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神閣 www.bishen8.cc,最快更新渣男都是慣的最新章節!
喬義哲把圍巾又纏了一圈遮住紅臉,低頭出門。
周沐仁開車去公司的一路都在回味喬義哲說「續你個頭」時咬牙切齒的模樣,嘴角忍不住一個勁地往上揚。
才進公司的電梯,他就笑不出來了。
門關的一剎那,周沐仁看到了從大門走進來的洛斐然。
洛斐然的時差調整的很成功,人看起來很有精神;他身邊跟着一個容貌姣好的年輕女孩,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談笑風聲。
周沐仁立刻就按了開門鍵,可他出手到底晚了一步,電梯已經向上移動了。
一早的好心情瞬間化成灰燼。
周沐仁到辦公室的時候,蔡小薰就敏感地知覺到上司的低氣壓,當她被問及洛斐然的事時,回話也難免吞吞吐吐。
「大概是藝人部的人知道洛先生沒有經紀人之後對他出手了吧。」
周沐仁七竅生煙,「大概?還是確定。」
蔡小薰輕咳一聲,「確定。」
「賀雲霂那傢伙乾的?」
「除此以外還能有誰,聽說派去和洛先生接洽的是老狐狸的嫡傳弟子,公司新培養的見習經紀人夏小姐。」
「你知道這些事怎麼不早告訴我?」
「我也是……」
蔡小薰本想認個錯就算的,細琢磨還是覺得不甘心,「是你當初把洛先生的宣傳工作下派給施姐他們組的,你自己甩手不管不問不聽,我也沒義務在你跟前說三道四。」
要是因為別的事,周沐仁興許就忍了,可他今天半口氣也忍不下,隨手就抄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摔在地上。
蔡小薰嚇得一滯,有一瞬間她竟錯覺周沐仁手裏的東西會朝着她的臉飛過來。
老東西居然發這麼大的脾氣,真是前所未見。
果然跟洛斐然有關的人和事都會成為引爆他的地雷。
蔡小薰咬咬牙,儘量讓自己保持平靜,「施姐他們在做宣傳企劃的時候,都是直接跟洛先生本人接洽的,藝人部不知怎麼的就聽說了這個消息,賀狐狸就出手了。如果公司能跟洛先生簽一個短期的經紀約,大概也不是什麼壞事,有專業的人為他服務,洛先生省了麻煩,說不定也能獲得更大的經濟利益。」
省了麻煩?
獲得更大的經濟利益?
前提是要經紀人和同藝人合作的公司是兩派陣營才會實現。
洛斐然簽約ncm的經紀人,合作的對象又是ncm,他只有被壓迫的份,哪裏有互惠互利的可能。
何況憑賀雲霂一貫冷血的作風,不把人榨出最後一滴價值是不會收手的。
周沐仁對蔡小薰揮揮手,「你出去吧,把門帶上。」
蔡小薰大着膽子走過去,把周沐仁扔在地上的文件撿起來放回桌上,默默走出去。
別看這丫頭平時放肆沒分寸,關鍵時候還是看得出眉眼高低的。
周沐仁無力地頹坐在轉椅上,掏出電話打給洛斐然。
洛斐然的聲音一貫清澈,「沐仁。」
周沐仁生怕自己的壓抑與他形成巨大反差,拿開電話清了清嗓子,才敢同他打招呼,「斐然,你來ncm了嗎?」
洛斐然吃驚不小,「你怎麼知道的?」
「之前打電話的時候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麼多天沒見,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沒想到這麼快就穿幫了,你猜猜我在哪?」
電話里話音剛落,周沐仁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他才瞪着眼說了聲「請進」,洛斐然就從蔡小薰的身後冒了出來。
「沐仁,早!」
洛斐然身上像是有光芒籠罩,相比之下,周沐仁就覺得自己太陰鬱了,這才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動作做得太僵硬,到底還是有點皮笑肉不笑。
