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生拱手行了一禮。
但心中的疑惑並未散去。
對這位皇后,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
公主出身,母儀天下,榮華半生後歷經流離。
一生經歷傳奇到了極點,卻又讓人不由唏噓感嘆。
當然了,高長生思考的顯然不是這位皇后的經歷,亦或是六味帝皇丸之類的調侃。
他在疑惑,為何出現在這裏,和他見面的竟然是皇后。
這麼說,並不是指蕭皇后沒有這個資格。
而是這種操作,明顯是不符合禮節的。
哪怕是尋常百姓之間,孤男寡女共處都是容易讓人非議的事。
何況此時場中兩人的身份。
一男一女。
而且一個是後宮皇后,一個是統兵的外臣。
這要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好聽的事,甚至後果可大可小。
高長生不相信蕭皇后不明白此事的後果。
但對方卻還是這麼做了。
而且偌大的殿中,連一個伺候的宮女太監都沒有。
如此場面,哪怕是高長生都有點心裏打鼓。
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在和他下套了。
不過看此時蕭皇后的表情。
此次召見很明顯就是出自他的本意。
這無疑更加讓人疑惑了。
皇帝事務繁忙,這倒不是什麼難以理解之事。
倒是事情再多,不可能連接見臣子的時間都抽不出啊。
退一萬步,哪怕是真的那麼忙,大可以把接見之事推後數日。
何至於要讓皇后拋頭露面去接見外臣。
高長生微微低着頭顱,眸光中思緒不斷閃爍。
「齊國公不必多禮!」
蕭皇后紅唇微啟,潔白的玉指從鳳袍中探出,在空中虛扶了一下。
「本宮一介女兒身,久居後宮,不懂戰場之事,但也聽陛下提起過齊國公氣吞山河的滅國之舉。」
「陛下不止一次盛讚將軍,曾直言將軍少年英豪,未來必是大隋的股肱之臣。」
蕭皇后連連開口,聲音輕柔嬌媚,帶着一種獨特的氣息。
「陛下厚贊,臣愧不敢當。」
高長生抬起頭,目光從蕭後身上一掃而過,而後拱手道。
說實話,高長生也不得不承認,這位皇后的容貌確實讓人驚艷。
近段時間,高長生一共見過兩個女子。
之前在長口遇到的黛綺絲,還有就是眼前的蕭後。
只說容貌身姿,黛綺絲同樣也是傾城之色。
只不過一個是西域風情,一人是中土絕色罷了。
但眼前蕭後最讓人注目的,不只是她的容貌,而是她身上那股獨特的氣質。
既有母儀天下的尊貴聖潔,又夾雜着一種撩人心弦的婀娜妖媚。
確實會讓人不可自拔的出現沉迷情緒。
高長生眸光微動。
雖只是一眼,但他還是從對方的身上還有眸中捕捉到了一種有意思的情緒。
目光微不可查在從大殿四周掃過,高長生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弧度,但很快就被壓了下來。
「高將軍不必過謙。」蕭後再次伸手。
「想來將軍對此次召見,心中也是充滿疑惑。」
高長生聞言再次抬起了頭。
迎着他的目光,蕭後絕美的臉龐上浮起了一抹笑容,而後紅唇再啟:
「高將軍攻滅高句麗,為大隋立下不世之功。」
「於情於理,陛下自然要見一見你這位功臣的。」
「只是國事繁重,陛下實在抽不出身,又不想讓將軍誤會,才托本宮代為召見,並表示歉意和謝意。」
「娘娘言重了,文死諫,武死戰,不過應盡之責罷了,當不得娘娘和陛下如此厚待。」
聽到此話,蕭後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就像一朵嬌艷的玫瑰,徹底於此間綻放。
