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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尚書言明國庫中尚有三十萬兩銀子可供支出,可先行重走太平道直至太州。暾帝撥下龍韜衛全部精兵押送,次日便重新出發。夜曇四人為了方便行事,對下隱去神魔身份,只充作衛隊小頭領。除去宴席上的親近臣子,滿朝文武無人知曉前來探親的二位公主和駙馬摻和到了這一場震驚朝野的餉銀劫奪案的調查之中。
如今朝露殿內被暾帝修葺一新,紅燭幔帳,翠玉珍寶皆在,真正像個華貴公主所居。且為了散去暑氣,殿內早早擺好了冰盆吸熱,盆內又浸有太平花香,疏闊宜人。窗口則迎月一盆曇花,未有綻放,只是含羞低頭。是夜,夜曇氣憤未平,又兼興奮。在床榻上翻滾未眠,圓溜溜的眼睛越過少典有琴的臂膀遮擋,盯着那曇花,那窗欞,再外那清冷月色。
「睡不着嗎?」少典有琴闔目依然有感知,問着一句,手臂便摟她緊了些。
「嗯。想着今天見到父皇好高興。聽他罵我們也好高興,覺得不像真的。」
夜曇把頭枕在他肩上蹭一蹭,「然後宴席上出了那樣的事,又覺得很真了。這樣不平靜不美好的日子才是我過慣的。幸好姐姐反應快,不然我會看着父皇和那太監一樣變成白骨…有琴,你是真的吧?」
她的面頰即刻被輕輕捏了捏:「你說呢?」
夜曇起身佯怒:「討厭!我還說呢,嘲風那傢伙沖我父皇要金山銀山的,你也不攔着點,還要分七成!怎麼這麼財迷。」
少典有琴誠懇道:「那都是給底下大臣看的。人族心思多,倚靠神族又忌憚神族。插手內政若不有所圖,必會被有其他臆測。況且…」
夜曇續道,「況且本來辦事就該有些賞錢嘛。你們都是鏢局輕易不出手的大家,佣金可貴了!」
「正是這個理。」
他在她嘴角淺淡親親安撫。夜曇立時精神百倍,一手法術落了紗制幃帳就想做壞事。玄商君半推半就,心裏也想,但推得還是多了些,拉住正扯自己衣襟的小手,由下向上一雙含情眸清澈地望進夜曇眼底,說:「若是睡不着的話,今夜還得有一件大事要做。」
「什麼?」
少典有琴捲起一陣風,把自己同娘子一道捲入了皇家馬場的某匹馬背上。
夜曇從床榻到幕天席地…幕天席夫君,而夫君席在馬背上,還不忘給二人重新加上外衣。她俏臉一紅,攏了衣袖道:「你怎麼突然這麼多花樣…是要我在野外、馬背上騎你嗎?」
這話太過大膽駭人,把個心思純淨的玄商君驚得眼珠圓瞪。急忙飛身下馬,順道讓娘子安放端坐。
「這是皇家馬場。我教你騎馬。」不是騎我…玄商君暗道後面半句。
夜曇「哦」地一聲,「我知道了。雖然我們來去靠腿或者帝嵐絕的奇鳶車,但是跟隨龍韜衛行軍,最好還是入鄉隨俗騎馬上陣。」
「不錯。」
「夫君,你平素飛來飛去,竟然會騎馬。」
玄商君道:「從前有個不常用的坐騎,比馬還難騎些。馬是會的。」
夜曇:「真是不常用,從沒見你騎過。是什麼?饕餮還是麒麟?」
玄商君:「是一頭被下了火鍋的牛…」
