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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碎鏡中的紅杏樓,正發生一場混戰。
知曉計劃的諸位除了沒有情都在裝暈。鼠姑則誘導夭采交出東西:「那東西在你手中也存了許多年了,你也用不上…不如歸還給紅杏樓。本來它也屬於紅杏樓,不是嗎?」
夭采向來好哄易騙,卻在此時無比堅定地搖頭。「不,那不是紅杏樓的東西。那是雲客姐姐托我代管的,君子一諾千金,我不可以為了自己把它交出去。」
鼠姑切切走近,親昵地拉住她的手。沒有情在一旁等待,但此時他和躺倒的眾人一般,都是全然聽不懂這二人在說些什麼。
夜曇只想:我應該沒記漏十二客的花名吧?哪來的雲客?難不成,是以前的…逃跑的姑娘?
鼠姑說着:「你忘了,你可是我培育出來的。應該向着我。那雲客對你有什麼好?她走了這麼多年,不會回來了。給我,你就可以和你的陳公子雙宿雙飛,這不好嗎?」
她無比真摯,又以帕撫慰夭采顫抖的小臉。可她竟倔得咬唇:「媽媽莫要勸了。我不會把狐尾交給你。我早就把它還給雲姐姐的親人了。」
鼠姑的臉驟然冷下去。
「你說什麼?」
沒有情察覺到危險,手握住刀柄隨時要拔出保護夭采。
鼠姑突然抓住了他的刀柄,目光淬了毒!沒有情生生唬了一大跳!
「小沒。」她的聲色好像一條滑溜溜的蛇,纏繞在別人的脖子上冰涼地勒緊——
「迷香是我自己調的,你身上,可都是它的味道呢~呀,原來你和那窮書生是一夥的~」
沒有情甩開她的手,還在強自鎮定道:「媽媽想多了!我只是穿梭堂中太多,沾染了這味道!」
夜曇聽得膽戰心驚。都說這紅杏樓詭術極多,小沒又沒有修為,這一暴露定是危險!一時間也不管什麼聽完前因後果,她直接從地上跳起來掀開幕簾衝出去要保護他!
鼠姑卻是呵呵發笑!
「早就看你們倆在玉階下眉來眼去了!怎麼,在我紅杏樓還玩起海誓山盟來了?就你們?一個新來的小丫頭,一個新來的小二哥?都想幫這對苦命鴛鴦跑?別做夢了,你們的鴛就是個假貨色!反正狐尾也沒了,我不妨告訴你們——這書生是自己找上我的,知道嗎?」
夭采向後退了半步:「媽媽您說什麼…」
鼠姑手指頭戳戳她的臉蛋,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我養你出來是想你柔情勾人,哪想到養成了個痴兒!天天嚷着要情不要錢,哪有你這樣的蠢東西!這麼多年給你頭牌的位置,你還不如朱櫻一半吸金!這書生自見了你第一面,聽說了你那寶盒就來找我了。我們說好,一人一半——他要萬金,我要狐尾。今日你們的計劃他也早告訴了我,要去了你的真身,說等宴席結束請我謊稱他為你過了三關帶你離開。等你喜悅之下哪還有不給他寶盒看的道理?沒想到竟是給我透了個假的,想讓你們直接幫他跑呢!」
她對着暈倒的書生不無唾棄:「最後敗在你們這蠢同伴提前的迷香上。肉體凡胎!蠢貨!」
夭采又是趔趄幾步,整個人都失去了知覺!
夜曇:完了!
本來這一整場戲是讓書生把一分的真情演到十分,哄着夭采先脫離了青樓心情疏解。結果千算萬算沒算到這書生非但沒有半分的真情,還淨在人後頭捅腰眼!要什麼萬金什麼狐尾…這份夭采最後抓住不心死的情從頭開始就是假的!
其餘十一客也憋不住,齊齊爬了起來,又是震驚又是心疼地向夭采擁過去。
費了這一整天的功夫,輕描淡寫地便敗了!
「知音是假,柔情是假…他半點也沒有…」夭采抖着身子向下看,腳腕上鈴鐺還在隨着她的顫抖發出脆響。砸進識海只有深深的諷刺。
「都是假的,假的!」
「我們的默契,我們的感情…」
才客快哭了,使勁晃她:「妖姐姐你別嚇我…這個不行,你再等等下一個…」
夜曇跺腳急道:「你們別光顧着扶她!男人不靠譜就把真身先搶回來啊!」
沒有情反應最快,刀柄掙脫不了鼠姑他索性棄了長刀飛撲向那書生!發揮他設想無數遍的扒光衣服搜刮錢財,找夭采那原身!該是什麼?一朵桃花,一截桃枝?
