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淵城十數里開外的一處空地上,當確定離開了附近城邦的禁飛區域後,一道略顯削瘦的人影猛地一動,在腳掌對着地面用力一踏之下,隨即化作一道流光,掠向天際。
「唰!」
伴隨破風之音的響起,梁榆與身後城邦的距離也在飛快地拉開着,不過是瞬息之間,已然是數里之外,而在這般動作之餘,他的嘴唇也是微微張開,自言自語道:「根據守門的林雲所說,她已經離開了雲淵城差不多一個時辰……若然她御空而行的話,我是絕對追不上的了。但按照那妮子留給我的印象來看,多半更加傾向於選擇這片大山大水用於隱藏身影吧。最起碼,當還處於雲淵城的範圍裏邊之時,會這樣做……。」
話聲剛剛落下,隨着梁榆的心神驀然一動,一股股頗為雄厚的精神力旋即猶如潮水一般自他的軀體內瀰漫而開,然後在無形間結成了一張縱橫交錯的大網,將籠罩在內的一切盡收腦海當中,仔細地搜尋中心頭之上的一道嬌小身影。
當初在離開煉器師協會以後,梁榆便依照古毅給予的提示,沒有在雲淵城內浪費時間,而是徑自走向了城門處,準備藉助守衛在那裏的天罡學院同門之力,尋找換走了五行晶石的那一名煉藥師。
事實上,無論是哪一處城邦,規模大也好,小也罷,出口永遠都不可能只有一處。這麼看來,梁榆這般做法卻也是在碰運氣而已。
不過話又說回來,雲淵城儘管有數處出口,而且四面皆是被山與水包圍,只是在包圍的程度上也是略有不同,有的較為密集,有的較為稀疏。
故而,在略略思索,並且做了簡單的比較以後,梁榆沒有過多的遲疑,直接奔向了他前來雲淵城之時進入的那一處門口。
因為不管是從環境的隱蔽性,還是修靈者的出入數量來進行考慮,那一處城門對外的路線,可是悄無聲息地離開這一片區域的上佳選擇。即使是將對象換成梁榆,也不會例外。
幸運的是,當梁榆到達城門之時,有些意外地發現今天值勤之人恰好是前往雲淵城之時認識的林雲,以及他管轄下的一眾天罡學院弟子。
如此之下,梁榆自然是沒有客氣太多地對這些師弟師妹們提出了幫助之事。而這一群天罡學院弟子的為首之人林雲,倒是如他預料的一樣,立馬極為認真地讓眾人辨認玉簡內的少女是否有離開雲淵城的記錄。
至於結果,也沒有偏離梁榆的預想。僅僅是百來息的時間,就有一名剛剛進入內院不久的師妹認出玉簡裏邊的身影在約莫一個時辰之前從這處城門離開,而且走的時候並非一人,還帶着一名年齡不大的男孩。
這一切,雖然與梁榆的猜測相差不大,本來應該稍稍放下心來才對,但一聽到已經走了幾乎是一個時辰之時,他也有些站不住腳了,立刻向這些提供幫助的學院弟子笑着拱了拱手,然後快步離去,看看能不能在對方真正走遠以前與之碰面。
與此同時,雲淵城之外,一處山青水綠的峰巒腰部之內。
稠密的樹林當中,沒有太多的聲音,僅有陣陣風聲沙沙地吹過,帶起一些泥土與枯葉,在樹與樹之間,迎着陽光迴蕩。而現在,除了這些聲響外,還多了一道淡淡而又泛着無奈的話語,夾雜在這裏,使得包裹在寬大衣袍內的少女,還有對面不遠處的三道人影微微一怔。
「敖兒?」
反應過來之後,秦顏的俏臉之上頓時湧上一抹不可置信,怔怔地道。她並非是沒有聽清秦敖的話語,而是對於自家弟弟在這種時刻的選擇感到不敢相信。
若是這些東西是為了旁人而準備,那秦敖的做法也是可以理解。付出某些東西,使得二人全身而退,雖說不甘,但相較於丟掉性命來說,還是在划算之列。只是自己千辛萬苦搜羅而來的這些東西,為的不是旁人,而是為了幫秦敖解除年幼之時被毒人田元種入體內的詛咒!
這樣的話,儘管失去了很多,青春、時間、甚至是父親……但秦敖可以健康地存活下來,並且能夠像常人一般在修靈一途走下去,還算值得,一切的付出,沒有白費。但如今若是將儲物袋裏面的東西給予這幾名不懷好意的攔路之人,那麼豈不是宣示着這幾年來的痛楚白白承受了?
爹爹為了壓制詛咒之力,延誤治療傷勢導致歸墟而去;獲得進入天元域七大勢力之一的機會,卻也因為尋找煉製丹藥的材料而無法脫身拜入;為了提高換取傳聞在雲淵城煉器師協會會長手上的五行晶石的可能性,無奈之下將家傳的玄靈丹丹方換成了數種罕見材料……倘若現在將儲物袋交出,那這一切又算什麼?
鏡中花……水中月?
若是一覺醒來,結果還是僅剩自己一人,那過去這幾年的經歷,又可不可以當作是一場夢?
