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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一切塵埃落定。皇城內的暾帝展開惡徒供詞細細讀來。
「我本是人界中一普通醫家。家習武功也是上成。但人界勢弱,存活於天界沉淵夾層之中,並無我施展拳腳的地方。上天太難,我便去以武力為尊的沉淵碰運氣。
「那處的惡煞瞧不上人族,甚至以邪術羞辱、玩弄我。將我打傷推入了沉淵的血河真水中。那是至陰至穢的河水,對除沉淵界外之人皆有效果。後來我被一路過女子所救。便是你們口中的雪妃。
「她同我說此處弱肉強食並非好去處,勸我回歸人間恣意一生。我便記住了她的面孔。她是唯二善待我的人。
「你說另一個?自然是玄商神君。之神廟。我落拓時,它曾為我遮風避雨。那貢果也被我充作裹腹之物。
「暾帝?那是我回歸人間轉醫為毒的幾年後了。神魔二族圍了我人族皇城。當時我已研製出了血河散,也許對天帝老兒也有效用。可那愚蠢的人帝不見我,不願啟用我。用可笑的劍去於神魔對峙。有用嗎?怎麼可能有用。這個世界只有實力才是一切。道法教義?看那天帝老兒,天界最重禮法,他遵從嗎?虛偽不堪!
「我回到平州度日。後穿梭大漠去往太州時,有一日天空電閃雷鳴…那是我最黑暗的日子。也是我的新生。
「我被旋風卷進了彩虹峽谷。而那雷擊之下,從空中灑落一道金水和一隻瓶子。金水伴着風颳到我臉上,毀了我的面貌!
「又是神,又是神!天上的神不小心丟下個瓶子,地上的人就要遭受我這樣的苦楚!你可知那神水腐蝕有多痛,有多痛!若不是我攥着瓶子爬進玄商神廟,用自己帶的解毒丸暫緩傷勢,我就會成為金水溪殺死的第一人!
「瓶中剩的是些銀水,我用附近村民試了試,發現比那金水更厲害,可以腐蝕元神魂魄不露半點痕跡…我望着那虛偽假笑的神像想,許他們玩弄人界,為何不許我也做個一方的神?轉世之後皆無記憶,那我更要此生此世,想要什麼便得到什麼!
「後來我開始調製那仿製的金水和銀水…金水成功了,便是半邊日。可消磨血肉精骨,依量而定。銀水沒有成功,我便在後續各處神廟網道中各自留下一滴…那一滴足夠所有追蹤的人、神、魔、獸死無葬身之地!
「神要虛名,我偏就要毀掉那虛名!我割皮扮神君,那些蠢貨果然上當,特別是月窩村眾人,據說曾真的受過神君照拂,對我俯首帖耳,奔走向其他村證明我的賢明!太州平州的附近村落幾年之後便盡歸我手。接下來便是城池…我有想過終將敗露,但我沒想到卻是如此之快!且真的就敗露在了神上!呵,不過若沒有玄商神君橫插一腳,你們到死都不會發現我的存在,連城守替換也不會發現…」
暾帝「啪」地合上奏摺,惱得喘粗氣:「寡人不看了。你跟寡人說,他究竟打算怎麼劫奪太州城池的!」
刑部尚書回話道:「此人精通天文曆法,推算出人界地動之日,並早早候在了大漠等待臾本初將軍押送餉銀…地動後旋風起,官道荒廢。大軍失去方向饑渴難耐,他們等大軍徹底失去戰力,然後偽裝成玄商君座下神祉將毒水餵給大軍。之後綁臾將軍回老巢。再將餉銀車下的圓木挖空,將紅蝙蝠放入…」
暾帝道:「那個吸人腦髓,又會開膛破肚的妖物?這罪人要做什麼!」
刑部尚書續答:「據說原本的計劃是,兩日後城守等不到龍武衛大軍,定會攜兵入漠救援。再將城守一併綁去。割下他與臾將軍的人皮,偽裝成二人,帶着餉銀和紅蝙蝠回到太州城中,只說死裏逃生…」
「之後放周圍村落中已吞下紅蝙蝠的村民入城。餉銀會被收攏在太州衛大軍,而村民進入城池。待蝙蝠破車、破腹聚集,太州的軍隊、人戶便可由其完全控制。陛下即使發現端倪追究下來,也可推脫說城中發了瘟疫,臾將軍也於瘟疫中死去…之後這太州便是假城守的天下了。」
「而陛下再派龍韜衛和公主駙馬前去探查,實屬意外,並非其所預料。他座下有個貼身侍女名喚梅香,因逃出月異山撞見公主駙馬,此案才可告破。一切種種,皆是有所機緣,天佑人族。」
暾帝重拍桌案大罵:「真是禽獸不如的東西!拿我大軍和城中、村落百姓性命做他的梯子!那些血月使赤月使什麼東西呢!樁樁件件參與幾分?都給我細細審查!」
「是,陛下!」