蔡小薰偷笑着看了一眼周沐仁,關門出去。
洛斐然一邊打量周沐仁的辦公室,一邊走到沙發邊準備坐下。
周沐仁起身接過洛斐然脫掉的圍巾和大衣,「你買新衣服了?」
「是啊,南瑜太冷了,不穿厚點沒法出門。你的大衣在賓館,下次見面我會記得帶給你。」
「沒關係,你留着穿吧。」
「太大了,我穿着不合身,還是還給你。」
洛斐然笑着坐到沙發上,周沐仁也沒有回到桌子後面去坐,而是直接坐到他身邊,「誰陪你去買的衣服?」
「你們公司的經紀人夏冉小姐。」
周沐仁想起那個同洛斐然談笑風生的女孩子,心裏突然就有點不舒服,「你要買衣服怎麼不告訴我,我也可以陪你去。」
洛斐然看他一眼,又馬上移開視線,「你工作那麼忙,我哪裏敢勞煩你。」
周沐仁總覺得他話裏帶了點討伐的意思,可他的表情有不像是生氣。
或許只是他錯意了。
洛斐然搓搓手,在嘴邊哈了一口熱氣,周沐仁看他的手紅紅的,忍不住就把他的手拉到他手裏暖,「怎麼不順便也買一副手套?」
洛斐然乖乖任周沐仁握着,一雙眼閃閃發亮,「我從前就沒有戴手套的習慣。」
周沐仁不敢同洛斐然對視,就低頭去看他的手,他從前就很喜歡他的手,潔白修長,遊走在黑白鍵上時尤其動人。
那十根手指滑過他皮膚的感覺,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要好好保護你的手。」
周沐仁所有的理智都飛離了腦子,意識到以前,他已經把洛斐然的手捧到嘴邊輕吻了。
他的嘴唇觸到他指尖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全身的血液都逆流奔騰,尷尬到恨不得立刻衝出門。
洛斐然臉上的表情卻很自然,反握住周沐仁的手笑道,「你呢?你有好好保護你的手嗎?」
「啊?」
「沐仁,你還彈琴嗎?」
算起來,他上一次彈琴還是在崔斯丁酒店的大廳里,同喬義哲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
一想到喬義哲,周沐仁又忍不住心煩意亂,「工作太忙,現在也不怎麼彈了,我本來也沒有天分,那條路走下去也走不通。」
洛斐然眼中的神采消失了一大半,表情變得凌厲起來,「你總是在強調天分,如果你對音樂真的熱愛,根本就不存在所謂天分的壁壘。天分是懶惰者的藉口,是失敗者的託詞,我認識的周沐仁,不是懶惰者也不是失敗者。」
周沐仁訝異地睜大眼,他在洛斐然面前一直都很自卑,洛斐然從前從不曾理解他的不安,就算他偶爾抱怨,他會勸他的話也只是「你彈得很好,我最喜歡」之類的,他這麼直白地訓斥他還是第一次。
洛斐然被周沐仁傻呆呆的表情逗笑了,「別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
「不會。」
洛斐然還要說什麼,外頭就響起敲門聲。
兩人自然而然地放開互握的手,周沐仁站起身說了聲「請進。」
蔡小薰端着兩杯咖啡走進門,「老周,十點鐘要開會。」
周沐仁看了一下表,居然只剩五分鐘了,「好,你先讓他們在會議室等着,我說幾句話,馬上就來。」
蔡小薰出門後,周沐仁就馬上對洛斐然入了正題,「ncm有意跟你簽約嗎?」
洛斐然馬上就適應了他的嚴肅語氣,「要簽也只是簽短期的經紀約,我在南瑜期間的活動有經紀人幫我安排,這樣大家都省了許多麻煩。」
周沐仁推推眼鏡,「除了音樂會,你還想參加別的活動嗎?」
洛斐然端着咖啡站起身,湊近了去看周沐仁的眼鏡,「你從前都是戴無框的,現在戴有框的了嗎?」
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洛斐然的臉近在咫尺,搞得周沐仁的呼吸都錯亂了,才整理出來的公式化的態度也瀕臨瓦解。
洛斐然的眼睛同從前一樣,純淨的像玻璃,會同時激發人的保護欲與凌虐欲。
他這麼看他是犯規了。
他難道不知道他對他的影響力嗎?
