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末浮沉書 第7章 碧血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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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元一行披星戴月，晝夜兼程，只三日便回了家。黃元之母龐氏眼見黃元突然歸家，還有些吃驚。

    黃元也不好告知母親自己的憂心，只得推脫是思鄉心切，特意回來看望母親。

    龐氏立時意識到兒子這是有事，但她並未點破。對於長子，她素來放心，若是需要她知道，兒子絕不會隱瞞。

    黃元眼看家中無事，勉強放下心來。他準備在家中待上一夜，明日一早便北上前往父親軍中。

    可黃元沒想到，三更時分，管家合伯匆匆叫開了黃元的房門。

    黃元奔波數日，正是疲累，因此睡得正酣，聽得合伯叫門，也是吃驚。他披着衣服坐起身來，低聲詢問何事？

    合伯着急地回道「有廣漢郡前線來的信使。」

    本來有還有些迷糊的黃元聽到「前線」二字，頓時睡意全無，顧不得穿鞋，赤着腳下榻，打開了房門。

    「合伯，信使在哪？速速請來。」

    「就在院前。」

    合伯回身招了招手，一個僕人打開院門，一個頭上戴孝的男人沖了進來，撲到了黃元的面前。

    黃元一眼便認出此人是父親的主簿襲肅。襲肅是巴郡宣漢人，字伯將，黃保入川後便投入黃保軍中，被倚為心腹。

    看着襲肅打扮，黃元心中顫慄，強自鎮定地問道：「伯將，深夜歸來，不知出了何事？」

    襲肅淚流滿面，哀戚着說道：「少郎君，主君歸天了。」

    黃元心中如巨石撞擊一般，已然是翻江倒海，石破天驚。他根本難以相信此事，連着說道：「怎會如此？絕不會如此。」

    襲肅哭得傷心欲絕，黃元拉起他來，厲聲說道：「伯將，到底怎麼回事？」

    襲肅哭哭戚戚，這才將諸事盡述於黃元。

    如黃元所料，心思各異的北伐部隊各有算計，根本沒多大戰力。眾人勉強到了陽安關（今陝西省寧強縣陽平關鎮），便難以寸進。眾人在此僵持月余，始終沒有多大戰果，直到漢中大將張衛派兵從小路攻打白水關（今四川省青川縣沙州鎮北）。

    白水關是入蜀第一關，益州屏障，也是眾人的後路，一旦失守，眾人有被包圍的風險。

    白水關遇襲，意味着此次北伐漢中已經面臨失敗。

    黃保便建議道：「陽安關久攻不下，漢中軍士氣旺盛，我軍卻士氣漸落，再在此地與之僵持，一旦白水關失守，就要為敵所擄。不若稍退回白水關，再做計較。」

    黃保的建議也算穩妥，李思卻是反駁道：「我軍領數萬精兵而畏懦如此，如何向使君交代？」

    廣漢郡瀕臨漢中，一直多受張魯騷擾，作為廣漢人的李思是堅決的主戰派。

    面對李思的反駁，黃保道：「我軍若退，張魯必然追擊，到時便是敵明我暗，只要咱們一路退到馬鳴閣（今四川省廣元市西北）棧道，然後在山頭置千餘弓弩手埋伏，以主力伏於兩側，必可破敵。」

    「何需如此麻煩？張魯兵少，今分兵去攻白水關，陽安關兵力必然不足，我軍只要攻破此地，張魯的伏兵反倒成了瓮中之鱉。」

    「陽安關後還有陽平關（今陝西省勉縣武侯鎮蓮花水村），哪有這麼容易攻破。」

    二人爭執不下，最後主將趙韙同意了李思的建議。

    之前北面戰場主要由龐羲負責，只是龐羲屢戰屢敗，趙韙這才搶了北線主將的位置。趙韙希望全奪北線兵權，所以策劃了這場北伐，自然不希望虎頭蛇尾。在他看來，黃保的想法一廂情願，萬一張魯不追擊呢。

    黃保還是反對，趙韙便惱了，諷刺黃保貪生怕死，甚至逼着黃保為前鋒。

    黃保無奈，卻仍是再勸道：「非我避死，只是時有未利，此時出擊，徒讓我軍增添傷亡。」

    趙韙眼見黃保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主將權威，便直接將黃保趕了出去，並揚言黃保若是違令，便重處罰。

    黃保回到軍中，諸將勸他拒絕出戰。但黃保明白，若是如此，趙韙便會將責任盡推到自己身上，到時候劉璋也護不住自己。

    無論如何不能給趙韙攻擊自己的機會。

    因此黃保只得無奈嘆道：「我非是為趙韙，而是為使君。使君寵以連帥，授之兵柄，我也只能將立尺寸功以報主恩。」

    雙方在陽安關前血戰一場，不分勝負。這時張衛詐敗，趙韙以為漢中軍將敗，打算爭功，於是下令全軍出擊。誰曾想張衛伏兵四出，之前出擊白水關不過是疑兵之計，並無多少部隊，漢中軍主力早就集中在陽安關。

    眼看漢中軍鋪天蓋地，如狼似虎，趙韙心中畏懼，不敢再戰，便下令黃保斷後，自己率部向南逃走。

    黃保無可奈何，只得派人前往趙韙軍中，請求趙韙在籌筆驛隘口率軍接應。籌筆驛面水背山，地形險要，正適宜設伏。

    趙韙只是口頭上答應，應付過黃保。

    大軍主力到了籌筆驛後，有人提議是否派兵接應黃保，趙韙卻是拒絕，他認為白水關還不知情況，一旦漢中軍從南面殺來，他們就要全軍覆沒。現在救援白水關要緊，根本沒時間管黃保的死活。

    而且留黃保在後，有人替他們阻擊追兵，事後他們還可以將兵敗的責任完全推到黃保的身上，有百利而無一害。

    於是趙韙一路揚長而去，根本根本沒在籌筆驛停留，也沒有留下任何部隊。

    黃保奮力殺敵，帶領殘部一路且戰且退到籌筆驛隘口，可是根本沒見到有一兵一卒在此接應。

    黃保見此知道趙韙失約，滿心悲憤，拊膺大慟，可此時此刻，面對蜂擁而至的敵軍，他也只得帶着麾下士兵繼續苦戰。黃保殘部在隘口內外血戰一日，傷亡慘重，黃保本人身被數十創，猶手刃數十百人。

    眾人戰到傍晚，黃保戰馬倒斃，本人重傷不能進，只得退往山間樹林之中。敵軍越戰越多，最後黃保身邊親衛喪盡，他本人不願被俘，仰天長嘆「使君遇我厚，期討賊平虜以報，今為奸佞所迫，兵敗至此，何面目求活！」遂自刎而死，時年三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