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霽的手定格在半空中。
但下一秒,那扇門又從外面打開。
這次,章魚坐在輪椅上,被助理推了進來。
映在牆上的影子烏黑深沉,八隻觸手像是被汆燙熟了一樣僵硬地捲曲着,渾身上下透着抗拒。
灰白的眼球死死盯着那道身影,換了一種開門方式,那張臉依然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這一刻,章魚懸着的心終於死了。
江霽這個討債鬼,真的追到公司來了。
「你怎麼進來的?」章魚從輪椅上走下來,助理自然地把輪椅摺疊好塞進嘴巴里,非常貼心。
「怎麼進來的不重要。」江霽真誠萬分,「重要的是我們今天在這裏相遇,一定是妙不可言的緣分。」
江霽此刻的心情那叫一個陽光明媚。
真是打瞌睡的時候來枕頭,今天來的負責人里居然有章魚,混進內圈的事這不就有了麼。
在她看來,上次的史詩級大片因不可抗力嚴重爛尾,合同還沒完成,章魚的把柄還捏在她手上。
章魚:「?」
江霽:「。」
章魚的大腦:O→0→o→。→.→
其實它看到江霽出現在這裏時,就猜到了她今日的目的,但僅剩的尊嚴讓它不想就這麼妥協。
一次被威脅,一生被威脅。
這輩子就看不到希望了。
旁邊的助理看了看江霽,又看了看臉色難看的老闆,再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兒童手錶,手抵在嘴唇邊,咳嗽兩聲:「章導,其他負責人快來了。」
江霽和章魚都聽懂他委婉的潛台詞:再這麼倔強下去,就要被其他人揪住小辮子了。
江霽也注意到了章魚身邊的這個助理,長得白白淨淨,唇紅齒白,笑起來有些靦腆,看着有點不諳世事的愚蠢,但望風這種事情幹得很嫻熟。
章魚身上的鮮艷藍圈閃爍個不停,終於,牆上的影子裏,八根緊繃的觸手妥協似地垂了下來。
它從兜里摸出了一枚臨時工牌,上面沒有名字和照片,只有一行小字,寫着直屬的劇組。
「拿、着。」章魚瞪着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擠,「有的東西,你最好是永遠爛在肚子裏。」
江霽趕緊接過去,笑得春暖花開。
「放心,我最會替朋友保守秘密了。」
聽到「朋友」二字,章魚的面相再次扭曲萬分,自從被江霽單方面已有閨後,它突然不想當章魚了,只想當一顆暴躁的海帶,啪啪啪抽死她。
幾輛擺渡車幾乎同時抵達紅眼大樓,但其他三名負責人耽擱了將近十分鐘才出現。
這些導演也長得奇形怪狀。
一個脖子比腦袋還粗,說話時吐出猩紅分叉的信子,以一種奇怪的律動在地上滑行。
一個皮膚金黃,趾間全蹼,眼睛凸起碩大,佔據了半張臉,沒有眼白,喉嚨發出咕咕的響聲。
還有手臂長着細密的絨毛,四肢纖細且怪異地彎折,腹部大大的,像十月懷胎的女導演。
都是劇毒生物啊。
這三個負責人的身上大片血跡,牙縫裏還有肉渣,應該是剛才在路上飽餐了一頓。
每次遇見的負責人性格迥異,有的溫良,有的暴虐,單從品種來看,這次來的都不是善茬。
兩位紅衣監督員最後進入辦公室,關上門。
這些人看到辦公室里還有一道黑色身影時,多少有些驚訝,看到江霽站在章魚的身後,便沒再說什麼,只把她當成了對方從外圈挑選的員工。
章魚之前的團隊解散,缺人是正常的。
他們這次都是衝着高端設備來的,所有人聚齊以後,直奔A級烏鴉的紙箱。
紅眼烏鴉的履歷只有一份,被蜘蛛女士飛快地搶走,章魚氣急敗壞就要上去爭奪,江霽見縫插針,趕緊拉住它,「章導,我這裏還有。」
這是江霽剛才用辦公室的打印機複印的。
章魚喜不自勝:「還等着幹什麼,快給我!」
其他負責人也多看了她幾眼,心裏暗道:難怪章魚會挑中她,這麼有眼色的員工確實不多。
