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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世中的眾人終是解開太極圖碎片陣法,重新上路奔赴霧拂林,而第三層碎鏡中的夜曇已經出了當鋪得了銀錢,順帶換上了體面些的尋常衣物,同辣目並立在巷口兩側的鳳凰樹下探頭探腦。
盛夏季節,其滿樹如火花紅葉綠,高高挺立的樹幹和低低垂下的樹冠相映成趣,倒真貼合辣目頎長的身姿和為了遷就娘子而彎下腰杆垂落的如火紅髮。若說樹由「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而得名,那人比樹妙,又該如何命名呢?
這當是夜曇一道觀察巷尾陰濕之處的賭坊一道卷着辣目的龍鬚玩時隨意聯想。比鳳凰更彰龍姿的夫君偏偏帶個憨直的腦子,任她手重玩發,某下拽了頭皮也只是哼唧一聲,兼噴出點滾燙的熱氣在夜曇後頸。撓得夜曇痒痒的,再一回首給他摸摸頭,他還只顧着自己念念有詞呢。
「辣目,不生氣。禮物,出來再贖!進去,要控制脾氣。聽娘子,救人最重要。辣目,不生氣。控制脾氣。不想禮物!聽娘子的話,救人…」
夜曇:「嘀咕什麼呢?」
「嗯,辣目怕忘了!」
一朵鳳凰花正砸在他的腦門上,夜曇順手接下,吹了吹遞迴去。
「喏,在我們贖回天光綾之前,我先再送你這個好不好?你們多有緣分啊,它直落在你身上!你比它還好看,還鮮艷呢!」
辣目咧開嘴接了那朵紅艷艷的花,比劃在自己頭上:「謝謝,娘子!」
可他終究溫度太高,沒摸幾下花莖發燙,花葉也脫落,若不是此處陰濕些,鳳凰真要燃成了一團火。辣目要脫手保花,又恐地上的髒水染了它,最後驚慌失措的要塞回樹幹上保存。
夜曇見狀,使了個簡單的術法,把花變成道刺繡放在辣目胸口。「這樣就行啦!」
花刺繡,有琴最喜歡這樣變她,現在也算是還回去。辣目連連點頭,又連連搖頭。
「娘子,聰明!但是辣目,還是想把禮物,贖回來!」
之前二人進了那當鋪後發現櫃枱頗高,以夜曇的常人身量竟招眼望不見那掌柜。這便是當鋪的小心思,要壓價來客,便從開頭就以高望低的氣勢相壓。當鋪的掌柜於台後坐着竄天高的凳子,還架了副單眼的靉靆,強作了個火眼金睛的精明樣子。
不過辣目站直還是比這櫃枱和掌柜高,瞪着那掌柜大聲道:「換東西!」
花眼的掌柜被瞬間震住,靉靆也嚇掉了鼻子。
辣目再一手環着娘子的腰提起來讓她變更高。夜曇昂着下巴由下方升梯出現,腳再一踏櫃枱,瞬間反客為主。掌柜的扶扶靉靆,收收居高臨下和精明,終咧開了個笑招呼。
後交流下來,這掌柜倒也不是個慳吝的,給出那把子首飾的價格還算是公允。夜曇很滿意。辣目一概不懂,娘子滿意他就滿意。等掌柜的去錢櫃那取金子,辣目突然又粗聲抬手指向錢櫃旁牆上掛着的某物:
「小偷!禮物!這裏!」
夜曇:「哪裏哪裏?你把我舉高些我看不見——哎呀別舉過頭頂我又不是小孩子——看見了,天光綾!」
辣目急得就要破櫃衝過去。掌柜的手拿金銀軟了身子一倒卡在牆上:「你們這這…到底是活當死當還是搶錢的?」
夜曇:「掌柜的別害怕,我夫君就想問問牆上那個寶貝哪來的?」
掌柜道:「也是客人當的。死當。我看奇貨可居就收下了。二位想要嗎?一千金賣給你們。」
夜曇驚呆:「一千…」這麼低?
肯定是那可惡的小偷偷完天光綾就來換錢。奇貨是真奇,居是居的真不行啊。老闆眼光不錯,但花眼就是靉靆也救不了。怎麼着也得萬金吧?
掌柜:「你們要不要呢?」
辣目還在托着她,鬱悶哼哼:「為什麼要錢!那是娘子,送我的!」
夜曇:「辣目你放我下來我同你講。或者你讓我正對着你講也行!」
辣目把她掰了個圈,夜曇就在上面俯視他可憐巴巴的眼睛。摸上眉頭哄:「要錢是因為老闆也是付了錢的。他要是個壞人呢我們就砸了他的店搶回來,但他人也不壞,正經做生意的,我們不能折了人家的生意對不對?」
掌柜:…
他接待了對什麼樣把打砸搶說得如此輕描淡寫的夫妻倆啊!還得感謝這位娘子的將心比心不殺之恩了?