夜曇:…
夜曇尷尬得不再說什麼,雙腿一夾馬腹,那馬也是同樣精神抖擻,直接昂首長鳴便沖了出去。
烈馬一衝幾里,馬蹄躍出柵欄直向未知處狂奔。夜曇被顛得幾乎要摔跌,手指拽到馬鬃就是一扭想穩定身形,結果馬兒速度更快!夜曇嚇得哇哇大叫:「誒誒誒——它不會就是那頭牛的轉世吧——有琴救命啊!!」
少典有琴飛身趕來,指尖法術,伴着點點銀光把馬兒定在揚蹄一處。夜曇斜着就要墜落,尖叫着落入少典有琴的衣袍鋪就的大搖籃里。
她聞到點點醇酒香味,還有神君熟悉的冷香纏繞。懷抱又是暖的,夜曇被衣袍,被手臂緊緊裹住,落地之前眷戀地往他胸膛挨着。
「嚇死我了。好烈的馬。」她嘟噥。聽到夫君更是被嚇了個半死的劇烈心跳。
「都是我不好,忘了先定住此馬。」少典有琴也不管潔癖了,抱着娘子席地而坐。那昂揚的馬兒還保持着前蹄離地的滑稽姿勢,他氣得也不願給它解了,先滑稽着吧。
「不學了不學了。」他驚魂未定,親着曇兒的發頂一疊聲放棄。夜曇笑出聲:「別啊,我不僅要學騎馬,回頭到了大漠我還要騎駱駝呢。剛剛是我夾它肚子又抓它嚇着它了。有琴,你好好教我,我一定好好學。」
「那換一匹溫順些的。」少典有琴抱着她往馬廄那處走,她搖頭:「越是烈的降服才越有趣。我就要這一匹。學會了在龍韜衛最前面一溜煙地領隊,多氣派啊!」
少典有琴拗不過她,只得轉身再把人兒放回馬背。自然馬兒也得了空,不用再前蹄懸空着受折磨了。
夜曇認真地找到了韁繩,握在手裏道:「用這個控制它吧?然後說『駕!』,它是不是就能聽懂了?」
後背一熱,她的馬術師傅也上了馬背,把她圈進了懷裏。
「這樣坐。兩條腿要平衡,身子坐正。」
低沉的耳語吹進夜曇脖頸,她本來被馬場露水和馬兒瘋跑涼下嚇住的壞心思又勾勾撓撓地升了起來。玄商君還在認真教學,擺着她的腰挪了挪,抓着她的手臂挪了挪,又整個包住她的手掌,握着韁繩,問,「準備好了嗎?」
「唔…好了。」
夜曇偏頭看他,少典有琴對上她的眼神只是微笑會意一瞬,便神色專注望向前方,揚聲道:「駕——」
馬兒邁開前蹄,輕快且溫和地跑了起來。且在韁繩的把控下,目標明確,在馬場繞着規整的圈。
月色清涼如水,天空斜綴稀疏星星。夜曇抬頭,感受身後夫君呼吸起伏間,星星也跟隨着閃爍。世間畫面則在馬背上流動也如水,配上殿司鳳泉,更如美酒醉人。
跑了幾圈,少典有琴溫聲問她,「學會了嗎?」
夜曇回神道:「啊,當然。這可難不倒我。」
少典有琴即刻下馬懸於半空,不忘給馬兒下個禁制。
「那曇兒試着駕馭它。不用擔心,它跑不快。」
「好。」夜曇握緊韁繩,道:「烈風,走——」
那馬兒聽到這話,又是一揚馬蹄!但衝刺的速度生生被禁制所擋,有些彆扭地馱着夜曇向前奔跑!夜曇在馬背上吹着烈烈夏風,暢快的笑聲如銀鈴般振進少典有琴的心裏。他在後面不緊不慢地飛跟着,道:「曇兒取的名字甚好。就是有些像嘲風的一母同胞!」
夜曇:「那豈不是更有趣!我喜歡這匹馬,有琴,明日我就騎它出發好不好!」
