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仙途 第五章 交易

    考慮着是否召來水蝶蘭一起去剃刀峰踩踩場子。李珣手上不停將山坡上的禁法紋路盡數銷毀。

    此時幽一的巡邏直徑已經擴大到三十里其神念控制的範圍更是廣大偏偏李珣仍沒有什麼吃力的感覺這讓他非常欣慰。

    看起來非但陰散人就連幽一也終於擺脫了天冥化陰珠的依賴成為可以常規動用的大殺器。此刻李珣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精進幅度這使他心情變得很不錯也更快地做出決定「嗯還是甭叫水蝶蘭好了。她在外面藏了一整天應該很窩火才對……咦?」

    遠方幽一的感應在此時回饋回來在直線距離七十里外某個他極感興趣的人物剛剛現身出來同時正有另一個他更熟悉的傢伙飛快地接近。

    這兩個人……

    糟!

    李珣瞬間下令幽一全力收斂氣息卻仍慢了半步。

    最先出來那人分明已有所感應雖相隔幾個山頭其凌厲無匹的氣息仍然直透過來遙空和幽一碰撞一記。

    李珣無心戀戰也使得幽一沒有展開他慣用的兇悍手段只是稍觸便退一退數十里將氣息隱藏得更深。

    「天芷上人哪……脾氣是越見長了!」

    李珣咧咧嘴將幽一收回不敢再對天芷有什麼想法卻將注意力放在了後來接近的那人身上。

    天芷這母老虎碰不得箕不錯這奸人也碰不得嗎?