紅衣監督員沒有參與,安靜地候在一旁,等待幾位導演協商完畢,做出最終決定。
經驗告訴他們,這種時候不需要插手。
他們只負責看管紅眼大樓,只要沒有毀壞這些珍貴的設備,這些負責人輪不到他們來規範。
江霽躲在辦公桌後面,看他們進行友好協商。
對這些項目負責人來說,契合的拍攝設備就是口碑和鐵飯碗,賭上了性命也要多搶一架好的。
大家都是致命毒物,誰也奈何不了誰。
章魚的戰鬥力讓江霽大開眼界,身上的藍圈是毒素的象徵,擁有大吸盤的八隻觸手比人家先發優勢,每隻觸手上都卷着一個攝像機,吸得死死的。
看得她嘖嘖稱奇。
沒有注意到另一道身影悄悄靠近,一道壓低的嗓音在身後響起:「喂,你果然在這裏。」
這話說的好像認識她似的。
江霽回過頭,盯着那張柔和的臉看了半晌,也只察覺到的詭異氣息,試探地開口:「殷」
對方默認,黑髮垂在眼前,食指點了點淡色的唇瓣:「用了詭異道具,可以模擬詭異。」
江霽這下明白了。
她雖然在胖老闆面前多次提起章魚,給對方留下印象,希望對方多考慮章魚,運氣擺在那裏,江霽也沒抱太大的希望,只能儘量增加中標的概率。
但如果殷竹越也出手,那就說不準了。
雙方都在中間發揮了不小的作用,才促成了章魚今日的東山再起。
殷竹越也學着她的樣子,蹲在辦公桌後面,露出一雙眼睛看着亂飛的牆皮和吊燈。
「沒在內圈看到你,就猜到你在外圈。」
當時兩人分開,殷竹越直接被捲入了內圈。
他之前看過江霽提交上來的所有報告,想到了江霽在「新世界公寓」里提過這位導演。
比起外圈,內圈員工更容易獲得新村電視城的晉升流程,殷竹越用了點兒手段,被當時正落魄的章魚注意到,混成了對方的新助理。
弄丟了江霽,是他職業生涯的滑鐵盧。
怎麼也得把自己弄丟的錨點找回來。
殷竹越瞥見江霽一言難盡的表情,微微訝異地挑眉:「你難道沒猜到我在內圈?」
江霽:「想到了。」
只是不願相信,她在外圈絞盡腦汁地混進內圈,殷竹越直接站在了她的終點上。
嫉妒得心臟疼。
殷竹越笑了,那抹野性的笑容在那張乖順的臉上格外突兀:「別酸呀,這不是來撈你了麼。」
兩人聊了幾句,激烈的戰況終於結束。
看得出這些負責人還算克制,幾個紙箱都沒有損壞,辦公室里一片狼藉,被拆成了清水房。
江霽跟隨章魚離開,走廊上安靜異常。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血腥味翻湧而出,電梯裏靜靜躺着一具屍體,被吃得只剩下一顆頭,柔嫩的眼球也被挖了出來,只留下兩道血痕。
那頭大波浪捲髮,是莫姐。
那顆凌亂的頭顱,被其中一個心情不太愉快的負責人一腳踢到角落,在地上滾了幾圈。
莫姐的臉上化着近乎完美的妝容,卻被猙獰的表情破壞了美感,看得出她今日做了不少準備工作,可惜她遇到的不是人,欣賞不來人類的美。
男監督員站在頭顱的旁邊,雙手自然下垂在身側,表情如常,看也沒看腳邊的戀人一眼。
詭異擅長說動聽的話。
但它們的心始終是冷的。
江霽成為紅眼大樓員工以來,還是第一次在白天踏出紅眼大樓,這裏和幾天前沒有任何區別。
面部如熔蠟的修女依然手握着逆十字,行走在這條平坦而漫長的大道上,來來回回,循環往復。
三人坐上了白色擺渡車。
江霽觀察到,章魚對自己沒有好臉色,卻對化名為「來福」的殷竹越和顏悅色。
章魚在殷竹越出現以後,時來運轉,逆風翻盤,大概是把他當成了吉祥物。
擺渡車駛向被灰霧籠罩的區域。
那一棟棟山巒般巨大的建築群越來越近,色澤深沉如黑夜,上面掛着新村電視城的標識。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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