辣目點頭:「娘子,說得對!掌柜的,好人!壞人搶,我們不能搶!」
夜曇繼續:「但是我們現在又沒有一千金,首飾當回來的錢財還得進賭坊是不是?」
辣目的腦袋一偏就能碰到夜曇的鎖骨,故他道:「還要給娘子,買衣服!」
夜曇:…
「你說得對,我這身進去一看就是挨宰的傻子裝扮。得換一身平常的不扎眼的。所以啊,我們出來賭場,賺上一大筆錢,再換回天光綾,辣目同意嗎?」
辣目似懂非懂:「聽娘子的!」
夜曇親昵地蹭蹭他的額頭,「好,辣目最聰明了,一點就通。那我們拿着錢先走吧!」
掌柜的已然看呆,懟着靉靆貼在眼皮上,沖他們道,「你們二位當真要去賭坊揮霍?」
夜曇:「是啊。」
掌柜的嘖嘖道,「那你們這首飾該選死當,價還高些。我沒見過能從賭坊全身而退的客人。贏了再賭,多賭必輸;輸了不甘心再加碼,輸輸輸輸無窮盡。最後一分錢也不剩。真心奉勸你們別去。」
夜曇:「我們就是進去湊個熱鬧轉一圈。掌柜的馬上就能見識到什麼是全身而退了。勞煩您,在我們出來之前先把這牆上的寶貝留着?」
掌柜的:「嗐,好說。一般人也拿不出一千金來要這麼個不知如何使用的法寶。我等着二位啊。」
之後夜曇和辣目就揣着當來的銀子先草買了件衣裳,又來了這巷口預備進那蒲博坊。
————
除卻救人之外還需贏錢贖回禮物。兩重壓力下,辣目終於是願意主動踏入賭坊。只一路上都在給自己做預備,防止自己見到看門的那些討厭鬼就生氣放火。
夜曇湊過去聽清楚他在搗鼓什麼,被他逗得咯咯笑:「你也太可愛了!對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你不用憋着火,且看我給你出氣,走!」
說罷,夜曇打定主意,拉起夫君闊步向那巷尾陰濕之處。黑漆漆、臭烘烘、吵鬧鬧的蒲博坊。
門昨日被辣目逼關,今日回歸大開,夜曇讓辣目站在旁邊。背着手端起架子輕咳了聲。
即刻就有小二擁上覥着臉招呼過來:「喲,您來了!」
賊眉鼠眼的上下一番打量,還算了算夜曇渾身行頭值上多少錢。
都是普通衣物,沒什麼特別的。那小二耷拉了眼睛,語調也輕蔑了:「這裏要帶錢和姓名進的。賭注頗大,你要玩嗎?」
辣目生生忍住火氣,只怒瞪他磨牙。那小二被一旁沒來由的凝視凝得身子不自知發顫,眼光投射過去,嘖,這位紅髮壯士怎麼這麼眼熟…
「你是昨天的火妖!」
夜曇一手護住夫君,冷笑道,「真是笑話。這獸界的賭坊就是這麼招呼人的?本公主微服私訪游至獸界想找個樂子,昨天先遣隨從來查探,說你們廢物我還不信。現在本公主信了。回去同獸王商量商量,取締了吧!」
「您是…」
夜曇丟出個金錁子直接砸到他腦袋上:「好你個有眼無珠的小妖!本公主和隨從親民些的打扮竟叫你們看低了去!知道你們獸王跟我是什麼交情嗎?那是過命的兄弟!知道我修的是什麼行嗎,專門把你們這種小妖吸乾的功法!」
她手中逐漸浮出一團要了命的紫氣,是世人只在傳說中聽說的吸濁之力…
小二雙膝一軟,「您您,是人族離光氏公主?」
夜曇:「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本公主!放不放本公主進去耍子?還要本公主入內大聲報上全名,再把兜內究竟多少金銀給你數數嗎?」
「不敢不敢,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請進,請進!」
夜曇冷淡一瞥,「不敢!我和我這隨從形影不離,他可身無分文,被你看不起呢!」
小二對着愣住的辣目連連彎腰:「大人您也請,您也請!昨日是小人的錯,瞎了眼睛把您認成火妖,對不住,對不住!」
辣目被他的一百八十度轉彎態度弄得茫然,抓抓腦袋也不生氣了,只向後退半步,道:「我,不是火妖。但也不是,大人…」
夜曇:「咳咳。」
辣目不解:「為什麼,說我是,隨從。娘子?」
夜曇:「咳咳咳咳!」
辣目乖乖閉嘴不問。
夜曇又變臉,柔聲向小二,且一掌按在他肩頭道:「本公主只是想低調地、安靜地玩一玩。不想大張旗鼓,告訴你一人也罷了,知道進去後怎麼說嗎?」
「知道,知道,小的會告知坊主您是人族貴客,家財萬貫。姓名…姓名…」
夜曇:「叫我李夫人。旁邊這位是我夫君,李大人。」
小二暗道這怎麼隨從又成了夫君…再一望二人貼緊的身子流轉的目光,還有那一聲聲「娘子」…嚇得更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其不識神君更不知神識,只能猜曰:
這傳說中毀天滅地的離光公主竟還偷偷把天上的玄商神君給綠了!