答案……自然是不可以。
既然如此,那儲物袋也絕對不可能交出,不然這荒唐的結局只會將好不容易從深淵邊緣返回的自己推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更何況,秦顏可不相信自己將這些東西交出之後,會真的是安然地離開。故而,她的選擇,顯而易見。
在毫不理會秦敖之言的同時,身形迅速一退,玉手飛快探出一把抓住自家小弟的衣領後,秦顏的心神就是一動,就要驅使體內靈力,化作靈光離去。
不過就在少女抓住秦敖的衣衫之時,她卻是感覺到手中忽然一沉,在驚駭之間,下意識地扭頭看去,居然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弟弟不知道為何雙目緊閉,竟是昏迷了過去。
「若是你一開始答應的話,我們或許真的可以讓你們姐弟全身而退。」正當秦顏在一愣之下趕忙將秦敖抱住之時,對面的三人之中,一直沒有開口的靈元之修淡淡說道。
「但,這也是你侍候過我們以後的事情了。畢竟,你似乎還是個雛兒吧。這樣的話,白白放走可是極為可惜。因為若是與你這種既是雛兒又是感悟了靈元之力的靈丹圓滿女子雙修,絕對會讓我的修為更進一步!別說是中期,在雙修之法的加持下,就是進入後期也指日可待啊。」話聲落下,羸弱男子的眼神徒然一變,在眼神攀爬出一抹**邪之時,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不過嘛,既然你不識好歹,還是一直留下好了。待到日後你的陰元被我吸取得差不多的時候,就送你下去與這小鬼相見。」補充了這麼一句之後,羸弱男子的雙拳猛然一握,然後秦顏在一雙美眸露出恐懼的同時,感覺到全身忽然沒有一絲力氣,昏昏欲睡之感兀然湧上心頭。
「哈哈,老大,這一招靈技果真是了得。無聲無息,就是煉藥師也閃避不得。」看着秦顏的身子忽然一軟,就要跌落的時候,一名靈丹大圓滿的男子立即諂笑道。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老大你手段了得。」頓了一頓以後,該男子又添了一句。
「呵呵,這好歹是從我當初離開千幻門之時偷偷帶走的珍稀靈技之一。若是這麼容易就被對方發現,那我也不會有現在的靈元修為了。你的話我愛聽,待會等我享用完之後,就輪到你上吧。」顯然,這名看似沉穩的羸弱男子也是一個愛聽讚美之言的傢伙,一聽到較為強壯的那名靈丹圓滿之人討好幾句,就立馬面露喜色地回道。
「多謝老大。」聞聲,強壯男子的雙目也是一閃,連忙謝道。
「現在,就讓我先將她辦了吧。煉藥師……嘿嘿,感覺應該會不錯。」
這……是秦顏在完全失去意識以前,看見那道走來的人影**笑說出的話語。此後,她便感覺到天旋地轉,而後眼前兀然一黑。
「嗯……我也是這樣覺得的。」
突然,在羸弱男子的手掌就要探向秦顏的嬌軀,而衣袍內的少女由於失去意識自然跌落間,一道似是贊同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一旁響起。
「是誰!」
一聲冷冽的低喝,在羸弱男子快速後退之時,從口中一同傳出。
拉開與秦顏的距離以前,前方的景象更為完全地進入了羸弱男子的眼眶之中。他看見,在這對已經昏迷過去的姐弟旁邊,正有着一道略顯削瘦的身影輕撫着下巴,露出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而他的手臂,不偏不倚地將秦顏的落地之勢止住。
聽聞羸弱男子的聲音,梁榆輕撫下巴的動作也是一頓,在抬眼望去之餘,咧嘴笑道:「是與你的想法一般之人。」
退到另外二人身旁便不再動作的羸弱男子,在盯着對面不知道何時出現的身影間,雙眼漸漸眯起。因為對方體內的靈力波動完全內斂,致使他根本看不清來人的虛實,一時間無法佔據主動。
「老大,怎麼辦?」見狀,兩名靈丹圓滿之修在一驚以後,立馬轉換到警惕地狀態,然後二人之中身形普通的那人不禁低聲問道。
沒有理會同伴的問話,羸弱男子在眼睛一轉之下,也是擠出一絲笑容道:「怎麼?閣下也對這女子有興趣?」
「算是吧,畢竟我可是費了好些功夫來找她的。」將秦顏輕輕放在地面之上,繼而站起身來的梁榆微笑回道。
「哦?既然這樣,那這雛兒,就讓閣下先享用好了。只是在財物方面的均分上邊,因為我們的人數較多,而且閣下又先一步品嘗那軟玉溫香,我六你四,這樣如何?」稍稍打量以後,便將這頭攔路虎劃分為自己一類人之後,羸弱男子也沒有猶豫太多,當即表示願意放棄一些利益,打算以此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爭奪。
不管怎麼說,隨意與實力不明,但又按照情形來說應該又不弱於自己之人對上,並不是他的作風。
至於為何忍痛讓梁榆率先享用……倒不是因為羸弱男子大方,只是在他感覺里,來人似是對秦顏本人的興趣更大,所以也懶得起太多額外的爭奪,搶先一步讓出這雛兒好了。而為了補償這退出的一步,又要在財物的攤分上占回些許便宜才行。
依照過往的經驗來看,這般好事,梁榆應該不會拒絕。
果然,如羸弱男子想像的一樣,梁榆在聽到這等事情後,也是默然不語,目露沉吟之色。而在對方的警惕稍稍放鬆間,他在心神一動之下,雙手緩緩背在身後,緊接着微微握緊。
「嗯?」
就在羸弱男子雙拳握住的時候,梁榆在發出一聲疑惑的同時,雙眼忽然一抬。
「嗞嗞……!」
下一霎那,在雷鳴之聲悄然響起的時候,梁榆的身形也是隨之一動,留下陣陣細微的響聲,消失在原地之上。
突如其來的一幕,使得對面的三人也是一愣,當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梁榆的聲音已然在耳邊響起:「我本來還猶豫着,到底是殺掉一了百了,還是拿了儲物袋抹掉記憶好呢。如今看來,你們倒是自己作出了選擇啊。」
聲音落下,羸弱男子在心中一凜之餘,立刻判斷出梁榆絕對是在修為以及實力上都超過自己的人,而後也顧不上思量太多,將緊握的雙手一把鬆開,對着旁邊的二人一抓而去。
沒有過多的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當兩名靈丹之修被羸弱男子抓在身前之時,二人目露駭然神色的一瞬間,咆哮而來的金色火焰便是對着他們一吞而下!
