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千年南玄宮,呂祖法劍第一重。
今有火光忽然至,只聽劍吟驚如龍。
懸崖絕壁之上,那橫立枯寂六百年的桃木劍發出一聲輕吟,盪得流風破碎,洗得月光皎皎,蒼雲浮動,似佇停留。
「六百年了六百年了純陽祖師留劍於此終於有人動了純陽真意」
南玄宮深處,懸崖峭壁之間,一處掩映的洞穴內傳出一聲沙啞低沉的聲音,伴隨着鎖鏈激盪作響之音。
「師叔祖您您稍安勿躁」
就在此時,洞口處,一位舉着手電的小道士顫巍巍地看向洞穴深處,踟躕不前,小心翼翼地勸誡道。
「不要怕我現在很正常」沙啞的聲音再度傳來。
跳動的燈光將洞內的影子拉得老長,此刻,一道乾瘦的身影緩緩浮現
那是個男人,披頭散髮,瘦得皮包骨頭,衣衫襤褸,幾不蔽體,四肢被沉重的鐵鏈鎖住,釘在狹窄洞穴的沿壁之上
頭頂上方,卻是懸着一尊獅子頭顱的石刻,嘴裏銜着一把七尺長劍,對準了那乾瘦男子的頭顱。
獅子銜劍,鎮壓邪魔!
「清微宮那裏今天有什麼事發生?」乾瘦男子突然問道。
「今今天是玉牒傳度的法會夏微生師師姐在那裏」小道士顫巍巍道。
「夏微生?師兄收的那個小丫頭是她動了純陽真意?真是不錯的天姿啊」乾瘦男子低垂着頭顱,長發披散,看不清樣子。
「你過來我有些渴了」
小道士略一猶豫,雙手緊緊握住手電,剛剛向前踏出一步。
「哈哈哈」
就在此時,那乾瘦男子突然狂笑起來,脖子如長蛇扭動,猛地抬頭,額頭處竟是露出森然白骨,猙獰的雙目猩紅如血,他張開嘴巴,森然潔白的牙齒如同利刃一般,朝着小道士的脖子咬去
嗡
幾乎同一時刻,一隻寬厚的大手猛地落在小道士的身上,將其猛地往後拽去。
乾瘦男子撲了個空,沉重的鎖鏈鐺鐺作響,豁然收緊,將其拖了回去。
與此同時,獅子咬劍發出一聲輕吟,好似野獸嘶吼,振聾發聵
「殺全都殺了我便成了我便成了純陽純陽」
乾瘦男子仰天嘶吼,如同瘋魔,獅子口中的劍緩緩落下,劍尖刺入頭皮,滲出猩紅的鮮血,方才讓其漸漸安靜。
「師師兄」
小道士驚魂未定,回頭望去,便見一位面色冷峻的道士站在其身後。
「說過多少次,不要靠近不要命了?」冷峻道士沉聲道。
「師兄他他怎麼會」
「師叔祖修煉的道法與眾不同」冷峻道士嘆了口氣。
誰能想到,關押在這口洞中恍若瘋魔的男子,卻是當今真武掌教楚超然的師弟,他天資極高,冠絕真武
就連楚超然都曾經說過,若非自己託身於真武,掌教之位必不出師弟之手。
然而,就因為他太過驚艷,所走之路也是與眾不同
「心魔引,心魔引,此身不過大藥引,奉養諸念如魔醒,殘軀化作伏魔井」
「焚一焚,燒一燒,從此內外不見了,唯入純陽踏天橋。」
冷峻道士幽幽輕嘆:「此乃奉魔入道之法,一身念頭化諸魔,斬卻便能見純陽」
道門修行,便是要抑識神,存元神,直至一念歸真,不再動心起念。
奉魔入道之法,卻是反其道而行之,不再壓抑念頭,反而將其無限放大,如同養魔,群魔一起,斬殺歸寂
那便是無極之境,便是無陰純陽。
「以身入魔,卻向道而生這太瘋狂了」小道士有些恍惚。
入魔,卻是為了成道
「純陽純陽古今多少求仙客,又有幾人得純陽他們瘋,他們死便是為了那純陽大道啊。」
冷峻道士的臉上卻是浮現出一抹崇敬之色,下意識轉身看向不遠處的清微宮。
今夜,若是夏微生能夠傳度真武玉牒,遙遠的將來,或許也有機會衝擊那般境界吧
只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如洞中這人一般,或瘋或死
「走吧」冷峻道士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旋即輕語道。
「不死金丹種土砂,諸人會得早離家。一心只望長生路,神也殺來魔也殺」
「哈哈哈神也殺來魔也殺」
癲狂的笑聲從身後傳來,迴蕩在幽幽古洞之中,漸漸熄滅,唯有孤寂與黑暗長伴。
清微宮,純陽殿內。
張凡百無聊賴,朝着窗外【真武殿】的方向看了看,大殿內燈火通明,誦經念唱之聲不絕於耳,殿外,一座七層銅燈塔極為醒目
破戒道長說,七層琉璃燈當裏面的燈油全部燃盡,玉牒傳度的法會便宣告大功告成。
「已經第六層了」張凡掃了一眼。
只剩下最後一層的琉璃燈,燃盡即成。
「再等等吧。」張凡打了個哈欠。
砰
就在此時,一陣劇烈的聲響從殿外傳來,伴隨着地面隆隆震動。
「怎麼回事?」
張凡猛地一個激靈,身子探出窗戶,循聲望去。
「前院」
一陣塵土激揚,卻是從前院傳來。
張凡略一猶豫,便轉身下樓,出了純陽殿,沖向前院。
砰砰砰
剛剛趕到前院,兩道身影橫飛,如同炮彈一般砸落在張凡腳下,赫然便是吳憂,吳畏兩位道士
他們口吐鮮血,衣袍盡碎,面色慘白到了極致,尤其是吳憂道長,右臂處卻是空空蕩蕩,鮮血橫流不止