可翻了許久也沒找到。書生倒是有甦醒的跡象。
鼠姑愣了,「我倒糊塗。你們到底怎麼同書生商量的?你們是一夥的嗎?」
夜曇現在只慶幸沒把所有事向這渣滓和盤托出!自然也無暇與她分說,直罵道:「既然這樣我也不裝了:我來你這破樓就是要帶夭采走!不是給你當什麼窮客富客!」
夜曇頂着不便打架的髮髻和薄紗衣物預備變出美人刺:「什麼萬金三關——我的刺會告訴你,放她走!」
「做夢!」鼠姑被激怒道,「這迷香是我親手調製,你竟敢亂用。怕是不知道,它除了致人暈厥以外的用處!」
她口中喃喃念咒,只見地上暈倒的眾嫖客腳跟着地,以詭異的姿態直直地站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齊聚向夜曇眾人。而那目光又是枯井般黑洞洞的令人膽顫!
沒有情:「不好,這是傀儡術!錢兒小心!」
鼠姑抬起手,手帕飄飄然在空中飛舞,她似彈奏自己擅長的琵琶般手指輕攏慢捻,軟聲唱着:「你們知道紅杏樓里最詭異的秘術是什麼嗎?」
「就是所有踏進過我樓的小相公,都可以為我所用!」
色字頭上一把刀,這些達官權貴或巨惡大妖在無盡的溫柔鄉迷離沉醉之時,便也把自身的性命和意識都丟給了旁人掌控!不管你是百年千年的修行,都不過是情慾或混戰的工具!
嫖客們喘着粗氣黑洞着雙目向夜曇眾人撲來。在鼠姑的指揮下有的去抓夜曇,有的去拖沒有情,更多的則是向着圍在一起的十二個姑娘!夜曇抬手就要把這些爛東西都丟到天上,卻發現手上失了力氣!美人刺也遲遲召不出!
鼠姑慢悠悠地提醒:「你不是在簾幕後吃了不少點心嗎?吃多了自然沒力氣~」
夜曇氣笑:「好,聰明!很久沒中這種無聊的毒了!沒法術我也能把這些髒東西捅成窟窿!」說罷就擋在姑娘們身前踹走了一位人族嫖客。沒有情丟了書生以背相靠她,給她強有力的支撐。
「錢兒,這回真要赤手空拳行俠仗義了。」他鼻尖一抹汗之外面上還有一抹笑:「我也不知我被這些混賬氣得提前放迷藥是不是大錯特錯。錢兒莫怪我。」
夜曇回他一個挑眉抬頜:「不,若是按照我們原來的計劃,豈不是全在她掌握中。現在起碼實話都說了出來,不用再猜謎語了。」
她的背也是汗津津的,還要問他:「你怕不怕?要是打不過…」
夭采心已死,碎鏡已經難解,要是再打不過鼠姑…
夜曇又開始後悔入陣前同有琴開的玩笑了。
沒有情推開又一個傀儡嫖客,拉着她挪了半步,笑得燦爛:「不怕。現在我要媳婦也要錢。但是不太要命了。」
十一客們也站起來:「我們一起!」
「你們怕不是忘了,原身還在我這裏。給我過來!」
鼠姑一轉手腕,十二顆花靈在掌心熠熠生輝!她揮手一捏,十二客們當即痛得捂住心臟!
「你這該死的老虔婆!鬆手!」夜曇見狀焦急大喊,「有本事只打我一個!」
鼠姑:「別急。除了人族相公,不還有沉淵的嘛~」
一個冒着黑氣的傀儡三步並作兩步沖了過來!夜曇憑着天生克制沉淵的體質勉強擋開,那傀儡立地不動了。夜曇去抓險些被黑氣刮到的沒有情:「小沒你沒事吧!」
鼠姑又在傀儡身後點化了什麼,他的攻擊身法前竟冒出一個黑團。沒有情打架實在不行,滿頭是汗氣喘吁吁,逞強一笑不想讓她擔心,余光中望見那黑團從夜曇背後攻來,有些眼熟的寒光激得他素來機敏旋轉的神思完全僵住。
「錢兒小心!」
他幾乎完全憑着本能抱着夜曇轉了個圈,後背被那污濁的法力全盤擊中!