「同時,此次召將軍前來,還有另一件事,想和將軍商量,也問問將軍的看法。」
「嗯?」
高長生眸中精光一閃。
他明白,這恐怕才是此次召見的根本目的。
也是這次見面的真正肉戲。
高長生沒有開口。
只是以目光注視着前方。
而蕭後也沒有再賣關子,紅唇一張一合的吐出了一句句話。
聽着蕭後的話,高長生的眼中先是閃過了一絲疑惑,後是不解,然後就是沉思。
時光流逝。
大殿之外,從始至終都是一片安靜,方圓百米之內,都沒有任何一個宮女亦或是侍衛。
沒人知道殿內的兩人,究竟在聊些什麼。
也不知過了多久。
殿門緩緩打開,高長生帶着思考之色,邁步踏出了大殿,朝皇宮之外走去。
大殿之中,看到高長生的身影消失之後,蕭皇后整個人也是瞬間鬆弛下來。
嬌嫩欲滴的紅唇,輕輕張開,吐出一口帶着芬的濁氣。
「卡擦!」
也就是這時,椅子後面的牆壁之上突然響起一道卡擦聲。
隨後巨大的牆壁竟是緩緩朝兩邊分開。
一道人影從裏面慢慢走出。
「師尊!」
看到來人,蕭皇后竟是吐出了讓人意外的兩個字。
「還算不錯,但還是有點緊張了。」
聲音響起。
這也是一位女子,從外表看,根本看不出具體年紀。
但有一點,那就是容貌同樣讓人驚艷。
此時兩人站在一起,根本不像是兩個輩分的師徒,而像是一雙並蒂姐妹花。
「他應該沒看出什麼異樣吧?」蕭後聞言愣了一愣。
「天真!」對面女子搖頭輕斥了一句。
「你以為高長生是那些初出茅廬的懵懂少年嗎?」
「能在兵陣之道上有所建樹的,就肯定不是蠢笨之人。」
「何況還是高長生這種堪稱妖孽的天才,用一句九竅之心來形容絕不為過。」
女子搖了搖頭:
「恐怕人家進來的第一眼就看出不對勁了,只不過因為你皇后的身份,裝作不知罷了。」
「就連我的存在,恐怕他也有了察覺。」
「啊?他竟然能察覺到師尊你?怎麼可能?」蕭皇后顯然被驚到了,紅唇直接張成了o字形。
「你以為你面對的是誰?」女子沒好氣的白了一眼蕭後:「那可是當面斬殺傅采林的人,兵武兩道距離大宗師,都只差抬腳的半步了。」
「那師尊」
蕭皇后的臉色有些慌亂。
「好了,沒什麼大事。」
「他只是捕捉到了我的一縷氣息,並不知道我的具體身份。」
「再說了,就算發現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是大隋之臣,和你我又不是敵人。」
聽到此話,蕭皇后才是鬆了一口氣。
「這就好,這就好。」
「那師尊你覺得這高長生如何?是否」
女子聞言也是不由得頓了一頓。
「絕世之資,真正的能夠橫壓一代的天驕。」
「真沒想到,高熲竟然會有這麼一個驚才絕艷的兒子。」
「原以為高熲已經是耗盡了高家的兵道氣運,現在看來竟然只是起了一個頭。」
輕輕感嘆了一句後,女子才再次開口:
「但他具體如何,此時談論,還是為時過早。」
「不過總體而言,他還是可信的。」
「靠山王和高唐公,都十分看重此子,應該不至於出問題。」
「可是,您不是說高熲楊素兩人」
蕭皇后疑惑的道。
女子搖了搖頭:「開隋九老的忠誠是不用懷疑的。」
「整個大隋都是他們一刀一槍打下來的。」
「高熲楊素當然也不例外。」
「只不過當年先帝和兩人謀劃之事,太過重要,也太過困難,前途着實未卜。」
「兩人各自留下後手,無非是為了自己的後人罷了。」
蕭皇后輕輕的點了點頭。
「唉難為你了。」
女子幽幽一嘆。
聽聞此話,蕭後嬌軀一顫,美眸中不自覺的浮現出迷濛之色。
柔弱的對着女子呼了一聲:「母后」
短短的兩個字。
但如果此時高長生在此處的話,絕對會驚的不能自已。
母后!