「這」
張凡面色微變,抬眼望去,卻是見到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又是你?」
乾生吾,乾少坤兩兄弟也注意到了張凡,然而他們目光依舊輕蔑,似乎根本沒有將其放在眼中,身後,那口伏魔井早已打開,上面的石條盡都碎裂
「你你們敢在真武山放肆」吳畏咬牙喝道。
「嘿嘿,今夜真武山玉牒傳度高手都不在如此空虛,放肆又如何?」
乾少坤露出冷冽的笑聲,寒徹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從張凡的身上一掃而過。
「趕緊搖人啊。」
張凡心頭咯噔一下,咬着牙,低聲道。
「對對啊搖人」
吳憂和吳畏相視一眼,紛紛看向身後的真武殿那裏可正在進行着玉牒傳度法會,眼看最後一盞琉璃燈便將燃盡。
「現在搖人,晚了」乾少坤冷笑。
「難蟲餓了」
乾生吾推了推金絲框眼睛,冰冷的眸子裏泛起一抹寒光。
噗嗤
話音剛落,一聲輕響劃落,猩紅的鮮血緩緩滴落
張凡低頭望去,便見一道黑漆漆的影子穿過了透過後背,轉過了自己的胸膛
「我踏馬」
「居士」
吳憂,吳畏面色驟變,緩緩後退,一道巨大的陰影緩緩升騰,足足有三米多高,看不清樣貌,渾然一片,好似披着黑暗正在蠕動的蟲子。
「這便是難蟲」吳畏喃喃輕語,只覺得山中溫度驟然降低。
丹書中記載,人身有百零八蟲,關乎體,牽乎命,生老病死,息息相關。
也就是說,人體之中,生來便有一百零八種蟲子,關乎性命,牽扯生老病死。
譬如【難蟲】,人一生有多少災難,都與這種蟲子有關。
後來聖人嘗百草,驅儺治疫,這些藏在人體之中的蟲子大部分也就消散不見。
滇南乾家,不知從哪裏獲得煉製【難蟲】之法,並且成功煉製出一條,後來被真武山降服,鎮壓於【伏魔井】中。
如今,這條【難蟲】終於出世了。
「若見其難,必受災厄!」
猩紅的鮮血順着【難蟲】的尾巴緩緩滴落,張凡被其高高舉起,緊接着輕輕一甩,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胸膛處的空洞觸目驚心
他的生機在這一刻消散殆盡。
「終於死了。」
乾少坤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先前未曾殺死張凡的遺憾算是徹底彌補了。
鐺鐺鐺
狂風呼嘯,蒼雲盡走,一陣古老的鐘聲幽幽響徹。真武殿前,那最後一盞琉璃燈在燃盡之前,終究熄滅。
與此同時,一道璀璨金光從真武殿內沖天而起,竟是朝着張凡飛來。
「那那是」
「玉牒真武玉牒」
一聲驚呼響徹月夜!
真武殿門戶大開,夏微生沖了出來,青絲披散,滿臉疲憊,嘴角殘留着淡淡的血痕
她失敗了玉牒傳度,在最後一刻,功敗垂成。
誰也未能想到,那枚古老的玉牒,那枚代表真武法脈的玉牒,會在最後一刻突然失控,破空而出
嗡
玉牒渾圓似珠盤,鳳體龍紋刻塵凡,今有天文書丹篆,直教法脈後世傳
漫漫霞光中,真武玉牒化為一團溫潤輝芒,竟是直接飛入張凡體內,化入胸膛空洞之中。
「張凡」夏微生玉手緊握。
「真武山的玉牒傳到了一個死人手裏?從此法脈斷絕」乾少坤忍不住道。
吼
就在此時,恍若一片陰影的難蟲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竟是朝着張凡的屍體俯衝而來。
剎那間,一聲巨響劃落,激起煙塵沖天,將難蟲和張凡吞沒。
嗡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亮在瀰漫的煙塵之中幽幽升騰,伴隨而來的卻是【難蟲】悽厲的慘叫。
「怎麼回事?」
「那是」
真武山上,風煙俱淨,蒼雲如白狗,明月似珠盤,映照着這恍若定格的一刻。
一道道駭然的目光紛紛望去
塵土彌散,一道身影緩緩浮現,赫然便是張凡,熒熒火光從他眼,口,鼻中噴薄而出,煌煌如紅菱纏繞,熊熊似真火降凡,月光揉碎,空氣扭曲
就連難蟲在這種奇異火焰的灼燒下都發出一聲悽厲恐懼的嘶吼,周身陰影化滅,露出本來面目。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乾生吾面色驟變,聲音近乎顫動,他的腦海中升起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他的心中似有一道聲音在狂吼
「玄門不傳之秘,道家無上神通」
「三昧真火!」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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