刑部尚書喏喏退去,大監也道:「陛下別生氣,青葵公主在外求見…」
暾帝拂袖:「不見!」
大監尷尬又道,「夜曇公主也在外面…」
「說了不見!」
大監想了想二位駙馬,決定先把毫無份量的一位丟出嘴邊不談。
「陛下,玄商君也候着呢…」
暾帝簡直要大發雷霆:「不見!統統不見!臨行之前再三叮囑,要保護好自己,再也不要為他人犧牲受傷。結果你看看這四個活寶做些什麼東西!一個被金水傷手傷腳,一個被銀水傷到元神,一個被連累,還有一個…還有一個什麼都沒做,就看着其他三個人受傷!真真是豈有此理!你去跟他們說,寡人不擺宴席了!讓他們趕緊滾回獸界過小日子去,人界不歡迎他們!」
大監捂嘴偷笑。暾帝更是怒極:「你笑什麼?我問你笑什麼?寡人的心都要被氣出毛病了,你還敢笑?」
「哎呦陛下,保重龍體!」大監連忙道,「陛下這是關心則亂,內心還是心疼公主和駙馬的。」
「我不關心,我後悔!」暾帝道:「鬼迷心竅,我怎麼會答應這四個不知輕重的傢伙!」
殿外傳來夜曇活潑的笑聲:「父皇您別後悔了,我們如今都好好的,還給您解決了心腹大患,您應該自豪才是!」
她一手撥開侍衛阻攔,拽着愧疚的青葵衝進殿堂。後面跟着閒庭信步的玄商君和…肩上扛了個麻袋的嘲風。
「岳父大人!」
趁着夜曇青葵溜到暾帝懷裏撒嬌耍賴的時辰,嘲風扔下空麻袋倒身下拜:「小婿來討賞了!」
暾帝剛被女兒們乖巧認錯姿態順好毛,看到他火氣騰騰上升,一手就要拽鞋底:
「你還好意思討賞!你還好意思討賞!除了你都受傷,你怎麼保護的葵兒!」
嘲風:「葵兒已罰過我了,岳父大人莫氣。我這賞是給他們三人討的,我負責扛運!」
青葵低笑:「父皇,這次若沒有嘲風福至心靈堅持入廟,又臥底打探消息,我們不能這麼快成功的。」
玄商君強烈咳嗽幾聲。這堅持入廟背後的原因可不是什麼福至心靈吧!
嘲風咧嘴開懷,站起來要攬他:「那功勞最大的還是老七。老七救了葵兒,自己受苦,還挨小姨子好一通罵。哦,還忍辱負重接受了我給起的花名,哈哈哈哈!」
少典有琴法術已恢復了十全十——但偏不用,如同在山中一般,抬腳就把連襟絆了個狗啃屎。
暾帝:…那銀水是否有所遺毒…
這是他認識的玄商君?
自然最後,還是要在日曦殿大擺筵席。此番是真真的家宴,暾帝一個臣子也沒召,也未宣歌舞表演,單是與女兒女婿享用美食佳釀,聊以一路趣聞。
殿司鳳泉被搬來了足足四壺之數。嘲風極饞美酒,沾了杯沿讓青葵也品嘗,青葵被辣得滿面通紅。夜曇丟了個果子過去:「不許欺負我姐姐!你個濫酒鬼!」
嘲風努嘴:「小姨子,先管管你家的濫酒鬼吧!」
夜曇轉頭,少典有琴正和暾帝舉杯共飲。一晃酒壺,都空了一整瓶了。
夜曇:「酒癮真大!不許喝了!」
少典有琴又開始擺辣目海量:「我可以的。」
夜曇奪過下一杯:「我說不行就不行!你傷還沒好全呢!」
少典有琴低頭,好似真有些醉了地去蹭她,聲色也軟和:「好,都聽娘子的。」
暾帝道:「那把玄商君第二壺酒給嘲風吧。」
「哎!謝岳父大人!」
夜曇柳眉倒豎不滿道:「父皇!憑什麼給他!他牛嚼牡丹能喝出個什麼呀!」
「不如留給我和有琴,過兩日再慢慢享用。」
暾帝答應:「好,好!反正寡人的珍藏佳釀遲早要被你們搬空!」
「那是自然,我們要在父皇這多住些日子,讓您享受天倫之樂!可不是要搬空父皇珍藏的寶貝嗎?何止佳釀!」
暾帝大笑道:「看看這丫頭,愈發刁滑了!」
「可不是嗎,」嘲風補刀,「找岳父大人討賞可全是小姨子幾次強調,我才想起來的。」
「你快閉嘴吧!」夜曇、有琴二人異口同聲。
暾帝坐在最上方,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樂不可支。樂出幾滴欣慰的笑淚。
同樣的夜晚,同樣裝飾一新的朝露殿。只是那窗邊的曇花已然綻放。夜曇同樣枕在夫君懷中,睡不着的滴溜大眼眨巴眨巴。
「你喝得可比上次多。呼吸里還有些淡淡的酒氣。」
少典有琴掩口道,「難道是我清潔不夠?」
「不是,」夜曇滾到他身上,手指點在他下巴上:「很好聞。聞之欲醉。」
少典有琴微微一笑,讓她安心枕在自己胸膛上。酒氣推動心跳鼓譟,夜曇的手指按在那處,逐漸游移。少典有琴想到身上新增的疤痕,稍稍推開了她的動作。