此等秘辛要是讓公主知道自己看破,哪還有命!
小二心裏那叫一個苦,千悔萬悔昨日把公主的情人推出門去,惹來這等禍事!
他滿腔是苦地道:「李夫人請進…夫人乃人族丞相之女,尊貴無儔,大人更是官至,呃位極人臣…此番前來耍子,我坊定好好招待…」
他倒是乖覺,這上下唇一翻就是個胡編的身份。賭坊所謂必要實名看來根本就是唬人噱頭。
夜曇從沒用過公主身份行走江湖得過什麼便利,現在可算是自己掙出的妖女身份起了作用。對付對付這種鼠目寸光的膽小之人正合適。便滿意拍拍他,露出又甜又冷的一個笑:「多謝小二哥替我們圓的身份了~進去之後還要你多擔待。」
「是是是。」
賭場大門壓上陰濕,裏面是騰騰跳動的晦暗燭火。分明是個白日,偏扮得像永夜。又有煙霧盤旋,吸口氣都是肺內污濁。夜曇攢了眉心遮不住厭煩。
坊內四角用木樁搭成,上面插滿刀斧棍棒用以威懾。除卻心驚肉跳之外這裝飾也還算新奇,張張賭桌竟都是紫檀木所制,花紋也定是雇來人族能工巧匠雕刻,兼備了人族屋內玲瓏鋪張和獸族草木生機,所費不少。
幾處牆上又點綴了賭坊最重要之物——骰子。這純看運氣的物什點數紅艷艷地畫上去包圍整座賭坊。辣目乖乖去數,新奇地連跟夜曇匯報道,那邊畫了一個圓點,這邊是兩個,那三個圓連成了線,四個怎麼就不是線而成了塊…
夜曇不禁莞爾,悄聲道待會教你丟骰子。辣目連忙答應,繼續去數牆上畫的點點了。
人聲鼎沸,煙霧原是有人挨在桌前觀他人促織時燃的煙斗。一口煙噴出去,加上句粗嘎的「上,咬它!」
小二介紹道:「不知道李夫人想玩些什麼,那邊是促織,鬥蛐蛐兒的。還有單雙、四門方寶、牌九、六博棋、關撲、葉子…」
夜曇裝無趣地挪開眼睛。「這蟲子打來打去有什麼意思?時下最新奇,賭得最大的是什麼?」
小二回:「那必然是樗蒲和六博了。夫人可要去看看?」
夜曇:「嗯,勉強行吧。你帶我去。對了,最近你賭坊有沒有一路贏錢的人啊,我要跟着這種人先下一輪注,感受感受爽快!」
「哎,您還真來得巧。幾個時辰前剛來一位,在樗蒲那裏蹲坐着沒挪窩,一波波人下去她就沒輸過~您可以先看看她的玩法再去玩樗蒲。」
夜曇抬抬眼皮狀似無意,「哦,這麼厲害?叫什麼名字?我看看在人界賭坊聽沒聽過這常勝將軍的名頭?」
小二道:「這倒也不出名。咱們賭坊也沒開多久,除您以外還沒迎來什麼大佛。這女子進門報號叫時聞竹,夫人聽過麼?」
辣目跳起來:「是,是!」
小二:「啊?大人說什麼是?」
夜曇:「是沒聽過。看來初出茅廬。帶我夫妻二人去見識見識!」
「哦,好嘞。您跟我來。」
夜曇挽着夫君臂彎,要他擺好位極人臣的模樣。不過辣目也不曉得位極人臣該是什麼模樣,於是收起脾氣,斂去所有小動作,單是站直平視一切,再學娘子端正的走路姿勢。一身布衣便被他穿出了清貴之感。
「平常看你傻乎乎的,真擺起架子來,倒還是神君的模樣哈。」夜曇小鳥依人地挨過去嘀咕。辣目壓嗓道:「娘子,說什麼?」
「說你厲害,裝富人裝得很像。誒,別我一誇你就咧嘴啊,一笑就傻,不像一擲千金的大人了。」
「哦,哦。辣目知道了。」
由遠及近,里三層外三層被好事賭客圍住的某桌喧囂聲聲入耳,有莊荷呼喚:「新局,列位可以下注!」
便似有千人伸手砸落籌碼:「我賭時聞竹!」
夜曇根本看不清被圍起來的碎鏡之主長什麼樣子,如同在當鋪般踮腳探脖,又要維持尊貴夫人儀態,便只得碰碰夫君道:「你能看見她嗎?」