    他想起那天晚上無意間得到的消息。當時他問箕胖子那塊「鎖心寒鐵」是誰訂做箕胖子便說是「天芷上人」。

    而接下來兩人動手細節就沒再問現在想來昨日傳聞千帆城煉製法寶應該就是煉那粗胚今天大功告成箕胖子便來表功了。

    「鎖心寒鐵嘿!恐怕沒什麼用吧。」李珣結合前後枝節已將事情弄明白了七七八八興趣卻沒有絲毫減弱心中甚至還跳出個大膽念頭。

    李珣迅加以評估後飛快地換裝又用無顏甲遮臉變成一個普通的散修模樣這才收斂氣息小心翼翼地跟在箕胖子後面朝天芷上人所在之處潛去。

    他不敢太過接近所幸無論是天芷還是箕不錯都沒有刻意壓低嗓音的打算。迎着山風李珣將遠處傳來的聲音聽個正着。

    箕胖子的聲音倒是難得的莊重規矩他老老實實地問訊道:「上人一向安好?」

    天芷也不冷不熱地回應至此閒話時間結束天芷直入正題:「鎖心寒鐵可帶來了?」

    「上人的請託箕某不敢…….net怠慢。喏這便是鎖心寒鐵了。

    「其材質是在東海海底採集上來經碧塵砂磨製昨日又拜託千帆城的大匠師淬鍊剛剛出爐。數道工序無不盡善盡美上人盡可放心。」

    「多謝箕宗主費心。依我二人之約這是敝宗的「太陰光極幡」從此便是箕宗主的了。」

    「好好極了真是好寶貝。與上人做生意就是痛快。以後若再有什麼買賣上人不妨再與俺聯繫旁的不敢說箕某在生意上的聲譽還是有點保證的。」

    天芷不置可否只將鎖心寒鐵收入袖中沒有回應的打算。

    箕胖子也不覺尷尬正要再接上兩句閒話忽地神情一動:「咦那位是……」

    不只是箕胖子和天芷就連李珣也生出感應向一側望去。僅數息時間半空中遁光斂落天芷處身的山頂上又現出一個人來。

    李珣眯起眼睛小心地掃了兩眼。見來人白蒼蒼略顯老態雙目卻精光四射不怒而威頗具氣勢。

    李珣印象中記得此人也是不夜城的與天芷同輩似是叫許閣老。

    因他的名號很有人間富貴氣李珣記得比較清楚。

    遙遙看去這位許閣老表情冷硬一點兒也沒有因為箕胖子是一宗之主而有所軟化他只是僵硬地行禮招呼一聲便像根樁子似的站在旁邊不一言。

    山頂上的氣氛立刻就變了。

    箕胖子何等油滑見事情不對頭先將手中的「太陰極光幡」收入懷中確保到手的寶貝不會再飛走再打了個哈哈扯了幾句沒營養的閒話便出言告別轉身走得無影無蹤。

    李珣沒有動作他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山頂上的局面吸引住了。

    等到箕不錯走得遠了天芷才開口說話聲音相當柔和:「二師兄你是生氣我把太陰極光幡換出去嗎?」

    許閣老深吸口氣語氣仍是硬梆梆的:「宗主明鑑。就算極光幡算不得頂法兒的法寶卻也是先師手制為了區區一塊鎖心寒鐵宗主便將它換出去情何以堪?」

    天芷沒有即時回話只是拿出那塊鎖心寒鐵靜靜地打量。

    許閣老見狀越惱怒偏又礙着天芷是宗主之尊只能壓着嗓子低吼道:「宗主!」

    抬眼看他一眼天芷臉上的笑容有些模糊難辨:「二師兄你從小便是同門裏最大方的也最疼我。區區一件極光幡若能引出你的火氣我們現在也沒必要再談下去了。」

    李珣聽得一怔卻又見許閣老身子緊良久方又開口語氣卻也柔和下來:「宗主你還能叫我一聲二師兄這很好……也罷咱們不再繞圈子了我只想問一句你換這塊鎖心寒鐵還特意打造成長釘模樣用它來做什麼?兵器?」

    天芷沉默了一下搖頭道:「我自有打算。」

    許閣老「嘿」了一聲緊接着又道:「我還想問宗主你急匆匆教授季涯那孩子五色神光轉眼又要去異地閉關修行為什麼?」

    「我自有打算。」

    「好!那我再問個以前的三天前宗主與妖鳳交手之後一直到傍晚那段時間在哪兒?」

    隱身在側的李珣幾乎要吹起口哨來。

    他沒想到天芷竟然後院起火被自家人現了端倪。可也就是一轉念的工夫他忽又笑不出來眼前這幅景象指不定哪天就會同樣出現在他身上呢?

    天芷果然沒有辦法回應。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謊言永遠只是一張皮遠遠看上去天衣無縫可一旦被劃開了口子便什麼都遮掩不住。所以像李珣這樣把說謊當成家常便飯的最怕就是許閣老這樣擰着勁較真兒的!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許閣老聽不到天芷的回應卻沒有半點兒勝出的開心本來挺直的脊樑反倒徹底垮了下去。他抬頭望天喃喃自語道:「果然如此……」

    「二師兄!」

    許閣老擺擺手反過來打斷了天芷的言略顯蒼老的臉上卻不知是什麼表情。

    「你的習慣這些年來就沒變過。只要你手上沾了血腥回來一定要用珍珠粉拌泉水洗過。

    「那天你在房裏洗了足有一個時辰……師妹啊對我這看着你長大的師兄你想說些什麼?

    「當然你是一宗之主向來又是殺伐果斷的性子真有什麼人命干係我也不說什麼。可是你告訴我你換來這根鎖心寒鐵釘要釘誰呢?

    告訴我!」

    天芷仍沒有直接回答的意思她只是平淡地說:「二師兄我這是在為宗門打算。」

    「為宗門?是了我從來不懷疑你這份用心。可是我卻懷疑你用心用到了魔障!以惡養善結出的絕不是善果!宗主見識我十倍這種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吧?」

    就算在遠處李珣也能察覺到天芷的身軀輕震一下嗓音有些啞了:「二師兄善因善果咱們宗門恐怕是等不及了!自祖師開宗以來我們何曾像今日這樣狼狽過?