為什麼要這麼似有心若無意地動搖他。
洛斐然細看了周沐仁的銀絲眼鏡,看夠了就笑着坐回沙發上,嘴裏小口喝着咖啡,「如果有的話,可以考慮參加,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時差又調整的這麼辛苦,只為了兩周的音樂會,好像有點虧了。夏小姐提議了很多活動,我都蠻感興趣的。」
洛斐然回到原位時,周沐仁還腦袋空空地愣在原處,他剛才說的話,他半個字也沒聽進去,只能隨便找話來敷衍,「是這樣嗎?」
洛斐然忍不住笑,「喂,我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在聽?」
周沐仁焦躁地看了一眼時間,他再不過去就真的要遲到了。
「夏小姐為你安排了什麼活動?」
「明星的演唱會嘉賓,訪談欄目,還有一個比較有趣,音樂節目的特約導師。」
周沐仁有些氣憤,「這些都是藝人做的事,你確定你要用名聲去娛樂大眾?」
「導師那個只有一期還是兩期來着,只當做一個很好的經歷也沒什麼。古典音樂比流行音樂的受眾少了太多,這些年為了做音樂,我們參加的亂七八糟的活動也很多。掙錢和做音樂的因果關係,漸漸也沒有那麼明朗……」
周沐仁有點發愣,他眼前看到的人明明還是那個人,可他身體裏面的靈魂,似乎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
「所以你已經決定同ncm簽約了?」
「是啊,今天來我一是為了看你,二就是為了簽約,當然簽約之前也要徵求你的意見。」
周沐仁的情緒很複雜,他一方面不希望洛斐然以音樂家以外的身份出現在公眾視野,另一方面又希望他在南瑜多留一些時間。
洛斐然笑着起身,拿好大衣圍巾走到門口,「你不是急着去開會嗎?我一會要選琴,我們有時間再聊。」
周沐仁在他開門以前拉住他的胳膊,「選琴我陪你去,簽約的時你也不要草草做決定,我們再商量一下。」
洛斐然笑着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我答應了夏小姐要她陪我去選琴。」
「推掉吧。」
「這怎麼行,推掉簽約就已經很不厚道了,你還要我取消之前就定好的約會。」
周沐仁一聽到「約會」兩個字就忍不住焦躁,「總之先推掉,選琴的話我陪你去。你或者留在這等我下班,或者先回酒店,下班後我去找你。」
洛斐然的笑容變得有些滯澀,「我已經不是你記憶里那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傻瓜了,有些事可以自己做決定的,你可是試着多相信我一點。」
周沐仁一時愕然,「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傻瓜。」
洛斐然趕忙又笑起來,「我知道我知道,只不過隨口一說,你怎麼總是緊張兮兮的,神經太敏感了。我從前就是被你保護的太好,突然變成一個人的時候才會不知所措。其實應該早點學着自立,否則也不會走那麼多彎路。」
周沐仁還記得,當年洛斐然在寫給他的郵件里,抱怨了許多磕磕絆絆的小事,即便他現在想起一些微不足道的細節,也還是會覺得心酸。
洛斐然是怨恨他的吧……
也許……
周沐仁一肚子的話都沒辦法說出口,堵在喉嚨里難過的不得了,「我真的要去會議室了,你在這裏等我,還是回酒店等我?」
洛斐然無奈地長嘆一聲,「我在這裏等你吧,就算你工作再忙,也是要吃飯的,我們一起吃中飯?」
「好。」
周沐仁得到滿意的答覆,打開門走出去,洛斐然望着他的背影輕嘆了一口氣,拿出手機給夏冉打電話。
周沐仁開會回來的時候,洛斐然已經不見了,他匆匆忙忙打電話過去,那邊接起來時卻是歡聲笑語,「你公司對面的文京小館,我已經訂好位了,十二點我們直接在那裏見面。」
「你現在在哪?選琴去了嗎?」
「不是說你陪我選嗎,放心,我會等你的。我在你公司附近隨便逛逛。」
周沐仁想問一句「誰陪你逛」,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不用說,一定是夏小姐了。
他其實很好奇洛斐然是怎麼同女孩子相處的,他從前明明連跟異性說一句話都會害羞到臉紅,又是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遊刃有餘?