「小沒!!」
夜曇的心被用力地扯了一下,鑽心的痛楚不亞於被那法團直接擊中!眼淚無知無覺地鋪了整面,也砸在沒有情掉下來癱在她肩頭的鼻樑上。
他的身體幾乎是瞬間就結了層冰碴子,打鬥生的汗被顆顆凍住。
夜曇抱着他跪倒在地上,用臉去蹭他,「醒醒,你醒醒!別睡,別睡!小沒,小沒!」
沒有情牙齒打顫回應她:「沒,沒睡…」
有什麼熟悉的景象回到了夜曇的腦海,她摟他越發緊,想用體溫去溫暖他逐漸涼下的軀體。
內心深處湧出一陣恐慌。
她怕了。她很久…沒有這樣害怕了。嬉笑怒罵的日子過久了,她都快忘了這種來自靈魂的恐懼。她不得不想起她抱着他,在歸墟…也是同樣的話,他說沒睡,然後睜着眼睛…
「小沒,你給我眨眼睛!你不許睡也不許不眨眼睛!你眨眼睛聽到沒有!不然我絕不原諒你!」
「有情!有情!」
沒有情顫顫巍巍地還不忘安慰她,「沒事兒…這個我有經驗…那個寒毒…是那個寒毒…錢兒把這破樓里的黃金融給我就行…死不了…就是有些浪費錢…我還想着要搜颳了填補金庫呢…這下又要燒沒了…」
夜曇破涕為笑。
「你就知道錢!」
沒有情抬手去摸她的眼淚,「別哭啊別哭啊,我還知道我的錢兒呢…我再不能讓你…」
他的手突然垂下去,眼睛也合上了。
夜曇在半路抓住了他的下墜,淒聲喊:「沒有情你騙我!你又騙我!你不許睡,不許睡!聽到沒有!」
朱櫻在劇痛中扯住她的袖子,替她擋了一個人族傀儡的一擊:「夜曇,你現在沒有法術…帶着你夫君…先跑…這寒毒我知道,只能用真金火解…去找別人幫忙,不然來不及了…」
夜曇抬起頭含恨望向鼠姑。在群魔亂舞中,混戰一地狼藉中和十二客的慘象中,她的恨意比真金火還要濃烈,可以融化所有寒冰,直直讓她在這火中焚燒成灰。
「你是我見過的最噁心的倀鬼。」夜曇說。
「如果我能出去,只要我能出去。我一定會殺了你!」
「如果我出不去,我姐姐姐夫一定會為我殺了你!」
鼠姑強自鎮定:「你瘋了吧。什麼出不出去。有空不如關心關心你快成冰錐子的夫君。你哪有時間和法力去救他?」
夜曇:「只要這層碎鏡沒了,所有碎鏡里的限制和毒就都沒了。」
她是虛像,是個假人。
夜曇決定賭。
夜曇轉頭,向着這碎鏡之主,同樣因劇痛掙扎,同時心死哀傷流淚的夭采尖利像在指責:
「你在找知音是不是?在找懂你的,心疼你的人。一直在找。一直沒成功過。現在這個姓陳的雜種算計你,你覺得心死了,你不想活了,想去以元神為祭供養法陣了是不是?」
「朱櫻說的沒錯,你是個蠢貨!」
蜀客朱櫻驚詫:「啊?我說的?」
夜曇繼續快速擊潰她:「這是個什麼地方,你在薄情人聚集,爛東西團簇的地方找真心,找知音?你在垃圾堆里找寶物?你難道不蠢嗎?!不管是陳公子、王公子、李公子。你就算再等上十年,五十年!你也等不到你的知音!因為正直的、善良的、才華橫溢的男人根本不會踏足於這裏!」
「你知道你真正的知音是誰嗎?懂你的愛,懂你的恨,懂你的善良和迷茫,懂你的心的人,是誰嗎?」
夭采蠕動嘴唇,眼淚簌簌流下:「是…誰?」
夜曇放下沒有情,揪着夭采的衣領讓她站起來。
「是她,是她,還有她,她,她!是她們!」
————
現世的紅杏樓中,嘲風掐住鼠姑的脖子,青葵感受着妹妹強烈的心痛。朱櫻正將其他十個尚在的姑娘一個個接出來。
她們都知道兩位大俠看過了自己第一夜如何被拍賣和侮辱的過往,不免低下頭不願面對。
青葵接住第一位粉白衣衫的美人:
「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成塵。」
殷春驀地抬頭望向這陌生女子。顧盼中遺落光彩,玉音則如清泉婉轉流在她心上。
那清泉也流出她的眼眶。
青葵望向第二位美人瀛玉。不再有酸味的詩句自口中吟誦:「浩氣清英,仙材卓犖,下土難分別。瑤台歸去,洞天方看清絕。」
……
夜曇在碎鏡中續道:「是艷客殷春。是淡客瀛玉。」
是縱放繁枝散涎香。
「是素客百里馨。」
是一園紅艷醉坡陀。
「是山客映川。
是一笑相逢雙玉樹。
「遠客鬘華。」
是朝陽初上碧梧枝。
「羽客羽容。」
是卷卻水天雲錦段,又開步障夾堤紅。
「醉客木拒霜。」
是四時榮謝色常同。
「凝客綢雪紅。」
是卷舒開合任天真。
「溪客菡芝。」
是瓊葩開萬點,塵世滿天香。
「是才客蔓君。」
夜曇:「是這些和你一同陷在魔窟,卻記得你的好,你的善意,記得你的才情,願意把自己變成梯子只求托你先出去的姐妹!不是那些拔了牙留了酸詩從頭到腳都在騙你的男人!」
轟隆!