「轟!」
金色的火焰,猶如萬獸奔騰,攜着陣陣瘋狂的嘶吼,在兩名靈丹之修的軀體上奏響轟鳴之音!
「哦?你倒是捨得這兩名同伴啊。」緩緩將方才飛快探出,而且卷着一股股金色火焰的手掌收回,梁榆輕笑一聲道。
這道笑聲,很是刺耳,尤其是在梁榆明知故問的情況下,更是令得羸弱男子臉色難看。
「哼,我是如何做法,與閣下無關。現在我想問一句,當真是與我戰上一場?」當身形退出約莫半百之數的距離後,羸弱男子才皺眉問道。他之所以退到這裏就停住不動,是因為在這種距離下,以對方剛剛顯露出來的速度,需要將修為之力驅使到極致才能追上,而自己若是想要繼續退走的話,亦是可行。所以這樣的位置於二人來說,既可談判,也可以退走,較為適合。
「呵呵,這話可真有意思。剛才想趁機出手的,可不是你麼?」聞聲,梁榆的臉上旋即閃過一絲愕然,而後似笑非笑道。
「這……。」聽聞此言,羸弱男子也是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望了身後沉睡的兩道人影一眼,而後再將視線轉回來的時候,梁榆的眼神之中驟然多了一絲冷意,而後沒有多言,直接身形一動,留下絲絲雷光瀰漫在原地,消失不見。
見此,羸弱男子的心中也是一驚,在足下對面地面輕輕一點間,身形竟然變得有些飄渺無形,然後在一陣輕風拂來之際,出人意料地一起往後如雷如電地退去。
「咦?」
眼見此景,飛快地前行着的梁榆雙目也是微微一凝,只是在看清楚羸弱男子的手段為哪般以後,嘴角也是揚起一抹弧度,喃喃自語道:「怪不得在看清實力與我相差不少之後還敢於留下談判,原來是有一雙靈寶靴子……而且從上面透出的波動來看,似乎是依照具備風屬性之人的特徵來打造的。風屬性麼……我的九種本命屬性中,好像也有這樣的一種屬性呢。」
弧度,在梁榆與羸弱男子同時動作間,繼續勾起。
「轟隆隆!」
不多時,雲淵城之外的眾山當中,一陣陣驚天之音攜着一股股磅礴的波動一同升騰而起,朝外擴散開來。不少在附近尋找着傳說中的機緣造化之人,在感覺到那一座山青水綠的峰巒上傳出的動靜後,都有了一絲前去一看的心思。
不過在繼續認真地感受了一下,發現正在交手之人的修為起碼都在靈元以上,並且雙方之間的形勢更是一邊倒,說明其中一人的實力遠超對方的時候,在稍稍遲疑下,絕大多數人又打消了念頭,猶如沒有看到一般,繼續專心於尋找那可能隱藏於山與水之間的機緣造化。
至於那小部分膽大而且具備了一定實力的修靈者,在迅速地趕赴到現場之時,臉龐之上當即露出一抹驚愕。因為展現在他們面前的,除了一片被火焰焚燒過的土地,還有幾道人形輪廓的灰燼外,就再無他物。別說是寶物,即使是人影也沒有一道。
「唔……。」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秦顏費盡力氣睜開那有些沉重的眼皮時,一片葉子繁茂的樹枝以及夾雜在它們中間的藍天頓時映入了他的眼中。看到這樣的一幕,她不禁一愣。只是在愣過以後,又連忙起身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衣衫,看看在昏迷期間有沒有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
在秦顏心中誠惶誠恐地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什麼異常狀況,心中剛剛為之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一道冷淡的聲音突然在一旁響起:「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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