掛斷電話的時候周沐仁還在迷茫,到午休之前他的工作效率也差到極點。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過去文京小館的時候洛斐然已經到了。
幸好只有他一個人,要是夏小姐也在,周沐仁大概會不知該如何自處。
洛斐然笑眯眯地看着周沐仁落座,抬手幫他倒了一杯熱茶,「我已經點好菜了,都是你喜歡吃的。」
「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
「是啊,不過都是你從前的口味,你現在變了沒有?」
「沒變,喜歡的還是原來那些東西。」
茶杯水氣氤氳,周沐仁眼裏的洛斐然也變得模糊起來。
「這些天,都是夏小姐陪你的嗎?」
「她帶我去了好多地方,吃了不少美食,我沒想到文京變化會這麼大,挺讓人驚喜的。」
周沐仁心裏的酸一個勁地往上涌,「你想到處去逛,可以要我做你的導遊。」
「我聽說你連周末都要加班,哪裏有時間陪人閒逛,這兩周我調整的很不錯,之後也要馬上開始練習音樂會要演奏的曲目。」
周沐仁垂頭喝了一杯茶,「你已經決定同ncm簽約了嗎?時限是多久?」
「三個月。因為音樂會是一早就決定的,所以不會算在我們簽約的時間裏。音樂會一過,馬上是一個明星演唱會的特邀,之後還要參加幾個訪談節目,在綜藝節目裏客串做嘉賓,有合適的廣告也會考慮接。兩個月後還有同文京交響樂團的合作,不過我只在一首曲子裏出現,壓力不大。」
周沐仁聽到文京交響樂團的時候,腦子裏延伸出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如果合作順利,你會考慮加入文京樂團嗎?」
洛斐然嗤笑出聲,「人家還沒對我發出邀請,我怎麼可能加入,你知道我最不適合的就是毛遂自薦。」
「如果發出邀請的話,你會考慮嗎?」
「也許吧……」
洛斐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把頭扭向一邊,「六月初有一場音樂會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同蘋果交響樂團的合作,我必須在五月就趕回國排練,所以我的經紀約只會簽到四月末。」
原來在洛斐然眼裏,那邊已經成了他的國。
周沐仁很想問六月的音樂會結束後他還會不會回來,可不管洛斐然給出的答案是肯定還是否定,他都會覺得十分糾結。
洛斐然一轉回頭,就看到周沐仁憂傷苦楚的表情,他一開始覺得好笑,笑了幾聲之後也笑不出來了,被連累的心裏也有點難過。
「周沐仁,你表情怎麼那樣?」
「怎麼了?」
「你知道你一皺眉頭我就會手忙腳亂,你從前都是靠這個占我便宜的。」
周沐仁的心像是被戳了一刀,可洛斐然一臉的輕鬆戲謔,大概只是在隨口開玩笑,「所以,我簽約的話,你同意嗎?」
「我有什麼立場不同意?你似乎對夏小姐的提案很滿意,既然如此,我也只有支持你。」
洛斐然臉上的笑容馬上就燦爛如初,「我就知道你會同意的,所以剛才我已經同夏小姐把合約簽好了。」
周沐仁哭笑不得,「所以你說要徵求我的意見,就只是耍我玩的嗎?」
「當然不是,我是真的想徵求你的意見,畢竟參加這些活動,也要你們公關宣傳的大力支持。」
周沐仁心裏的彆扭就不用提了,「那些炒作的通告,網絡水軍的捧殺,你確定你承受的了?你根本沒必要蹚這趟渾水。」
洛斐然呆愣兩秒,馬上又展露笑顏,「你太緊張了。公關宣傳什麼的,你為別人怎麼策劃,對我原樣照搬就好。我沒有那麼易碎,也不會因為一些無謂的人和事感到困擾。」
周沐仁心裏百味雜陳,洛斐然的相貌雖然一點都沒有變化,可他的人卻比他們在一起時要成熟豁達的多,似乎也更加的精明灑脫,根本是完全不需要依靠別人的樣子。
他不喜歡,也不適應。
他們從前的相處模式,通通都不適用了。
周沐仁從之前就認定的一點事實就是,如果沒有近水樓台的便利,他根本就不可能得到這個人,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變得遙不可及。
