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你這是要做什麼?」
虞姬看着蘇凱刻畫竹簡,不由得疑惑道:「你又要賣法術了嗎?」
「不,不是賣法術,而是送。」蘇凱神色平和的說道:「沒有人類會拒絕文明開化的生活,就像匈奴人其實比任何人都想要成為漢人一樣。」
「人的天性追逐着安穩和享樂,人的天性喜歡享受和舒適的生活,沒有人天生喜歡戰爭、殺戮、苦難的生活,此為人性。」
蘇凱抬起頭來,看着虞姬說道:「沒有人性的生物,即便有着人形,它們還能稱之為『人』嗎?」
戰爭與殺戮乃世間最不祥之事,因這涉及人類最終極的恐懼,也就是死亡。
所以一切人之惡都會在戰場上綻放,因為無人不恐懼死亡,無人不厭惡死亡,為了活命,人類的下限會比任何魔鬼都要低劣。
但,魔怪的道德低劣是常態,而一旦人類進入富足安穩、和平享樂的時代,不需要任何人去教,人類的道德上限就會自己提高。
倉稟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
「所以,我要觀察蠻夷,我要讓蠻夷過上比肩華夏人的生活,不,更好!」
蘇凱的眸中燃燒着火,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他並不是發現問題依舊撞到南牆也不回頭的人,如果這條路證實是錯的,那麼蘇凱就會很自然的切換到另一條路。
他要的是結果,任何理念都是為了達成這個結果所試行的道路,若路走錯,便重新走過。
蘇凱心中喃喃:「若是錯了不,我希望我是對的,你們不會想要看到那個結果的,我保證。」
不知為何,虞姬感到一陣顫慄,按理說她是這個星球最初誕生的生命體,誕生自蓋亞的愛意,對這個世界的愛,所以仙人們有着與神對等的力量,卻不受外部環境的約束。
哪怕神代消退,仙人們只不過是失去了大源魔力的支持,本身擁有的力量也不會消失。
雖然有着吸血衝動,但比起精神狀態堪憂,且有着各種致命缺陷的吸血鬼,仙人已經是十分完美的生命體了。
但此時,如此完美的究極生命體,作為仙人的虞姬卻感到一陣恐慌和顫慄,看着蘇凱伏案埋首,為了淮夷的美好生活認真刻畫法術的模樣
虞姬不僅沒有為淮夷感到喜悅,反而覺得被蘇凱盯上,實在是太過於可憐了。
虞姬可以確定的是,蘇凱此舉並非出於善意,而是他在瀕臨瘋癲之前,用盡最後的可能,為自己設下的最後一道防線。
若是這道防線失敗,那麼蘇凱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她也不確定
「好了。」
不知過了多久,蘇凱站起身來,輕舒一口氣,說道:「虞,我帶你去教化蠻夷。」
——
淮夷部落,依山傍水而結營紮寨,過着原始的生活。
城邑的出現其實並不長久,在商朝時期即便是中原也並不修建城牆,所以武王發打到朝歌,紂王根本無城可守,只能自焚。
武王發吸取了商朝的缺點,故而周朝開始修建城牆抵禦外敵,也正是因為城牆的出現,本來蠻夷們隨便就能攻破的華夏諸侯國,很快就變得難以攻擊,往往要十倍以上的蠻夷才能夠攻殺華夏諸侯國。
但即便如此,蠻夷們依舊沒有想過同華夏人一樣建造城邑,用諸侯的形式進行爭霸,他們依然使用着十分古老原始的部落形態。
即便他們的人數依舊很多,但面對華夏諸侯的討伐卻潰不成軍,和周朝建國初期那種隨便攻殺華夏諸侯的情況,已經是兩級反轉。
只不過和之前相比,蠻夷們的部落開始聚集,並不是太過散亂。
淮夷部落內,一個有着兩個頭顱的男人坐在上面,他的耳朵穿着毒蛇,是標準的淮夷打扮,淮夷世代居住在南方,這裏瘴氣與蛇蟲鼠蟻最多。
故而這裏的蠻夷大多都崇拜蛇蟲鼠蟻,並且和這些生物合作。