「再等等。」他低聲道。
縱橫交錯瘢痕的軀體不夠美觀,他不想讓娘子過多注視。以及…之前欺瞞娘子真相總有些愧悔,生怕她還未過了這坎,始終在意。
夜曇怎不知他的心思,便說:「上次你抱着我瞬移到馬場。這次也換我帶你瞬移吧。良辰美景不可辜負。」
「唔,曇兒是要帶我去別處賞月嗎?」
夜曇蒙住他雙眼:「不,要帶你去觀星。」
少典有琴平舒一口氣,將全身交給娘子。頃刻之間,斗轉星移。他來到一處極熟悉、極安心的地界——或許該說是天界。
夜曇竟環着他飛入了他的星河。
玄商神君乃星辰之靈,再沒有比星河更讓他放鬆、舒適之處。幾乎可等同於回到幼時母神的懷抱。少典有琴躺在星河中,周身由星辰包裹,撫過皮膚注入更多力量。敞開手腳且遽然綻開雙目,夜曇支在他身上真切地望着他。
他的星光閃爍於她的眼眸。少典有琴以低看高,輕輕攏去娘子散了一綹的青絲。
「多謝娘子,我已看到了這世間最美的星星。」
夜曇道:「可我還沒有看到。我不想吃虧。」
「曇兒要看什麼?」
「你把衣服脫了。」
少典有琴:「…曇兒,這?」
夜曇狡黠一笑,少典有琴卻覺得這笑好像隔了好遠:「少典空心,你以為我真原諒你了嗎?你敢不脫?」
恐嚇之流不管是否出自真心,他都十分被動。抿唇猶豫,最終為了長久的夫妻和諧,還是咬牙決定讓娘子把該出的氣都出了。腰間系扣撥動,衣服已然誰人都可解開。少典有琴手停在那,之後夜曇強硬握住他手,一掀便把上身衣袍拽走。
神君斑駁身體出現於星河之上。
少典有琴面上,脖間,甚至耳尖都是紅的。一是敞胸露懷於外處着實不合他兩千多年的守則,一是羞慚於這滿身疤痕。天劫誅剹、歸墟再戰後花了許久才恢復如昔,走個人界鏢單,醜陋過往皆回。
夜曇挪到了他身後。少典有琴屏息等娘子怒罵自己。
涼的、冷的、甜的、軟的——是夜曇的嘴唇。是他所熟悉的馨香美好。
夜曇由後抱住他肩頭,親上肩胛後的第一道長疤。肉芽還在長,有些癢。
少典有琴渾身顫抖。
「曇兒?」
夜曇唇貼皮膚,沒空答他,親完一處又向下處,有時蜻蜓點水,有時卻懲罰似的重吮下去,酥酥麻麻吮得玄商君頭腦砰砰撞着擾亂的銅鐘。
夫君皮膚偏白,有寬闊的肩和極漂亮的背。她往常抓撓時能摸到皮膚下流暢肌肉一點點涌動,順着一路滑下去,毫無阻礙。只除了他受傷那會兒,以及現在。
「曇兒,別這樣。」
她想得越多,親吻得就越恨。這恨只有酥麻。少典有琴受不住了,修長手指要去找扔在一邊的衣袍遮回身體。夜曇則突然把他扳迴轉身,按住他肩,低頭咬在他胸前——那也有一道疤,由左至右劃開他整個心房。
少典有琴抱住她的頭,最後的殿司鳳泉貢獻在她耳邊。是一縷清淺迷醉的氣息。
夜曇說:「疼嗎?」
少典有琴知道她要問的時刻。如今也終於知道自己該答什麼。
於是坦誠:「很疼。疼得快死了。」
夜曇道,「那你怎麼忍心放我無知無覺?」
「當初是怕拖累你,讓你分心。」
「現在呢?」
「現在已經不疼了。以後,我們永遠疼在一處,葬在一處。」
玄商君說:「但娘子莫要嫌棄我才好。」
夜曇從他胸前抬起,摟住脖子開始真正親吻他。她怎會嫌棄?於她而言他的每一寸肌理都是最納罕,由眉至頜,由手及身。她要一一吻過,拆吃入骨才好。
紅唇如露凝結香氣,曇花唯綻放於暗夜星辰。待夜曇將夫君推入星河,雲雨巫山在內,天界電閃雷鳴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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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神從皇宮開始沿途尋人,開了天眼,喊了狗子,從人界飛到天界,從朝露殿搜索到蓬萊絳闕也沒找到神君和公主。直到抬頭望見天象,臉唰地綠了。
他來得果然不是時候。此刻闖入會被公主撕了吧?神君許諾的獎賞也是泡湯。於是乎他默默立於星河結界外,合上整三隻眼,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許久許久之後。怎麼雷還沒劈完。
…不會真要折騰一夜吧?