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尤其是此時場中說話的人。
蕭美娘,大隋皇后。
能被她稱為母后的人。
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
隋文帝楊堅的皇后,楊廣的生母。
獨孤伽羅。
那位將開國帝王楊堅壓的如同鵪鶉的一代奇後。
沒有人能想到,身為大隋皇后的蕭美娘,在這深宮中,竟然還有一位隱秘的師尊。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她這位師尊的身份,竟然是那所有人印象中,早就已經去世的上代皇后,獨孤伽羅。
換做大隋的任何一個人,此時如果身處大殿,聽到蕭皇后的話語,恐怕都會把眼珠子都驚掉。
獨孤伽羅聞言再次一嘆,伸手摸了摸對方的秀髮。
「確實是難為你了。」
「王權,江山,家國,天下,永遠在吸引着英雄為之折腰。」
「一句帝者不長生,壓在所有帝王的頭頂。」
「但從古至今,依舊無法阻擋一代代男人的前仆後繼。」
「登上了那個位置,就註定了餘生只為江山而拼搏。」
「當年的他,如今的廣兒,都是如此。」
「這是他們的選擇,也是我們的命。」
聽着獨孤伽羅的話,蕭皇后的眼中不自覺的露出淒迷之色。
獨孤伽羅的目光中,也是露出了憐惜之色。
「母后放心,臣妾心裏清楚,而且我相信,陛下他們一定會成功的。」蕭皇后的聲音轉為堅毅。
「不錯,你是大隋皇后,就該有這般氣勢。」
獨孤伽羅揮手笑道,舉手投足間,盡顯霸道英氣。
「他們當然成功,大隋兩代,無數人傑,不惜性命投入,如何會不成功?」
蕭皇后的臉上也是同時浮出笑容。
兩代皇后,同露笑容,肆意的揮灑着自身的風情。
一者英氣,一者嫵媚,一者聖潔,一者高貴。
一時間,整個大殿都像是被這般風華影響,染上了一層光芒。
只可惜,這般絕美之景,並無一人能夠得見。
「母后,你說高長生會同意嗎?」
良久之後,蕭皇后再次開口。
「我也無法確認,此子就是一頭小狐狸,真不知道高家是如何培養的。」獨孤伽羅搖頭道
「那我們需要繼續見見其他人嗎?」蕭皇后再問。
「先不必了,大興城內的其餘人,暫時沒有見的必要。」
「而且靠山王和高唐公沒有班師,萬一出了差錯,我不適合出面,單靠你恐怕壓不住。」
「至於高長生會不會答應,過段時間總會有回覆的。」
「此時先拖一拖也好,等到靠山王班師,若是高長生還沒有消息,還可以讓兩人勸說一二。」
「就算有萬一,到時候再盡挑人選也行。」
「好,那就聽母后的,此事暫時先擱置。」蕭皇后點頭。
獨孤伽羅沒有繼續開口,而是邁步朝前走了幾步,對着遠處幽幽瞟了一眼:
「從今日起,你做任何事都要多長個心眼了,凡事要都多思考一二。」
「任何人和事物都不能僅靠表面。」
「雖然朝中有靠山王坐鎮,宮內又有我幫襯。」
「可事情終究都會有意外,靠山王隨時都有可能出征,我呢說不定哪天也就不在了,到時候你能靠的就只有你自己。」
「大隋攻滅高句麗,揚威天下,朝堂國內看上去風平浪靜,一派盛世,但只有有心人才知道,這表面之下,究竟藏着多少驚濤駭浪。」
「朝堂,世家,甚至江湖,武林,天知道有多少人在其中謀算。」
說完,獨孤伽羅回頭看了蕭皇后一眼:
「我想,祝玉妍應該派人聯繫你了吧?」
蕭皇后點了點頭,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眼角處竟是湧現了一抹紅潤,讓本就自帶媚意的她,更添幾分誘惑。
背對着蕭後的獨孤伽羅並沒有發現這一細微的變化,只是搖頭輕蔑一笑。