「首領,越國陷入了內亂,我們是不是該攻破吳城?」下面一個沒有穿鞋,耳朵掛着兩條白色小蛇的蠻夷說道:「吳城遠離越國中樞,想來現在的越國人也沒有心力管我們?」
「不急,我之前已經向吳城的太守遞交過雙方修好的書信,相比他們很快就會回復了。」
首領說道:「你以為吳城很好打嗎?」
「如果不想辦法讓吳城自己打開城門,我們要打進去,到底要死多少人?」
兩個頭顱的首領冷哼道:「前任首領那個蠢貨就是沒有腦子的白痴,所以我吃了他,把他的腦袋安在我的旁邊,這樣我就能同時擁有他的勇武和我的智慧。」
「首領不愧是首領!」其他淮夷趴在地上,表示臣服。
蠻夷沒有禮節,也沒有秩序,但是他們畢竟也是群居生物,自然也會分出三六九等,而蠻夷最強的一點就是對首領的百分百服從,在他覺得自己強過首領之前,都會絕對服從首領的一切命令。
而蠻夷們對實力的強大與否,分辨的也很是粗暴,以高大的身材和肌肉,以及散發的血氣為分辨實力的標準。
這種分辨方式雖然簡單粗暴,但也是蠻夷幾千年來總結的辦法,效果一向很好,也算是維持了蠻夷內部的穩定,不然天天都有人奪位下克上,蠻夷內部光處理這個就浪費很多時間了。
「嗯?有客人上門了」
淮夷首領突然挑了挑眉,吩咐道:「按照老規矩來,讓小崽子們去探探底,如果實力不咋地就吃了,如果是那些大學派的人就放過去,順便給點好處。」
「是,首領,您的智慧凌駕於我等之上!」
底下趴着的淮夷站起身來,崇拜的看着首領,首領擺了擺手說道:「滾吧,在我面前不用裝模作樣還有你諂媚的時候,嘴裏的獠牙記得往回收收,下次再這樣,我就把你碾成肉泥」
淮夷部落能發展到如今幾十萬人的規模,幾乎比得上一個中等諸侯國的實力,明明生活在越、齊、宋、魯之間,卻依舊不被發現,光靠武力自然是不可能。
擁有智慧,並且使用智慧,才是發展的長久之道。
蠻夷雖然不建造城邑,但也不是什麼都沒學到。
——
蘇凱帶着虞姬進入了淮夷部落之內,第一眼看上去就是髒亂差貧窮落後,空氣中瀰漫着腐爛味、血腥味與糞便的混合味道,還有一些隱約的其他味道,蘇凱挑了挑眉,沒說什麼。
長得奇形怪狀的小孩兒衣不蔽體,赤裸着跑來跑去,跌倒在地上之後,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撿起混雜着泥土、分辨、腐肉的昆蟲,直接塞進了嘴裏。
而成年人們也沒好到哪去,衣服自然是有,不過好多人共用一件衣服,很多淮夷吃飽了飯就開始隨地展開繁衍,沒有羞恥,沒有秩序,如同原始社會。
如同牲畜一樣的活着。
這不是貶義詞,而是形容詞,這些淮夷,就是用牲畜的方式在生活,看不出任何人類的痕跡。
蘇凱側過頭去,正好看到虞姬也是一臉嫌棄,白皙的裸足隔着一層絲滑柔軟的血毯,他笑道:「叫你不穿鞋,現在知道錯了吧?」
「是是是,蘇子你倒是穿鞋了,但是你這鞋還能要嗎?」
虞姬雖然是非人之物,但卻也是知性生命,和人類一樣有着情感,有着愛憎,自然也是十分愛潔,對這周遭的惡劣環境感到厭惡。
蘇凱的鞋已經陷進爛泥里了,一腳下去不知道踩死了多少昆蟲,蟲子的屍體混合着各種物質,恐怕也只有納垢才會喜歡穿這樣的鞋。
但蘇凱卻是搖了搖頭,他將手中用來撥開荊棘的手杖輕輕敲在地上,一股浩大如同蒼天般的魔力波動掃過整個淮夷部落,幾十萬淮夷都能清晰的感覺到這恐怖的力量。
下一刻,翻天覆地,換了人間。
所有的污垢都被清潔,衣不蔽體的孩童穿上了衣服,似乎是第一次穿衣,淮夷兒童表現得十分抗拒,但也只是撕扯幾下便不再掙扎。
土地變得乾淨整潔,破敗的茅草屋變得規整堅硬,其上附加的魔力,一百年都不會褪色。
這時候一個衣着華麗的淮夷沖了出來,他跪在蘇凱的面前,磕着頭說道:「淮夷部落,不知道是哪位仙神降臨,請仙神恕罪,您可自行取用。」