「好,不過這馬性子烈,禁制怕是要一直帶着了。」
「那豈不是憋壞了它,我看它天生就屬於天地,而非這馬廄!」
說罷夜曇就解了烈風的禁制,少典有琴大驚:「小心!」
「不會的,我們已混熟了!」
夜曇篤定的信任的確有效,解除禁制的馬兒奔得更快,鬃毛同夜曇的髮辮衣裙一道飄飛。但行得極穩,再也不故意顛她了。
一煙數里,夜曇駕着它跑出了皇宮,方才勒馬停轉。
額角出了些汗,夜曇不顧及此,只想同有琴分享喜悅:「我會騎馬了有琴,而且會加速和勒馬!我們果然投緣!其實騎馬比我駕奇鴛車還簡單些!」
烈風噴鼻作答。
夜曇下馬摩挲它的頭顱,馬兒眷戀地往她手心裏蹭。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夜曇被從天而降的玄商君抱了起來。
「曇兒天賦異稟。該是人界天生戰場上的好將軍。」
夜曇笑:「還是夫君教得好。投緣嘛…大約是我同獸界的朋友處得多了,動物都容易待我親近些。」
「曇兒所言極是。」擁着她重新飛上馬背,少典有琴溫柔拍拍烈風的頸項道:「城內最佳賞月之處,請烈風兄帶我們前去。」
夜曇又轉頭望他,這回夫君的神情只留在她處而無遠方。「我倒是有些後悔。早知曇兒一點即通,應當早晨再帶你前來練習…」
夜曇以唇擦過少典有琴的下巴,他略有些難受地哼聲。
又道:「罷了。明日有正事。我們還是安心賞月。」
夜曇已被他的左遮右擋來回躊躇逗得笑開懷。往後一仰靠入他懷中。二人身影交疊,在駿馬疾馳中同月色夜色融為一體。
————
次日辰時,龍韜衛在都城外列兵以待。
領頭的戰馬配銀鞍,為此番皇家衛率裝飾了十足十的氣派。龍韜衛將領名喚願不聞,乃是暾帝第二信賴的武將。第一是龍武衛已失蹤於太平道的將軍臾本初。夜曇少時聽說這兩位將軍的文氣名字,腦海中立時對他們的武力判斷打了個折扣。聽起來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細條條書生的形容,可與她沉淵惡煞的取向大相徑庭。
昨日在宴席上粗略看了一眼,才知這人不如其名——倒真是十八歲之前她會欣賞的烏玳之流的形象。肩寬似牆,倒吊的兇悍眉毛,滿臉橫肉,兵器見着得上百十斤。再附上一把粗獷的嗓子,惡煞之風滿面。
夜曇此番公主衣裙皆不在,深色勁裝上陣,烏皮靴懸停馬鐙上。束髮清面,姿容既好神情亦佳地扮作了個翩翩美少年。只是一昂下巴向前眺望,還是會被一旁的夫君捕捉些許女兒家的俏皮。
青葵不擅騎馬,打扮成兵卒模樣,掛了藥箱加入步兵隊伍。嘲風怎捨得讓娘子纖足受累,軟磨硬泡地把她抱上了自己的馬,二人一馬立於軍前,知情的願將軍閉眼內心哀嚎,不知情的眾將士內心皆嘆:這新來的副將竟是個斷袖…專挑步兵里那位身量弱些的軍醫,嗯…
嘲風自然不曉得自己正被人戳脊梁骨腹誹,還心花怒放地幫葵兒熟悉馬背,圈住她腰耳語低笑。
眾軍士隔得遠,圍觀得影影綽綽,害怕得清清楚楚——夭壽!這新副將專挑軍醫騷擾!