洛斐然笑着幫周沐仁添茶,「你不希望我在南瑜多呆些日子嗎?」
周沐仁才要答話,就被來上菜的服務員打斷了。
洛斐然點的單,不多不少三菜一湯,因為飯菜的分量很小,兩個人吃起來剛剛飽,也不至於浪費。
飯罷出門,洛斐然隨手攔了輛出租車,「晚上你下班後直接過去吧,我把地址發給你。」
周沐仁點頭作應,站在原處目送車走遠才回公司。
一下午他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的鐘點,跟蔡小薰打了一聲招呼就匆匆出門了。
他開車到達琴行的時候,洛斐然早就到了,正坐在一台鋼琴前試彈。
周沐仁遠遠聽到第一個音的時候,身子就一陣發軟,等走進到離他咫尺之遙,他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他知道他一輩子都彈不到這種程度,這種自知之明真是既悲哀又傷感。
洛斐然彈到中途就戛然而止,回頭對周沐仁笑道,「我就知道有人在我身後,你進來怎麼都不說一聲。」
周沐仁脫掉手套,松松圍巾,勉強擠出一個笑,「不想打擾你。」
「只是試彈而已,有什麼關係。我選定這台了,你剛才聽的效果怎麼樣?」
「非常好。」
「我好多天沒碰琴鍵了,手指都僵硬了,從明天開始真的要找琴房練習了。」
周沐仁笑着點點頭,「練習時用這架鋼琴,還是琴房自帶的鋼琴?」
「自帶的就好,我沒有那麼挑琴,夏小姐幫我預約了文京交響樂團的鋼琴室,我每天都有三個小時可以過去練習。」
洛斐然合上琴蓋,作勢要往外走,「如果加上晚上的時間,還可以更長。」
周沐仁看他明顯是準備離開的樣子,禁不住又疑惑了,「你這就試完了嗎?」
洛斐然笑眯眯地把大衣穿起來,「恰巧試的這一台我就很喜歡,可遇而不可得嘛。」
周沐仁就是再傻也搞清楚了,「其實你早就選定了吧,讓我來也只是因為我之前執意說要陪你選。」
洛斐然深吸一口氣再呼出來,笑容只消失了一瞬就又回到臉上,「你這麼聰明幹什麼,有時候挺討人厭的。」
「哪裏是我聰明,根本是你都不肯花力氣敷衍我。」
洛斐然哈哈大笑,「你賭氣的時候還是一副小孩子的口氣,這點到現在也沒變。」
兩個人同工作人員打好招呼,一起出門;車上路後,周沐仁開口問了句,「想去哪裏吃飯?」
洛斐然扭頭看他一眼,輕笑道,「其實想去你家吃你做的牛排,不過我猜大概是不方便。」
的確不方便。
周沐仁心裏這個彆扭。
洛斐然馬上就笑起來,「只是跟你開玩笑的,居然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喬先生對你一定很重要吧?他對你見我這種事不介意嗎?還是說你一直都不敢把我們的關係告訴他?」
周沐仁把車裏的廣播聲音調小些,「他知道你。」
洛斐然問了好幾句,卻只得到一句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回答,心裏鬱悶,就把頭轉向窗外不說話了。
氣氛冷場不救的結果是,拖得時間越久越尷尬。
周沐仁腦子一昏就問了句,「這次回來,有打算去看伯父伯母嗎?」
洛斐然輕咳一聲,「他們都不在了,七年前爸爸出了交通事故,三年前媽媽也去世了。」
一踩就踩上了地雷,周沐仁恨不得殺了自己。
「節哀順變……」
洛斐然被他戰戰兢兢的語氣逗笑了,「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我也沒有一開始那麼在意了。自從爸爸去世,我就把媽媽接到了我家,可她不太適應那邊的生活環境,交際圈子又窄,再加上思念爸爸……」
「伯母不會是……」
「你想什麼呢,媽媽是因病去世。那邊的醫療條件雖然很好,卻也不是萬能的。」
他們分開的十幾年裏,洛斐然究竟經歷了多少事。
周沐仁的心臟一縮一縮的疼痛,又不知該說什麼話安慰他。
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晚了吧。