此時小二還在帶路順帶道:「二位有所不知,我坊所用器具皆是珍貴之物。譬如這樗蒲,枰為素旃紫,杯為崑山之木,矢則藍田玉,馬皆由元犀象牙製成,觸手生溫。連籌也是剔乾淨了橫枝又塗了蜜蠟,但叫人策動優雅的。」
夜曇還在皇宮之時雖說讀書受限,學些「不入流」的雜七雜八倒是沒人攔她。這也就使得她麻雀牌兼一併鬥雞走狗之術無比精通,聽小二吹噓材質只是內心略嗤。再好的材質也比不過父皇宮裏的皇家御用。況且這樗蒲要緊的根本不是材質,而是博弈之術嘛。
辣目看了又看,勉強在賭桌中擁擠瞥到三人低頭盤算的腦子。三人皆為男子,插了根獸界常有的樹枝把發束起,衣裳打扮無甚新奇。這便困惑於二處,一是不知人在哪,二是不知小二在說些什麼。回夜曇道:「沒找見!在賭的,都是男人!什麼是樗蒲,不明白!」
夜曇:「啊?都是男人?」
她眯向小二,小二從離光公主俏生生的臉蛋上讀出了己命將休的危險,身子更彎道:「我並未欺騙夫人!那時聞竹的確在賭桌上!只是打扮得像個男子!就就…就是您和大人正對的那位!身邊人最多的那位!您到了就知道了!」
夜曇厭煩地擺手:「我知道了。我和我夫君先看看,你拿我手裏的金銀去換些籌碼過來。」
命終於撿回來了。小二長出口氣,接過金銀就跑。夜曇則繼續挽着辣目來到人堆外三層做了個外四層。
此時莊荷正喊:「落坑!」
這三層人堆又是一陣歡呼,有的幾乎要跳飛上那穹頂!
這一動一涌,列位賭客的獸味就藏不住了,有犬有豕甚至還有位鼪…夜曇噁心得不行,拉着高過所有人的迷糊夫君暫且躲至一邊賭牌九的空桌子。
「既是落坑,那時聞竹定又贏錢了。我們先等着,聽聽看她的章程。」
夜曇兩指一挑,捻起顆桌上散落的骰子放在面前擋了杏核大眼:「這時間我也教辣目玩骰子好啦!你要學麼?」
「要!」辣目雙手捧起,「娘子,教我!還有,樗蒲!辣目,不懂!」
骰子點數由硃砂點就鮮紅一片。夜曇手腕一轉,骰子向上飛轉了幾下又落回在她雪白手背。她手一掩點數,笑答,「好,我都教給你。辣目先猜猜我方才擲了幾點?」
辣目向牆面張望,數數牆上畫的骰子,約有六面,紅點依次疊加,便猜道:「三點!」
夜曇:「哈哈,錯啦。我猜是四點。」
她手一抬,點數向上正是四角各畫紅的四點朝上。辣目眼珠子瞪得渾圓:「娘子,好厲害!剛才,你沒看!怎麼知道!」
夜曇:「這便是手法了。你撿顆骰子,我都教給你。」
辣目學東西向來專注,哪怕是這等難登大雅之堂的賭術。不消一會兒,夜曇苦練數年的扔骰之法就被他全盤吸入手腕。甚至還舉一反三,索性抓了兩個骰子丟擲,一道落在手心,也呵呵笑讓夜曇猜。
夜曇閉着眼睛瞎猜道:「兩點和五點!」
辣目傻傻笑答:「娘子,對了!」說罷把本來是一點和三點的骰子轉了個面給夜曇看。夜曇笑得前仰後合,忍不住去捏他下巴道:「我分明猜錯了!你控骰子力道如此微妙,怎麼給我放水的動作這麼粗糙!」
「娘子開心,就好!」
夜曇:「開心。跟你在一起,怎麼都是開心的。」
夫妻二人就孩子似的光玩骰子了許久,小二也把籌碼送了回來。夜曇鋪開籌碼,豎起耳朵聽那樗蒲又開一局,終於正色道,「好啦,現在跟你說說樗蒲的玩法。古籍記載實為複雜,又看重博弈。不過我聽了幾局,這賭坊是簡化的玩法,看重就是賭博。要不說我還是喜歡玩麻雀牌,起碼真刀真槍,運氣以外還有動腦謀算。」