紅杏樓仿佛有雷劈過!
碎鏡中的蔓君還未經歷過現實里的那些,最小的女孩想去擁抱最大的妖姐姐。
「我始終記得,我有段時間很貪吃,鼠姑不給我飯吃,說怕我不能作輕盈舞,是妖姐姐省了自己的點心給我。」
她吸吸鼻子,「妖姐姐還教我識字,教我很多詩詞。你…你和陳公子對的那些,我,我也會背的。」
「換我心為你,喚你心為我,始知…」
夭采掩住了她的小嘴。失聲慟哭。
她環顧痛得皆在掙扎的十一客,甚至那個最愛挖苦她的朱櫻。如今朱櫻勉強扯出一個笑,沖她又甜着寒磣了起來:「你別這麼看我,我確實嫌棄你不聰明。讀了那麼多書還不聰明。」
「可你也善良,也有自己的堅守,你你…你要跟我一起出去。我們都要一起出去。」
她別彆扭扭地說着。紅杏樓的頂突然掉下一塊閃閃發光的金玉。金玉砸地之時,鼠姑操縱的嫖客傀儡們化為了黑煙消失。
除夜曇外的眾人受了驚嚇。「這是怎麼回事?」
鼠姑驚恐望向自己的手,由白膩的指尖開始她正在寸寸消散:「怎麼了!你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夜曇摟住沒有情,向他耳語:「好了,好了。小沒,你可以醒了。」
碎鏡要塌了。
沒有情動動鼻子,身上的沉淵寒毒隨着碎鏡的逐漸消散也化為烏有。
「錢兒,這次沒燒金子啊…那能不能把那玉石台階撅回去賣了…」
夜曇聽到他的聲音剛是狂喜湧來,又是氣急敗壞地打他:「醒過來就是錢,錢錢錢!命呢!」
「命不是在錢兒手裏嘛,我放心…」
夜曇惱怒地用滿臉的眼淚去糊他臉上的冰碴子。沒有情笑着閉眼微聲。
「看來夭采姑娘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知音。」
她們一直,就在她身邊。
蔓君正吸吸鼻子找其他姐姐安慰:「妖姐姐走了…」
朱櫻摟住她:「不,她是自由了。」
夜曇再回首。沒有情道:
「那,錢兒是不是也要走了。」
本該是最委屈的一句話,他卻說得很坦然。
夜曇:「不,我要帶你走。」
沒有情輕輕推開她,嬉皮地笑了笑。還摳下了臉上的冰碴子。
那冰碴子在他重新溫熱的手裏化成一灘水滴在即將不復存在的地面上。
然後也不復存在。
「錢兒帶不走我,我也留不住錢兒。」
他手撐地站起來,好似完全生龍活虎的樣子。
金碧輝煌的紅杏樓,積毀銷骨的紅粉魔窟在眾人面前消失。夭采也如蘿青般化作流光,這次,直奔沒有情的掌心。
其他十一客卻沒有消散。
也許是因為,這些姑娘是夭采無論在何時何處都留戀的虛像。
沒有情握緊夭采的神識繼續道:「我在這裏守着這些姑娘。還有錢兒要救的神識。」
夜曇向前一步:「你休想像聞人一樣推我走…」
沒有情:「哎,錢兒別提別人啊。我可不敢推你,姑娘們,看在我捨生取義的大俠風範份上,幫我個忙唄…」
其他十一客咯咯笑着答覆他:「沒大俠請說!」
沒有情瀟灑轉身,撩撩劉海。黑袍在夜曇面前凝成一片旗幟。
「幫我把我娘子抬到安全的地方。多謝啦。」
夜曇又氣又急:「沒有情,你休想!我法力恢復了,你怎麼敢!」
姑娘們嬌笑着抬起了夜曇。像為功臣歡呼一般…
夜曇果然捨不得用法術傷害這些姑娘,只急着掙扎:「好你個小沒,剛好就這麼對我,你等着,你等着我回頭怎麼收拾你!」
沒有情遙望她一步步被抬向光明。回答她:
「好,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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