「這麼多年了,陰癸派還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伎倆,也難怪一直被老對手慈航靜齋壓制。」
「若不是還有一個血手厲工撐着牌面,恐怕都要被慈航靜齋掃進地溝里,不敢冒頭了。」
蕭皇后沒有插話。
一直以來,陰癸派就熱衷於往宮裏安插人手,押寶江山歸屬之事。
當年南陳的妖妃張麗華,就是陰癸派的弟子。
只不過陰癸派弟子,精通魅惑手段,入宮之後,大多狐媚惑主,最後的結果,往往是以悽慘作為結局。
蕭皇后自身確實習有陰癸派功法。
但她本身,既是南梁皇室後裔,又是西梁公主,出身高貴無比。
雖有練習功法,但並未真正拜入陰癸派門牆,對門派也並無太多感情。
「罷了,你久居深宮,對江湖之事,並不了解。」
「之後我派人在後宮清理一遍,免得這些人總是上躥下跳的。」
就在皇宮中,兩代皇后討論着一樁樁隱秘之時。
另一邊的高長生已經是回到了府邸之中。
如今的齊公府,比起之前無疑要熱鬧的多了。
不僅僅是府內人數的增加,更重要的是氛圍的變化。
之前的齊公府,門可羅雀,整個宅院包括內部駐守的老卒,都是帶着一種暮氣。
但如今這種局面已經是徹底倒轉。
滅國之功,三重尊位加身。
幾乎所有人都能確定,只要高長生不中途夭折,那麼妥妥的就是未來的大隋軍中第一人。
所以自從那天聖旨發出後。
送禮的,遞送拜貼的,可以說是從未聽過。
尤其是說親的,多的差點把高府的門檻都踩成了平地。
年僅雙十,就位居如此尊位,既有左武衛這等實權官位,又有國公的爵位。
種種合在一起,如今的高長生在各個家族眼中,那就是散發着金光的金龜婿,讓所有人饞的流口水。
哪怕此時天色已暗,府門外,依然是人頭攢動,熱鬧不凡。
當然了,這種情況,肯定是影響不到內宅的。
府邸,書房!
高長生靜靜的坐在書桌之前。
手指輕輕的敲着桌面,顯然在思考着今日之事。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外面的一道聲音響起。
「少爺!老奴求見!」
這是高伯的聲音。
同樣的場面,同樣的聲音。
不過比起當初,如今的情況顯然發生了一些改變。
高長生目光一動,輕輕開口道:
「進來吧!」
「老奴見過少爺!」
「這麼晚了,高伯有什麼事嗎?」
書房內並沒有點燈。
但如此昏暗的環境中,高長生的那雙眸子卻顯得異常耀眼。
剛剛進門的高伯,幾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兩道亮光。
「少,少爺」
高伯的臉上露出了極其複雜的表情。
高長生也未催促,只是靜靜的等待着。
良久之後,高伯終於是下定決心,緩緩開口:
「老奴要說的是楊虛彥的事。」
「哦?」
高長生輕哼了一聲,沒有絲毫插嘴的意思。
高伯也沒有停頓,繼續幽幽道:
「少爺也知道,老奴曾是老爺親兵隊中的一員。」
「當年老爺曾當過一段時間的太子少保,那段時間老奴曾在東宮待過一段時日,和親衛隊一起,為東宮率隊做一些訓練。」
高長生點了點頭:「繼續說!」
「後來,太子被廢,東宮失勢,一夜之間,乾坤突然倒轉。」
「老爺因為不忍,出手保住了太子的一份血脈。」
「而將那個孩子秘密送出去的,正是老奴!」
高長生輕輕一笑:
「這麼說,我高家還是楊虛彥的救命恩人了?」
高伯聞言,身體不由得一震,他當然能聽出高長生話語中的嘲諷之意。
「所以,這就是你當初留手,且暗助對方逃走的原因?」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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