    「被強敵逼着遷宗移址捨棄宗門基業二師兄這是什麼時候種下來的善因呢?」

    許閣老沒有就此回應反而是驚道:「宗主……停手!」

    他大吼一聲鬚眉俱動向前直撲過去卻不是要傷人而是扣向天芷手腕。然而修為上的差距讓他半途就被震飛出去。

    這老兒也是個狠角色身形剛被擊退袖中便迸射出兩道劍光幾乎是以拼命的架式攻上前去。

    以天芷的修為也不能無視這等攻擊。她輕嘆一聲袍袖捲動虛空大氣翻覆隆聲震盪遙空而至的劍光被這一擊彈得遠了而她猶有餘力再度翻腕虛空輕按將許閣老再度擊飛。

    這一回李珣終於看得分明天芷左手倒持那鎖心寒鐵釘鋒芒處竟是對準自己心臟的!

    「果然還是不動邪心精進太快控制不住了嗎?她還真下得去狠手。」

    李珣進一步證實了自己的猜測而許閣老則目眥欲裂將自身浸淫近千年的御劍之術揮到了極致。

    飛劍已褪去形體的桎梏劍光震盪如水流注繼而虛空化霧從內核處透出一蓬淡綠的瑩光如虛似幻將天芷罩了進去。

    「好厲害!非但御劍法登峰造極還揉入極光玄法修為稍次的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旁觀的贊聲未絕耳邊就是「唰」的一聲輕響。由於距離拉近對此印象深刻的聲音李珣的感受只有更深。聲音好像響在他心尖兒上那是山嶽之重的偉力偏以飛羽之態翱翔的絕妙。

    五色神光於焉再現。青、黃、赤、白、黑五色光芒分列當空一展即收化霧的飛劍真像是被大風吹散嘶嘶聲中潰散開來散落的雜音最終合為一道扭曲的鳴金怪響。

    許閣老終於吐血然而他卻像是着了瘋魘身形不退反進趁着五色神光收攏的剎那咬牙逼上前去。

    也許是為他氣勢所懾天芷明明還有力的機會卻停了下來被許閣老雙手內合死死扣住了左腕。

    這結果恐怕連許閣老本人都無法想像他分明呆了呆才記得要說話哪知剛一個「宗主」出口耳中就貫入一聲低喝:「放手!」

    這不客氣的命令自然激起許閣老的倔氣他非但不放手反而加了把力咬牙道:「宗主不管你修了什麼邪道法門就算是血神子也一樣現在回頭為時未晚……呃?」

    他驚訝地垂下頭正看到天芷的拳頭抵在他胸腹交界處深深下陷。

    洶湧的力量在他內腑中激盪卡死了他說話的力氣源頭。

    與之同時又一聲命令響起來。

    「滾開!」

    許閣老張了張嘴溢出來只是血沫。但他卻沒有鬆手的意思喉嚨里「呵呵」兩聲竟強行沖開了阻礙一腔血氣噴出口時竟然微笑起來:「天芷師妹你理虧時最愛動手這個也和以前一樣!」

    山頂忽然颳起一陣熱風悶燥的空氣出嗶剝的碎響連聲一片。許閣老白飄揚臉上卻露出驚恐欲絕的表情死死盯着天芷的一雙眼睛再也移不開。

    「裝從容?」

    有一個聲音從九幽之下傳上來順着熱風卷向四方:「找死!」

    清晰的皮肉撕裂聲、骨骼破碎聲直貫入李珣耳中。山頂上許閣老挺拔的身形猛地向上一跳又落下來「咕嚕嚕」的血沫翻滾聲稍遲一線也溢流下來。

    「天芷!」

    荒腔走板的嘶叫仍未斷絕許閣老卻已經完全喪失了正常的意識只是用盡最後一點兒力氣抓着天芷的手腕嘴裏噴濺着血沫嘶吼連聲:「師妹啊你若再一意孤行下去宗門聲譽將被你置於何地呀!」

    「聲譽?」

    天芷手上忽地一停但隨即啞然失笑:「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此界從來只有保下來的宗門沒有傳下去的聲譽!從來都沒有……這個是師父告訴我的!」

    許閣老雙眸大睜下一刻空氣中響起一聲瓜果破碎似的悶響紅的、白的、流質的、半流質的碎沫四處飛濺。許閣老像一截木頭栽倒在地手臂、手指均呈現不自然的扭曲身子又抽搐兩下便不再動彈。