洛斐然湊近了去看周沐仁的表情,冷笑道,「你看你,又是這麼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好像我在你心裏的地位無人可及,你從前就喜歡騙人,現在也是一樣。」
周沐仁被洛斐然含冰的語氣驚嚇了,忙轉頭去看他。
原來他沒有弄錯,他臉上的表情的確是嘲諷,還有不屑。
周沐仁的脊背竄上一股寒氣,全身也因為驚詫過度而麻痹。
他從前從沒有在洛斐然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即便是當初他硬拉着他親吻,拐他上床,他看着他時,也沒有露出過這麼深刻的怨恨與鄙視。
有那麼一瞬間,周沐仁希望是他自己看錯了,可他閉上眼再睜開,在他眼前的還是讓他靈魂抽空的那個表情。
洛斐然看到周沐仁面如死灰的一張臉,也意識到自己無意中透露了太多的真實情緒,忙把頭轉正向前方,淡淡笑道,「你不要一個勁地看我了,看路吧,這樣很危險。」
短短的幾十秒,周沐仁的腦子裏冒出了太多灰暗的念頭,他甚至想開足馬力從高速路上衝下去,就這麼拉着他陪他一起死。
周沐仁最後還是同洛斐然一起吃了晚飯。
他這輩子最難熬的一頓飯。
到達餐廳時,洛斐然的失態就已經恢復如常,周沐仁卻還久久都不能平靜。
他也想學洛斐然一樣不動聲色,把情緒都隱藏起來,可是他做不到,別說正常對話,他連假笑都做不出來。
把人送回酒店時,洛斐然明明已經走進大廳了,回頭看了一眼遲遲不願離開的周沐仁,才又默默走到他車邊。
「沐仁……」
話到嘴邊又出口艱難,到最後也只是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聽起來像嘆息。
周沐仁突然難過的無以復加,當初在異國時被黑暗籠罩到恐懼的不能自已的感覺,又再次噩夢般地重演,他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
逃。
洛斐然眼睜睜地看着車子風馳電掣地開出去,發動機發出惱人的噪響,如同開車的那個人壓抑不住的悲鳴。
一路上,周沐仁握方向盤的雙手都是抖的,他在家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兩瓶廉價的高度白酒,躲在停車場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等到十一點,喬義哲忍不住給周沐仁打了電話,打了三次都響到自然停止,第四次,那邊終於接了。
周沐仁不說話,喬義哲只聽到類似嗚咽的悶聲。
「沐仁,你在哪?」
……
「你在哪你說話啊。」
……
周沐仁沉默,喬義哲就陪他沉默。
眼看着手機上顯示的通話時間一秒一秒地跳動,周沐仁總算開口給出他的位置。
喬義哲在聽到「停車場」三個字的時候立刻就穿上大衣跑下樓,等衝到周沐仁的車旁,他連呼吸都是亂的。
「周沐仁,開車門……我讓你開車門你聽到沒有。」
喬義哲一開始還好聲好氣,直到裏面的那個人油鹽不進不讓他進去,他才氣的踢了車輪胎。
「周沐仁,你發什麼瘋,開車門讓我進去。」
他拍玻璃拍到手疼,車裏的鎖才一聲咔嚓。
喬義哲打開車門,一眼看到的就是副駕駛位上的兩隻空酒瓶;周沐仁頹然地靠在座椅靠背上,兩隻眼緊緊閉着,淚水無聲無息的往下流,沾濕了滿臉。
他已經醉到根本就不管自己的儀態了。
喬義哲說不出一句話,好半天都彎着腰站在車外頭髮愣。
能讓周沐仁失控如此的,除了洛斐然也不會有別人,他不想深究那兩個人發生了什麼,他只覺得痛。
心痛,喉嚨也痛,整個人都像是被什麼強酸灼燒的疼痛。
僵持半晌,喬義哲還是行動了,先把那兩隻礙眼的空酒瓶扔到停車場的垃圾箱裏,再走到駕駛座把周沐仁連拖帶抱地拉出來,鎖車拔鑰匙,背人去電梯間。
進了家門把周沐仁放倒在沙發上,喬義哲才發現了驚人的細節。
周沐仁腿上的石膏不見了,他下面好好地穿着襪子鞋子,完全不像受傷的樣子。
這傢伙,難道這一個來月都在騙人嗎?