也罷。神君辛苦,折騰便折騰吧。
二郎神鬱悶轉向九霄雲殿。天帝清衡夜以繼日,如今還歪在殿上看折,手撐額昏昏欲睡。
這也是個不好打擾的。二郎神為神煞是體貼,又欲轉身。結果清衡淺眠,甦醒便問他何事。
二郎神也就不再客套,推手回天帝:「末將幾日前受玄商君所託,調查人界遺留的神水。現下也有了眉目。」
清衡坐直道:「是傷了兄長的銀水嗎?我聽說了。你是否有先行告知兄長眉目?此事應交給兄長處置。是哪位散仙煉就毒水害人?」
二郎神:「玄商君現在可能不太方便…」
轟隆!九霄雲殿上方也有閃電雷擊飄過,佐證其話。清衡瞭然,又道:「看來兄長正和嫂嫂在一處。那你先說給我聽吧。我看能否事先為兄長分憂。」
二郎神咬牙道:「並非是散仙煉就毒水害人。這銀水原是慈航真人與青藜星君百年前論道時留下的三光神水,放置在玉淨瓶中…」
三光神水,傳說可解四界之中一切諸毒,治療一切傷口和疾病。
清衡疑道:「既是治療聖水,怎會變成毒藥?」
「末將前去問了靈璞祖師,原來那神水名為三光,因它乃是由日、月、星三種先天神水混合而成。」
這日月星三種先天神水,每一種都是絕無僅有的稀世神水。日光神水為金色,消磨血肉精骨;月光神水為銀色,腐蝕元神魂魄;星光神水為紫色,吞解真靈念識。三者毒性遞增,合三為一之時為治療神水,分開則是絕世毒物!
「玉淨瓶擱置百年,也未曾有人動過它的心思。直到幾年前有人想拿它恢復自身碎裂內丹,可此舉有違天道,雷劫滾下,這瓶子連帶神水便被劈下了界,分成三股…」
「日光神水流入大漠成為一道劇毒小溪。而萬物相生相剋,其中孕育出克制其毒性的太平花來。月光神水留存瓶中,太平花也無可奈何其毒性;至於那星光神水,最是可怕,不知散落在何處,又由何人掌握…」
「幸虧神君碰上的僅是弱階些的日光神水和一滴月光神水,否則,那便真是只有三光神水才救的了了!」
清衡皺眉:「你所說的『有人』是誰?」
二郎神道:「陛下難道不知?」
天界這些年,只有一人碎過內丹!
清衡癱坐於椅上,良久。悶悶發聲:
「怎會這樣…我知他刻板、守舊、看重權力、做事會不擇手段。可他不是最遵守天規戒律,連救兄長復生都嚴加制止嗎?如此違禁使用兇險神水…」
二郎神笑笑不答。天眼睜開一瞬,復又諷刺合上。
清衡最後道:「你先去休息吧。我會找個機會跟兄長說的。」
一夜良宵後,夜曇拉着夫君索性去天界看望母神和清衡。霓虹上神和煦關切,嘗了獸界的鼠須茶連連稱讚。聽說有琴和夜曇都有受傷,又心疼得拉着二人的手叮囑不停。清衡面露愁容,欲言又止,夜曇敏銳覺察,偷偷問道:「怎麼了清衡?做了天帝太辛苦了,笑都不會笑了?」
清衡一個苦笑:「嫂嫂。我說了你可能會生氣…」
「事情急嗎?」
「倒是不急。」
夜曇:「那就別說了。今天心情好,下次我想知道了,準備好接收一切壞消息了。再來問你。」
清衡道:「嫂嫂大氣。那我便等嫂嫂來問,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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