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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飛瑜在落日之前趕了回來,他形狀狼狽,手裏攥着一個盒子,臉上卻有笑容。他手腕處有傷口,顏色很深,顧宸舟嚇了一跳,連忙把他扶坐到樹旁,讓他調息。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池飛瑜吐了口血,靠在樹邊不動了。
「師哥!」
「怎麼回事...」
「我...我帶你回去找師姐們...」
要命。別他沒噶掉,師哥先噶了。
靠在樹邊的人換了個姿勢,睜開眼。
「別吵,你師哥人還沒死。」
他伸手把旁邊的盒子掀開,一小節品相不錯的藤蔓正散發着瑩瑩光芒,讓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黃階坤地藤,能夠藉助周圍支撐物進行攀援控制,偽裝能力極強,一般多纏繞在附近的植被上面,不易被人察覺。坤地藤有靈性,伴生靈獸羅霄玄蘿蛇帶有毒性,遊動速度極快,讓人防不勝防。
用坤地藤煉器,鑄成之後法器同時帶有控制能力和羅霄玄蘿蛇的毒素,能夠麻痹敵人。
這也是坤地藤雖然只是黃階,卻異常受人追捧的原因。
所以價格也不低。
顧宸舟見他說話口氣輕鬆,不像是要死了的樣子,頓時也鬆了口氣。
他背上背簍,把人扶起來,慢慢地往城門口的方向去。
到了城門口查驗的時候,他才想起來自己的身份牌被人摘了。沒有身份牌,他連彌河城的城門都進不去,更別說扶着師哥去買藥了。
當時被拿走那會沒反應過來,此刻他才感受到人生險惡。
顧宸舟險些嘔出一口老血。
身份牌被登記過的,可以直接走留影石那邊,用牌子感應一下就能夠過去了,修士們進出城門都很方便。
沒被登記的就只能像他們來的時候那樣,排着老長的隊,拿着宗門的憑證先去登記。
「師哥,我有一個問題,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當講他也要講。他只是禮貌問一下。
池飛瑜有氣無力:「什麼?」
「你說我身份牌要是丟了,現在還能補辦嗎?」
池飛瑜:「...」
收到了一個白眼,顧宸舟嘆了口氣。
他臉上大寫的後悔。
身份牌丟了這種大事,池飛瑜是沒那個能力給他補辦的。他先進了城,顧宸舟就在城門附近找了個地方坐着,等着師姐們過來接他。
還有兩天大會就要開始了,後到的宗門都堵在城門口,隊伍比他們當時來的時候還長。
那個自動售貨機也很忙碌,連喝水的功夫都沒有。
顧宸舟看着他微笑、行禮,然後攤開禮物讓大家挑選,再行禮送走人,很像前世看見的禮儀小姐。
門面擔當。
他的姿態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對待每個人都一樣禮貌。身上衣服的配飾在風的吹動下叮鈴作響,銀白的頭飾亮片環繞一圈,墜在發間,光聽響聲就覺得很沉,想必頂着站一天會很辛苦。
已經這麼辛苦了,還要被有的人摸。
顧宸舟坐的地方視野開闊,能夠清晰看見不少人從他身邊過的時候,會碰一下他的腰,有的裝作不小心蹭過,有的卻是明目張胆。
這裏沒有警察,也沒有人出來制止,那個男子,自己也沒有反抗。
算了,管什麼閒事!他自己還是個無助的小可憐呢。
他移開了眼神,垂眼下不再看了。
抱着背簍的他又發了會兒呆,不知不覺夜幕降臨,群星在山巒之間隱隱閃爍,彌河城的上空開始有不斷的煙花竄起。
彌河城繁華喧囂的夜晚,來了。
煙花在上空綻開成不同的形狀,顧宸舟仰着腦袋,認出裏面有五大正派宗門標誌物,崑崙劍宗的太阿劍、藥王宗的雙耳日月鼎、御獸宗的神獸麒麟、戰宗的幻影金剛罩以及器樂宗的焦尾古琴。
該說不說,這修真界燒錢拼排面的方式也太土了點。
土的他移不開眼神。
最好多放點,閒的無聊,點評一下煙花也能轉移一會兒注意力啊。不然被活活凍死在這兒嗎?
他們放的起勁,顧宸舟也看的起勁,反正不花錢,不看白不看。
過了一會兒,上空的煙花變成了字的形狀,他剛開始沒看懂,看了幾個之後就反應過來。
這是輪到世家的比拼了。
竄上天的姓氏多如牛毛,什麼「姜」「姚」「嬴」「姬」「趙」,看的他眼花繚亂,包括今日拿了他身份牌的「殷」家,也在這其中。
煙火放了兩輪之後,夜空中終於靜了。
在這寂靜之中,數道光亮同時破開天際,驚雷一般在彌河城的最中心位置炸開一個「業」字。
是業家。
他在心底默念。
業靈運。
那個被所有人讚譽的天才修士。那個十九歲的化神期巔峰。她在業家。
濺開的煙花如同火焰熊熊燃燒,停滯在空中許久才散去。與此同時,周圍的煙花光亮被這種囂張的陣仗壓下去,幾乎看不見了。
待到那火焰將要消散,又是一聲巨響。綻開的位置和原來一模一樣,連形狀都毫無變化。
顧宸舟的臉龐被明麗的火光照亮,眼眸中的煙花似水中燃燒的火焰,純粹、乾淨又靈動。
火光將明月的光輝掩蓋,但顧宸舟卻能看見它周圍淡淡的輪廓。
圓月。團圓。
他想起香軟可口的月餅、軟軟糯糯的湯圓,和過節時熱鬧異常的電視機前。
千里共嬋娟。
這個世界離原來世界的距離大概比千里還要遠的多。千里,一直走還能到達,如今的他,哪怕再努力的走,也走不回原來的世界。
莫名的傷感起來。
在這漫天的煙花中,他默默搓了搓被凍僵的手臂,覺得自己這會兒連賣火柴的小女孩都不如。
「...」這樣想着,更是傷春悲秋,顧宸舟心想,去他的這個世界。
凍死好了,再你的見。
夜空中暗了下來,城門口將要關閉,那名禮儀已經取下了頭上沉重的頭飾,將外衣也脫了拿在手裏,行動緩慢邁着步子,準備回到彌河城裏。
他腳步一頓。
顧宸舟靠着城牆坐着,抱着懷裏的背簍,冷的有些發抖。
他不知道自己要在這裏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等不等得到人來。
有人腳步輕緩靠近,他抬起頭,一名修士脫了外衫,蹲下身,披在了他身上。
溫暖包裹住了他。
顧宸舟小聲說了句:「謝謝。」
那修士說不客氣,她身上只剩一件單衣,顧宸舟看見她遠去的背影,她走到城門口,伸手牽住了站着的那名男子,又替他拿着手中的東西,兩人往彌河城內去。
她們交談着,與前世街上那些小情侶沒有什麼差別,親親密密的就像已經生活在一起很久的家人。
顧宸舟聽着聲音遠去,覺得眼前有些模糊,好像是茫茫風雪迷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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