辣目坐直,認真盯着她道:「娘子,說吧。辣目,好好學!」
「好。方才小二所說的『枰,杯,矢,馬,齒,籌』分別是樗蒲的六種器具。『枰』是繪製好的棋盤,所有棋子都在上面遊走——『馬』就是棋子的意思。」
夜曇舉起一枚骰子,丟到骰盅里。
「『齒』就是樗蒲里的骰子,『杯』就是這骰盅。骰子丟到骰盅中上方組合的點數就是棋子走的步數。」
辣目領悟極快:「明白!娘子,繼續說!」
「『籌』是挪動『馬』的細木條。用這個不用手是為了些走棋的優雅姿態。『矢』是十字交叉的中心,每一步都要走在靶心上。」』
「但,這骰子和齒還是有些不同的,上面刻畫的不是點數,就是我也控制不了它的落點。」夜曇嘆了口氣,「以後有時間,我定要好好練習練習擲齒。」
辣目問:「哪裏不同?」
樗蒲中齒有五顆,並非六面,而是狀似杏仁,僅分黑白二面。其中有兩顆白面畫雞黑面畫牛,以為區分。樗蒲行步時五齒一併擲出,以組合分上下彩。再以彩決定馬可行的步數。
「矢,也就是可行的馬道有一百二十步,中間設有兩個關坑將馬道分為三段。各人有馬四個,若是這般三人為一盤,便一共有十二枚棋子。開頭擲骰子,只有擲出王彩才能行出第一步。若遇關落坑,則需再擲出王彩才能出坑。行步時若是疊上他人的馬可以叫吃。直到一方的馬全部落入終點或將其他人的馬全部吃掉為勝。辣目能明白嗎?」
辣目鎖着眉頭想了半晌,最終略略點頭,「大概,都明白!要,棋子走得多!先到終點!」
夜曇滿意道,「不愧是我夫君,一說就明白。其實這法子現下全憑擲骰子運氣。要是倒了霉一直擲不出王彩,就要一直呆在起點啦!我一般同人賭博不玩樗蒲,不知道這賭坊怎麼最時新這個——大約是可以跟注?」
除卻棋盤鬥爭三人,圍觀者亦可賭誰會落坑。籌碼一下,財源亦是滾滾。是刺激了些,也不用動什麼腦子,符合賭徒所衷。
夜曇續給辣目聊彩頭:王彩有四種組合,盧雉犢白。
五枚骰子都是黑面朝上叫作盧,可行十六步;兩枚畫了雞牛的若雞面都朝上,剩下三枚沒畫的骰子都是黑面朝上,曰雉,可行十四。
牛二白三曰犢,行十;皆白曰白,行八。
再有賤彩六,曰「開塞塔禿撅搗」。對應雉一牛二白三,雉一其餘皆玄…
夜曇說得口乾舌燥,一口氣把彩頭全背完了才啜了口桌案上小二倒好的茶水。辣目掰着指頭聽一個嗯一聲,等她喝完茶水,篤定道:「我都記住了!」
夜曇噴茶,「真的假的!這個沒指望你記着,我就說說你聽聽。我當年可是背了一日才記牢靠了。」
辣目:「娘子說的,都要記住!全是黑色的叫盧,走十六步。兩隻雞三個黑面叫雉,兩頭牛三個白面叫犢…」
「好了好了好了。」夜曇真是佩服他,滿面傻氣地卻背出了她只念了一遍的所有點數組合。「我當然相信你。歇腳也歇完了,我所會的也都教給你了,現在咱們去看看那時聞竹賭得如何。」
莊荷恰道:「盧!」
夜曇:…
「又是王彩。這時姑娘什麼手氣,回頭叫她教教我怎麼控齒。」
夜曇首先站起來沖辣目伸手。辣目把一顆骰子放在她手心。
夜曇:「…不是啦,要你把手給我,不是骰子給我。」
辣目漲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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