    李珣止住了呼吸在他眼前時光恍若倒流。

    天芷再一次舉起滿是鮮血的手掌擺在眼前怔怔地看着呆。鮮血一滴滴流下那修長纖細的手指以及深蘊在雪白肌膚下的瑩瑩寶光漸漸顯露出來讓李珣不自覺眯起了眼睛。

    這一刻天芷的面容前所未有地模糊起來李珣只看到她臉上殘留的紅白斑痕恍惚中那扭曲的痕跡竟是要把他的靈魂吸攝進去。

    李珣猛然驚覺像是剛從噩夢中逃出來竟然是遍體冷汗被山風一吹又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山頂上空氣突然凝住李珣即時感應心中方叫了聲不好撲面的風壓封嚴了口鼻眼前昏暗無光好像整個天空都傾頹下來。

    完全沒有思考的餘地李珣本能地展開土遁之術身形瞬間沉到距地面近十丈的深處。然而他耳邊仍爆起一聲悶響那是手掌與地面的拍擊聲而比聲音更快一步他周圍的土石已被貫頂巨力化為齏粉。

    大概五馬分屍也就是這種感覺了。

    李珣全憑經過千錘百鍊的軀體才抗過這一擊。全身的骨頭好像都移了位昏天黑地中甚至辨不清自己的腦袋在哪裏。

    而地面上第二波強壓沒有任何的緩衝時間再度撞入地下。

    這一回天芷的衝擊明顯具有針對性。


    李珣連叫出傀儡的時間都沒有悶哼聲中身體倏然虛化化做一蓬血霧融入已成稀湯的土石流中。上方勁力激盪如雷鳴卻仍然大部分擊空雙方真息稍做碰撞便彼此錯開。

    藉着碰撞的反作用力李珣的身勢飛漲彷佛噴泉一般從地下噴射而上血氣瀰漫將自己的身分反映了十成十!

    運用特殊法門消解餘波帶來的震盪李珣稍喘一口氣心裏思量天芷見到這情形應該緩一下手吧。

    念頭未絕他便看到了一對已被血色浸透的眼眸。李珣立刻便為自己的想法後悔了。他咬了咬牙一邊祈禱天芷不要使出五色神光一邊硬着頭皮伸手迎上貫胸而來的那記手刀。

    雙方肢體相接大氣中響起了水被澆沸的怪響。「哧哧」的雜音中李珣的手臂已被扭成了麻花皮膚接二連三地裂開小口噴濺出滾燙的血液又在半空蒸成霧悽慘無比。

    李珣慘哼一聲終於還是架不住衝擊身體倒飛出去。猶在空中他便厲聲喝道:「天芷你不要後面的法訣了嗎?」

    天芷充耳不聞身形沒有任何遲疑又是隔空一掌送上勁力所過之處連山體都崩塌了半邊。

    李珣暗叫「我的娘」卻已來不及躲閃無奈之下剛被扭了麻花的手臂蓬然炸開旋又收攏轉眼間竟又恢復如初。

    真是諷刺啊當初他傳授天芷心法為的就是找個試驗品以驗證修煉血神子的後果。可眼下所謂的「試驗」早因為化陰池中的意外而破產在此刻他本身魔化的程度恐怕比「試驗品」深重不知多少倍!