少典有琴和夜曇就各騎高頭大馬,座位上互不干涉。自然,若是軍士們樂意再探索另外二位副將,就會發現高些的那位對着秀氣些的那位頻送球波,眼睛就沒從她身上挪下過。也沒比「斷袖」好到哪去。
願不聞沖二位公主二位駙馬一一掃過眼去,只覺五內鬱結很想大吼一句:呔,妖魔鬼怪莫在陣前辣我雙目了!我堂堂龍韜衛是去押送餉銀查明劫餉原委,不是在這,在這…
少典有琴也淡淡掃他一眼,願將軍不知為何,渾身熱血結起冰霜,滿臉橫肉也被迫柔和。五大三粗的將軍咧嘴難看一笑,道:「敢問諸位,能出發了嗎?」
話向玄商君。玄商君只聽公主的。
故夜曇公主回首上看,暾帝正站在城牆上再度頂着烈日遙遙目送。即使面容模糊,夜曇也能感受到父皇深切的目光。是擔憂,欣慰,還有暢望。
她又看姐姐。青葵還在適應馬匹,同時輕柔撥開嘲風不老實搭上來的爪子。
嘲風挨着青葵肩頸哼唧,「葵兒這有何可避諱的。將士們不知來的是公主,我也可以說你是我這新副將的隨軍娘子啊。」
青葵:「你若再這樣,我可下去了?」
「別別別。我錯了。你安心坐着。千萬別摔了。」
青葵輕嘆:「曇兒於六藝中射、御之術天份遠高於我。不過半個晚上就學會了騎馬。我很是歡喜。可又怕自己騎射御馬戰鬥之術一竅不通,會在這一單拖累你們…」
嘲風道:「葵兒擔心什麼。你夫君我就是你的墊子,你的披風,你的長鞭。你要打誰,喚我去打便是。你要騎馬,我不正同你一處嗎?」
青葵聞言又釋然。抬頭沖妹妹綻放肯定一笑。
萬事皆備,夜曇高興向願不聞道:「我們走吧!」
願不聞終於精神了,拔出杵在地上的大刀粗聲惡氣:「眾軍開拔——」
戰旗飄揚,銀車在中心。步兵騎兵包圍着它們向前行進。夜曇拍拍馬兒的頭,熟稔招呼道,「烈風,我們稍微慢些地跑!」
少典有琴的禁制在手邊等待。見烈風極聽夜曇話地邁馬蹄,速度既不冒進又不拖沓,這才翻轉手心停於身側。
夫妻二人並肩向前聊道,「這烈風真真是聽話,極通人性。昨夜的望月草是否開啟了它一絲靈智?」
少典有琴登時有些苦臉。昨夜烈風帶着二人一路奔城外山而去,選擇的最佳賞月地點的確別致安靜。同時也挺會給自己找食兒,他二人下馬依偎賞月,它一馬就在一旁低頭啃草。借着月光玄商君一瞧,發現是天界餵馬、人界難得的望月草,而自己重傷時也被曇兒投餵過此物…這望着馬兒再吃,怎麼就有些彆扭。
他輕咳。「那草一般需要長久食用才可開啟靈智。烈風並非一般的馬兒,很有仙緣。」
夜曇:「我就知道有琴選的馬最特別,最卓越!」
少典有琴耳尖發熱——其實昨晚上他瞬移的時候心慌意亂,真真是隨意選的落點…
後方嘲風偶有聽到幾個詞,眉峰高過額頭似的飛起:「你們二位喚屁股下這馬做什麼?」
夜曇吐舌:「烈風啊,怎麼了?」
嘲風瞪眼道:「若不是我大哥以烏,二哥以雲,我都要以為這小黑馬是我四弟了!我說小姨子,天下字這麼多,你做什麼非要讓它同我撞名。看這油光水滑,黑澤透亮的皮毛,叫他小黑不好嗎?」
夜曇:「…姐夫,你有文化嗎?」
少典有琴:「曇兒,你多想了。必然是無的。」
嘲風眼珠一轉:「老八也挺好啊!我看你們夫妻倆都與它投緣,乾脆叫老八。正好同老七一般都啃那望月草,乾脆做了老七的兄弟!」
夜曇一揚馬鞭作勢要側着繞過姐姐招呼過去:「奔跑時奮奮揚鬢,烈烈如風!姐夫你別自戀了,我的馬兒可比你瀟灑多了!誰要做你的四弟。」
青葵輕笑,拍他一下讓他莫再出醜了。嘲風還在哈哈大笑。
然後被少典有琴捏個訣,噗通一聲從馬上跌到了地上。
「哎呦!老七你!」
最前方的願不聞嚇了一跳,差點暴露身份地大喊:「附…副將你還好吧?怎得突然滾下馬去?」
夜曇當即為夫君遮掩:「願將軍有所不知,副將突然想與這龍脈地氣多加接觸。」
少典有琴正色道:「正是如此。副將上頂青天股着黃土,效仿開天闢地之學說。」
烈風朝天叫:「咴咴——!」
青葵:…
她的曇兒已經完全把剛正耿介的玄商君帶壞了。然後夫妻兩個把剛降服的駿馬也帶壞了。
這可如何是好…
後方軍士:「騷擾醫官的副將跌下馬去,大快人心!誒等等,怎麼醫官還下馬去扶副將?」
…夭壽啊!這對斷袖原是兩情相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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