞的。
他也不會將自己的安危放在僥倖之中。
所以他得跑路了。
如今他與宮珂關係升華,不再擔心朝廷方面沒了內應,巨鯨武神哪怕武道超神,找不到他也是空談。
如今翻海龍王種下魔種,身不由己,就沒必要繼續留在這兒當血包。
當然,現在翻海龍王還是桀驁不馴。
但沒關係,當他主動吸收了精血,當他發現魔種已經與他生命相連,剝離魔種就是殺死他,當他運轉血影魔功的那一刻他就回不了頭了。
到時候黑白兩道都有他的人,還都身處高位。
他不知道怎麼輸。
不過也不是沒有隱患,萬一翻海龍王寧死也得告他一狀,那他也認了。
頂多損失一個大號血包。
反正告不告狀,他都是巨鯨武神的必殺之人。
所以相比可能獲得的高額收益,這點小損失完全足以接受。
聞言,墨影卻是想到教主傳功,使得自己資質提升的那一幕場景。
哪怕只是靈根略微提升,連十分之一寸都沒有。
這等秘術實在駭人聽聞。
血影魔功為他彌補肉身生機,神秘奇術提升他的修煉資質,他真正有了武神的機緣。
因此他對加入這個從沒聽過的血影魔教,早沒了半點抗拒。
「請教主放心,屬下定然會讓所有人都知道翻海龍王是傷在了我暗影刺客手中。」
所有人都看到了,翻海龍王是追尋刺客而去,所以被刺客打傷屬於合情合理之事。
與此同時。
一處天牢。
宮珂面若冰霜,身後站着一眾靖武司高層,面前則是一副冰冷鐐銬,好似在無聲地嘲笑着眾人。
「這魔道大宗師身受重傷,又被本統領飛劍傷了心脈,實力大損。下發海捕文書,生死不論,若取得起人頭,千戶虛職,黃金萬兩,大宗師傳承,任選其二!」
「還有昨夜值守人員,一律連貶三級。」
「都下去做事。」
「是。」
一眾高層全都臉色沉重,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趁他病,要他命。
要是讓這魔道大宗師恢復過來,他們這些圍捕人員豈不是全成了報復對象。
走出天牢。
葉楚猶豫了好一會,才向前問宮珂道:
「師姐,我最近怎麼沒有看到張兄了?」
宮珂淡淡道:「他留下了身份令牌,不告而別,應該是見我恢復了,所以不願再多留。我之前給他密諜司的身份,也是讓他留在靖武司的一個理由。」
葉楚心中歡喜,臉上露出遺憾之色。
「張兄還真是瀟灑不羈,說走就走,否則我怎麼也得好好送送他才行。」
宮珂想起那夜兩人的抵死纏綿,心想自己早就送過了。
她抬頭看向灰濛濛的天空,暗暗祝福。
「此行,望君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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