    這些雜念在腦中一閃即逝李珣隨即將雙手內合於胸前十指不知在虛空中交錯了多少回。

    在令人頭皮炸的嗡嗡聲叫合掌處彷佛炸開了一個小太陽無數黯紅色的光束如劍如矢齊齊迸出去在虛空中交織如網竟將臨頭狂飆撕得粉碎。

    這一手卻不是血影妖身的手段而是李珣在急切中搶出的「青煙竹影劍訣」。忽略行氣法門純以劍意統御想不到效果竟然這麼好。

    再度衝上來的天芷似乎也被驚了一下但身形稍滯又進。余勢未竭的劍氣像一蓬當頭灑下的急雨與她護體真息碰撞交鋒錚錚之聲不絕於耳卻沒有造成任何損傷。

    也許是先前一擊奏效的緣故這時候李珣反倒出奇地鎮定。他目光瞥向天芷的左手大概連天芷自己都不知道即使是在交手之時她的左手依然倒持鎖心寒鐵釘將銳利的尖鋒對準自己胸口。

    或許在她潛意識中她更想用這種方式來終結自己的狂亂吧。

    李珣也只有這一瞥的空檔。天芷的強壓再一次撲面而來而這回李珣腳下沒有動彈他只做了個簡單的架式靜待着接下來那狂風驟雨般的攻擊。

    咚的一聲大響在天芷潑辣的拳鋒之下李珣的前臂被猛搗回去撞在自己胸口上當其沖的肋骨出一聲呻吟可是卻沒有斷裂。

    與之同時李珣咬着牙另一隻手拇指前按已運出了「血神劫指」

    的法門。只是天芷袍袖飛卷輕鬆消融的同時差點兒把那指頭給扭下來。

    肢體的碰撞之後才輪到真息衝擊的劇烈爆。

    以二人為中心山坡上平地起了一圈龍捲風土石草木觸之即毀一時間還不知有多少鳥獸遭殃。

    此時的李珣像是被塞到了深海之底的泉眼中肉體上連續不斷的衝擊對於他而言幾乎已是快要遺忘的記憶。這格外提醒他此刻他抵住的不是別人而是天芷上人是此界最頂尖的大宗師之一。

    澎湃的勁力在虛空中交錯廝磨隱約中甚至有扭曲的電光遊走不定。

    看似僵滯但也僅僅持續了一瞬間李珣便被徹底彈飛。

    天芷沒有任何停歇接着追上拳拳到肉的打擊再度降臨。

    「差距啊!」

    李珣總算明白了自己與此界最頂尖人物的距離。

    沒有五色神光甚至沒有任何極光玄法的痕跡。有的只是心底魔性所激出來強絕霸道的力量。

    在天芷潑辣的格鬥風格下李珣像是在面對一個人形颶風。拳頭、手刀、堅肘、膝撞……無數堪稱致命的打擊光臨了他全身每一處要害。

    若不是李珣在化陰池中千錘百鍊的肌體強度以及血影妖身獨特的化勁法門他現在恐怕已成了一灘碎肉全身上下也找不到一塊完整的骨頭。

    但李珣畢竟撐下來了持續了小半刻鐘的恐怖衝擊他幾乎一點不漏地接下來了。

    隨着時間的流逝天芷因為心魔反噬而狂亂的情緒終於退潮。李珣敏銳地抓着了這個轉捩點再度厲喝道:「後面的法門你不想要了麼……

    還是你今後想要再殺個師兄解氣?」

    天芷被血色浸透的眸子裏似乎閃過了一道亮光。

    李珣心中一喜卻駭然覺對方沒有半點兒收手的意思反而是他急着開口泄了力氣臉上先挨了一記重錘緊接着被一記掌刀砍在肩窩上若不是化勁及時恐怕就要被劈成兩半。

    饒是如此李珣也停不住身子被手刀上狠辣的螺旋勁一扯半邊身子的骨頭都要散架只能藉着餘力在虛空中飛快旋轉。

    人在半空耳中則傳來天芷久違的清醒聲音:「是你?」

    「好機會!」

    李珣這回卻是絕不緩手了窺准天芷神智轉為清明的空隙身體借着旋勁忽地一記肘錘搗出。

    天芷亦如他剛才一樣有些怔直到重擊及體才反應過來真息本能迸卻沒想到李珣使了個虛招輕鬆借力反向旋轉手臂揮動如鯉魚穿波在澎湃呼嘯的元氣狂飆中幾次擺動竟輕輕巧巧拈住了天芷的左腕。

    雙方真息及膚便止均停住了下一步的動作。

    感受着天芷皓腕的柔膩手感李珣微微一笑扭扭脖子全身骨節出連串喀啦輕響將剛才因重擊而移位的關節、肌肉盡數恢復原狀顯得輕鬆愉快。

    做了這宣示性質的舉動李珣才開口道:「上人進境好快!我估摸着上人也應該需要接下來的口訣了……至於這鎖心寒鐵治標不治本有不如無啊。」

    說着他緩緩放開手。

    說起來這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次見面」。

    李珣早用其他身分把天芷看夠了而天芷則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將她徹底拉入魔道的「神秘修士」。不免目注他良久方垂眸收起手上的東西唇邊卻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想不到仍是個藏頭露尾之輩不免讓人失望。」