喬義哲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把人弄起來掐死,最後還是理智戰了上風,一路把醉鬼背上樓。
興許是顛簸中周沐仁硌到了胃,他身子一貼床就翻身做出要嘔吐的姿勢,嚇得喬義哲趕忙把他弄到洗手間,扶到馬桶旁邊等他吐完。
這鼻涕一把淚一把,醉到不省人事,人事不省的傢伙,哪裏還有一點他們初見時風高雪冷的氣質。
喬義哲耐着性子等他吐完,逼他用溫水漱口,再下樓把剩飯熬成一點稀粥,餵他吃了一些。
周沐仁徹底癱成了一灘泥,要喬義哲捅一棍他才動一下。
喬義哲幫他刷了牙,再把人扒光了拖進浴缸,拿着蓮蓬頭把他從頭衝到腳。
即便被折騰成這樣,周沐仁還是不肯醒,一雙眼畏光似的合着,眼角時不時會流出眼淚。
喬義哲把他整個人弄乾淨了再擦乾,套上睡衣扔到床上。他自己躲到洗手間像個有強迫症的潔癖一樣把四濺的水漬處理乾淨,再把浴缸馬桶清潔的一塵不染。
等他出來臥室的時候,床上的周沐仁像屍體一樣動也不動,整個人散發着陰鬱的死氣。
喬義哲心裏又酸又怒,又不能跟醉鬼一般見識,只好帶着憤懣爬上床,關燈睡覺。
才經歷了這種事,他怎麼可能睡得着。
輾轉反側了半個小時,喬義哲忍不住去推周沐仁的胳膊,「喂,你死了沒有?」
周沐仁一動不動,似乎連呼吸都沒有。
喬義哲乾脆爬起身湊過去搖他肩膀,「周沐仁,你死了沒有,沒死就應我一聲。」
……
「你再裝死,我就睡了你,你不是一直想換個上下嗎?你不怕我趁人之危?」
……
喬義哲坐在周沐仁身上,伸手解他的睡衣扣子,他覺得他正在擺弄的是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就算他現在一刀捅了他,他也不會做出任何反應。
他其實能夠明白他身下的這個人放空一切的消沉,酒精只不過是給了他一個失態的藉口。
喬義哲長嘆一聲,從周沐仁身上翻下來,有樣學樣地跟他一起挺屍。
時間仿佛靜止了,不知過了多久,周沐仁終於從墳墓里爬出來,翻身抱住喬義哲。
「義哲,我疼……」
喬義哲從頭頂冷到腳趾,他一動不動地任他抱着,腦子裏亂的只能想到一件事。
洛斐然到底做了什麼事,讓周沐仁痛到這個樣子。
難道是他試圖破鏡重圓,被人家乾淨利落地拒絕了嗎?
還是洛斐然試圖破鏡重圓,周沐仁糾結於道德與理智,才華與現實這些事,而做出了口是心非的回應?
不管誰主動誰被動,誰傷誰更深……那兩個人之間都不會再有第三者的位置。
喬義哲笑了,嘲笑周沐仁也嘲笑他自己,心裏面除了如釋重負,更多的是不甘心,和他自己也不願承認的情感。
周沐仁把喬義哲又摟緊了些,「義哲,我冷……」
他心裏明明想的是另一個人,為什麼還要沒完沒了地叫他的名字。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結束了吧。
沒有轟轟烈烈,也不是特別平淡……
好在他沒有當初被鄭毅拋棄的時候壓抑的那麼生死不能,失戀這種事,果然練習多了人就麻木了。
喬義哲回話的語氣帶着前所未有的輕鬆,「早就告訴你要跟人家好好說明白,是你自己非要逞強。」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55s 3.986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