說着,他隨手扯過一個淮夷小孩兒,拿過一個巨大的銅器,直接撕碎成肉塊,放在蘇凱的面前。
蘇凱神色古井無波,他側過頭去,看着虞姬說道:「你想吃嗎?」
「我才不要吃!」虞姬連連搖頭,尖銳的小虎牙都露了出來:「我就是為了解決吸血衝動才跟你出來的!」
「是了,我也不想吃。」蘇凱將眼睛垂落在這淮夷貴族的身上,說道:「一命換一命,很公平吧?」
說着,這淮夷貴族的血肉瞬間枯竭變成骨架,而銅器內四分五裂的小孩兒卻重新拼在了一起。
「復活術,其實也沒多難。」
蘇凱嘆道:「或許我應該先去了解一下淮夷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蘇凱揉了揉額頭,他覺得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蠻夷的思想。
正如人類不可能互相理解一樣,不同的文明之間,對同一件事的定義有可能是天差地別。
這就是文化衝突。
人類尚且如此,蠻夷或許也一樣,他們所追求的幸福,又怎麼會和華夏人一模一樣呢?
蘇凱向着那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由寶石裝飾堆砌的房屋走去,即便蠻夷不通建築,也能知道這一定是地位最高的蠻夷才能居住的地方。
和之前那個淮夷貴族一樣,淮夷首領二話不說就跪在蘇凱的面前,兩顆人頭都展現出了活靈活現的諂媚,他兩張嘴同時說道:「尊貴的御身降臨於此,究竟有什麼需要我們淮夷部落去做的嗎?」
「只要我們能辦得到,那我麼好一定傾力去辦。」
「也沒什麼難得,我只是來做一個實驗。」蘇凱面色平靜的說道:「我叫蘇凱,你應該認識我。」
「蘇國的公子凱蘇子?!」
淮夷首領當然認識,或者說蘇凱的名字早就流傳於華夏大地。
不僅是貴族們、諸子學派知道他這個術之祖,就連蠻夷們也知道這是八、九年前毀滅的蘇國最後的國民,蘇國公子凱。
因為蘇國的毀滅,正是因為蘇凱對於蠻夷的信任與放縱,在那之後,各諸侯國對於蠻夷的態度更加鄙夷與打壓。
因為各國諸侯自認做不到像蘇凱那樣,毫無芥蒂的去幫助蠻夷,接納蠻夷。
但即便如此,蠻夷赤狄人依舊毀滅了蘇國。
若非蘇凱的名望已經開始在華夏大地蔓延,所有諸侯都知道蘇凱在百姓之間的聲望頗高,此時已經有幾個學派開始編寫小寓言故事了。
從前有一個宋國人
既然被尊稱為子,那麼蘇凱自然也就有了子的聲望,所以便也不會被編寫小故事嘲笑,只有其他學派的子,才有資格在自己的自傳,或者出的書裏面抨擊蘇凱。
聽說是蘇凱,淮夷首領磕在地上的頭都隱隱露出了喜色,是蘇凱便好,這個人是出了名的對蠻夷們態度溫和。
這個人雖然是白痴,但是他的能力非凡啊,術之祖的名號,誰人不知?
若是蘇子的話,說不定能夠從他的手裏忽悠到一兩種可以快速攻破吳城的魔術。
這般想着,淮夷首領便抬起了頭,自顧自的起身,說道:「尚不知曉是蘇子大駕光臨,鄉野蠻夷,也沒什麼好招待蘇子的。」
「您請自便,有什麼想要的就跟我說,今天晚上我擺宴席招待蘇子。」
「蘇子,他為什麼不怕你了?」
一旁的虞姬疑惑道:「他剛才還怕的要命,怎麼現在卻一副不太看得上你的態度?」
「這麼明顯啊」
蘇凱態度溫和的搖了搖頭,笑着說道:「可能是因為,我是一個好人吧!」
「看來,在問問題之前,我最應該做的是讓這些蠻夷,認清一個事實。」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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