    李珣眨眨眼不知對方用什麼法子看穿他臉上那層假皮的但這不是重點他哈哈一笑道:「上人對我失望不打緊對我手上的法訣失望才真是糟糕。這回來尋上人我可是正經做生意來着。」

    天芷卻沒有接他的話碴而是轉臉去看滿目瘡痍的山頂神情複雜到了極點末了方道:「你在旁都看到了?」

    李珣卻裝糊塗:「看到什麼?」

    天芷冷冷一笑不欲與他多費唇舌。哪知李珣忽地拍手笑道:「可憐那許閣老被血魔斬殺當場堂堂天芷上人竟然追之不及嘖似乎名不符實啊。」

    「……你搞什麼鬼!」天芷回過臉來眸光冷冽卻沒有乾脆地拒絕這「人情」。

    李珣心中越敞亮先前擬定的計劃至此完全通透心情一時大佳。

    笑吟吟地道:「上人高智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事實上我這次來本是準備了五百字現在心情一好就再加三百字。

    「眼前這事……又算兩百字加起來一共一千字。就憑這一千字我要麻煩上人幫我做一件事。」

    天芷神情冷淡卻仍然沒有開口拒絕。

    李珣見她默許心下一松漫聲道:「最近我要在北齊山做些事情旁的也就罷了那個天妖鳳凰看着卻是礙眼……」

    話未說完天芷的眼神已差點把他的內腑挖透。

    李珣話音一頓旋又若無其事地說了下去:「如果上人有空的話下月初一到初三這三天不妨幫我把把關。只要妖鳳人在北齊山脈就不要讓她閒着。

    「如此三日若一切順利初四早上就在此地我或我的同伴會將法訣交到上人手中這買賣可還過得去麼?」

    天芷明顯在考慮其中得失沒有立刻回應李珣也不着急藉此機會他暗中溫養傷勢將之前受到震盪的氣血撫順。他有信心天芷一定不會拒絕這筆交易。

    果不其然也就是十幾息的工夫天芷便冷冷回應:「再加一千字成交。」

    除了提價她甚至沒問這其中的究竟見她這表現李珣以拳擊掌也豪氣地叫了聲好。

    「那個鎖心寒鐵你也不要用了我先告訴你一個控制心魔、疏導氣血的法子就算是個添頭雖說不是萬試萬靈總比那死物強得多。」

    天芷冷冷瞥他一眼又低下頭將目光移回到手中那根長釘上。幾根絲垂下來遮住了李珣打量的眼神。

    李珣不知道她現在是個什麼表情不過接下來天芷的舉動便讓他大吃一驚。

    似乎完全不記得眼前還有個人天芷靜靜地解開束帶、袍服再翻開中衣、小衣直至露出胸口一抹白皙的肌膚。

    李珣完全移不開眼睛只是這無關色慾他正睜大眼睛看着天芷手上那根青黑色的長釘鋒芒朝內一分一毫地刺入胸口中去。

    長釘的模樣看上去便不怎麼銳利正因為如此鐵質與肌體磨擦攪動茲茲有聲看在眼裏聽在耳中直令李珣眼皮亂蹦直到鐵釘進去大半他才回神故做若無其事狀。

    「也好有鎖心寒鐵在短時間內不用分心壓抑心魔更利修行。不過一旦哪天這玩意失效久蓄洪流一朝破堤到時可就不像今天這樣容易化解了。」

    說話中長釘已盡數入體而天芷胸口連個傷痕都沒有。

    李珣卻清楚鎖心寒鐵入體即化繞指柔鎖在心臟周圍。

    若是旁人此時恐怕已經死得透了而天芷修畢不動邪心心竅與常人大異長釘尖鋒刺入其中傷不到人卻能以其獨特的質性將不動邪心的運轉控制在一個相對恆定的範圍。

    論功效這倒像是「玉辟邪」的簡化版本。

    李珣並沒有因此而忘記先前許下的好處在天芷整理衣物的空檔他將控制心魔的法門說出來。其實他心裏是有些心虛的因為這法門步驟太過繁複他本人也沒試過眼下算是拿天芷搞第二次試驗吧。

    當天芷將法訣記憶完畢雙方便再沒有什麼話好說。李珣正要告辭忽又想起一件事來:「對了說句對死者不敬的話令師兄的傷勢可不像是「血魔」下的手啊上人不如……」

    話未說完他便看到天芷微側過身卻一語未。他怔了怔才明白這是對方為他讓開上山的道路如此殺伐果斷實在讓李珣心裏滋生寒意。

    不過既然是自己提議李珣也不推辭稍一欠身便飛身而上尋了許閣老的屍身在上面輕印一掌。燃血元息透體而入將未流盡的血液蒸了六七成那高大的身軀也縮了三成有多!

    「如此……天芷!」

    心底警訊突然迸李珣本能地側翻滾動口中只來得及怒叫一聲眼前便是五色彩光閃動。

    一時間整個天地都被這五色光芒充斥五行亂序、陰陽倒顛李珣力迸出的燃血元息在這狂暴的天地中就像是一簇小小的火苗剛冒出頭來就給吹成了飛灰。

    在這種情況下什麼策略算計全是廢話。李珣只能憑本能模糊地感覺到天芷最終的目標雙手架在胸口硬生生吃了一擊。排山倒海的巨力從中宮直貫而入推着他的胳膊再猛搗在胸口上。

    骨骼破碎聲響成一片。臂骨、肋骨、肩胛骨沒有任何懸念地粉碎而五色神光刷動又在轉瞬間撕裂燃血元息的屏障直撼李珣心竅內不動邪心所在。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這稀奇古怪的念頭在李珣漸轉昏沉的心尖繚繞不散。此時的李珣就像是被扔到了碾盤裏在吱吱咯咯的怪聲中什麼血影妖身都要給碾成碎末再不成形。

    當心中突然升起此明悟時他長嘶一聲軀體驀然膨脹全身每一處毛孔都噴濺出血紅的濁霧。

    也就是通過這種近乎自殘的方式李珣護住不動邪心硬是將體內的傷害轉移。但身形已經失控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遠遠飛跌出去。

    落地的撞擊再反作用於身體直撞得他鮮血狂噴蜷着身子動彈不得全身上下的力氣被抽得乾乾淨淨。

    恐怕李珣自娘胎出來後就沒這麼虛弱過。如此境況天芷大概只要吹口氣便一切休矣!

    李珣已經感受到了天芷霜雪般的眼神然而這感應僅僅持續了一剎那便消失無蹤。耳邊則傳入一聲低語:「若說我占不得一點便宜也說不過去。承讓了!」

    緊接着她便衝上半空瞬間不見了蹤影。李珣卻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先調理了體內氣血旋又張口以血神法門深深吸氣。

    周圍虛空顏色漸重最終化為紅彤彤的一片摻雜着李珣濺出的氣血如百川歸海依次收攏回來。

    在這過程中他的身體一會兒凝成實態一會兒又化為血霧漲縮起伏妖異之至。也就是通過這樣的手段他嚴重的內外傷勢竟然好了七八成只是特別虛弱而已。

    一刻之後他終於能正常開口說話而開口第一句就是大罵:「這臭娘們……真的沒留手!」

    他非常清楚天芷那一記五色神光出手的瞬間殺意迸沒有絲毫虛假。如果不是他拼了命地抗住此刻必然已經被神光撕裂連個全屍都不會留下。

    那一刻天芷沒去想今後的問題。或者說她一切都考慮到了卻仍然用這近乎賭博的方式壓上李珣還有她自己的性命迸出那一擊。

    殺了一切休提;殺不了那也算天意!

    李珣艱難地翻了個身仰天看着漸漸深邃下去的天空他擋下了五色神光天芷那充盈着死志的信念卻根本就是無解的殺器。

    她是真的想死……李珣也真的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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